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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哈拉的手记(续篇) · 二第(1/2)页
从图书馆旁边走过时,我遇到了年轻的教授。这个人以前我常常和他交谈,好几年前,上次我住在这个小镇上时,我好几次到他家里去拜访,和他谈论当时我一直在研究的东方神话。这个有些近视的矜持学者,朝我这边走来,就在我快要和他擦身而过时,他才终于看到了我。他像遇到老朋友般朝我跑过来。由于我正心情低落,所以对这样做的他半带着感谢。他高兴极了,热情奔放,想起我们以前交谈过的最细微部分,很明确地说我让他受益良多,经常想起我来。他说在那之后,他就很少和同事做过那样热烈、有益的讨论了。他问我是什么时候到这个镇上的我撒谎说只来了几天。又问我为什么没有去找他。我看着这个和气的人那张学者式的善良的脸,觉得这个场面真是可笑,不过我就像饥饿的狗似的,很快乐地品尝着一小片的温馨、一小口的爱与一丁点敬意。荒原狼哈利感动得露齿而笑了。干渴的喉咙积满了口水。感伤的心情打倒了他的意志屈服了他。于是我不得不努力编了个借口,撒了个谎,说事实上我只是路过,稍微在这个镇上停留片刻做个研究罢了。由于身体有些不舒服,否则当然就去拜访他了。因此他衷心邀请我至少今晚要在他家度过,我表示感谢,接受了这个邀请,要他转达给他的妻子知道。那样热情地说着、笑着,由于我的脸颊早已不习惯做那样的努力,所以痛了起来。我也就是哈利哈拉出乎意料被人恭维奉承,殷勤认真地站在大街上,对着亲切的人那近视的、善良的脸微笑时,另一个哈利则站在一旁,同样露齿而笑,边笑边想着自己是多么奇妙的、言行不一的撒谎者呀自己明明两分钟前还在对这个该诅咒的世界气愤得张牙舞爪,现在一被值得尊敬的老实人叫住,一被吹捧问候,立刻就陶醉了,非常起劲地点头称是,只是品尝到些许的好意、尊敬与亲切,竟然就像小猪似的躺倒下来。就因为这样,两个哈利这两个双方完全无法相容的人物,面向着和气的教授站着,互相嘲弄对方,互相怒目而视,互相吐着口水,就像陷入那样的状态中总是会做的那样,质问这是否就是人的愚蠢与软弱是否就是一般人的命运或者这个感伤的利己主义,这个欠缺性格、污秽的分裂了的感情,只不过是个人的、荒原狼的特殊性而已如果这种卑鄙下流是一般人都有的,那么我对世界的蔑视应该就会带着更新的暴力向那卑鄙下流扑过去了。如果那只是我个人的弱点,那么从那里很有可能又会引出对自己的蔑视的狂喜。

    由于两个哈利之间起了争执,所以几乎把教授给忘了。突然间我觉得他很烦人,急忙摆脱了他。我目送着他以理想主义者、信仰虔诚的人那善良的、有些可笑的走路方式,从叶子落尽的街道树下方离去。在我的内心中,搏斗进行得既激烈又疯狂。我一边和暗地里刨剜着我的身体的痛风搏斗,无意识地弯曲、伸直僵硬的手指,一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那家伙的花言巧语所骗,接受了7点半的晚餐邀请,负着彬彬有礼,做科学式的交谈,观看别人家庭的幸福的义务。我气愤地回到家里,用水冲淡白兰地,服下痛风药丸,在长椅上躺下来,想看看书。好不容易可以持续看了片刻世纪迷人的娱乐书籍苏菲从梅梅尔到萨克森之旅,忽然间又想起了受邀赴宴的事情,发现脸没有刮,必须穿上外出的衣服。啊为什么要背负着这样的事情呀那么哈利,起来,丢掉书,涂上肥皂,把下巴刮到出血,穿上衣服,对人感到喜悦就好了嘛我一边涂着肥皂,一边想起今天那个陌生人被用绳索吊下去的脏污墓穴,想起感到无聊的基督徒伙伴的扭曲的脸,但却完全笑不出来。在那里,在那个脏污的黏土洞穴旁边,在牧师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愚蠢话语中,在参加葬礼的人那不知如何是好的愚蠢表情中,在白铁和大理石做成的十字架等绝望的光景中,在铁丝和人造花当中,在那里,不只是那个陌生人结束而已,在那里,明天或后天这样的我也会被埋葬,在参加葬礼的人的不知所措与欺骗中,被埋进那个泥泞里结束。不,不只如此而已,一切也同样都会结束。我们的一切努力,我们的一切文化、一切信仰,我们的一切生命的喜悦,生命的享乐,由于这些都非常病恹恹的,所以不久应该就会被用绳索吊下那里埋葬掉。可以说墓地就是我们的文化的世界。在这里,耶稣基督、苏格拉底、莫扎特、海顿、但丁、歌德都只不过是刻在生锈的白铁板上开始腐朽的名字罢了。围绕着白铁板的那些不知所措、虚伪的参加葬礼的人,如果能够依然相信以前对他们来说是神圣事物的白铁板,应该会不惜付出许多牺牲的。并且对于那灭亡的世界,如果至少能够说出一句悲伤与绝望的认真话语,应该会不惜付出许多牺牲的。可是那样的事情他们没有一样能够做到,只是不知所措、露齿而笑地站在坟墓四周而已。我气愤不平,一直刮着下巴的同一个地方。按住伤口片刻,又换掉才刚装上的新衣领。我对去参加那个邀宴一点都不感兴趣,所以完全不懂为什么我要做这许多事情。但是哈利的一部分还在演戏,把教授叫做可以产生共鸣的人,向往人的些许气味、交谈和社交活动,想起教授的美丽夫人,衷心觉得在亲切、好客的人们身边度过一夜真的是很愉快的,帮助我将英国药膏贴在下巴上,让我穿上衣服,系上高雅的领带,很平静地阻止我遵从本来的意愿一直待在家里。同时我这样想着:虽然自己并不想那样做,不过我现在却这样换上衣服,要离开家里去拜访教授,口是心非地和他交谈,与这相同,有很多人每一天、每一小时明明并不想那样做,却像这样地过着日子、活着、行动着,去拜访人、交谈、在公家机关或办公室工作。一切都受到强制,都是机械式的。这些都并不是自己主动要去做的。这些事情让机械去做其实也都一样,事实上停止下去做反而会更好。这个永远不会停止运转的机械主义,让人们和我一样,妨碍我们去对自己的生活方式做评断,妨碍我们去怀疑其愚昧与浅薄,以及阴森森地露齿做出的冷笑,妨碍我们去认识、感受绝望的悲伤与空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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