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2)页
“很不好,”回答说。
“贝茨先生是来看她的吗”
“是的。”
“他说她怎么样”
“他说她在这儿不会多久了。”
这句话,要是我昨天听见,那就只会被理解为她就要被送到诺森伯兰她自己的家里去。我决不会疑心是指她快死了;但是现在我立即明白;它使我清清楚楚地理解到,海伦彭斯在世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了,她即将被送到天国去,如果的确有这样一个天国存在的话。我感到一阵恐怖,然后感到一阵强烈的悲痛,最后感到一个愿望一个需要,要看看她;我问,她睡在哪个房间里。
“她在谭波尔小姐的房间里,”护士说。
“我可以上去跟她说话么”
“啊,不,孩子那不可能;现在是你该进来的时候了;降露水了,你还待在外边,会发烧的。”
护士关上前门,我从通教室的边门进去。我来得及时;正好九点钟,米勒小姐在叫学生们去睡觉。
可能是两小时以后,也许是将近十一点钟,我因为一直睡不着觉,而且根据宿舍的鸦雀无声来判断,认定同伴们都已熟睡,便轻轻地起来,在睡衣外面套上外衣,没穿鞋子就从房间里溜出去,去找谭波尔小姐的房间。它是在房子的那一头;可是我知道怎么走;没有被乌云遮蔽的夏夜的月亮,这儿那儿从过道的窗口泻下月光,使我能够毫无困难地找到它。我走近伤寒病人住的房间,一股樟脑和烧焦的醋的气味给了我警告。我很快地走过它的门,生怕守夜的护士听到我的声音。我怕被人发现了给送回来;因为我必须见到海伦,必须在她死去以前拥抱她,我必须给她最后的一吻,和她交换最后一句话。
我走下一道楼梯,穿过下面房子的一部分,不发出一点声响地打开和关上两道门,来到另外一道楼梯跟前;我走上楼梯,对面就是谭波尔小姐的房间。钥匙孔和门底下都有亮光露出来;附近一片寂静。走近一看,发现门微微开着;也许是为了让这闷人的病房透点新鲜空气。我不喜欢犹豫,又充满了迫不及待的冲动心灵和感官都由于极度悲痛而在打颤我推开门,朝里边望望。我的眼睛在寻找海伦,生怕看到的是死亡。
紧挨着谭波尔小姐的床,而且让它的白色帐子半掩着,有一张小床。我看到被子下面一个身影的轮廓,可是脸被帐子遮住了;我在花园里跟她说话的那个护士,坐在安乐椅上睡着了;一支没有剪去烛花的蜡烛昏暗地在桌子上点燃着。没看见谭波尔小姐;我事后才知道,她被叫到伤寒病房里一个昏迷的病人那儿去了。我往前走;接着就在小床旁边停下;我的手放在帐子上,但是我宁可在把它拉开以前先说话。我畏缩了,生怕会看到一具尸体。
“海伦”我轻轻地低声说;“你醒着吗”
她动了一下,拉开帐子。我看见她的脸,既苍白又消瘦,但十分平静;她看上去变化很小,我的恐惧立即消失了。
“这可能是你吗,简”她用她那温和的嗓音问。
“啊”我想,“她不会死;他们搞错了。要是她会死的话,她不可能说话和神情都那么镇静。”
我爬上她的小床,吻了她;她的额头冰凉,脸颊又冷又瘦,手和手腕也是这样;可是她像以前一样地微笑着。
“你干吗上这儿来,简已经十一点多了;我几分钟以前听到敲钟的。”
“我来看你的,海伦。我听说你病得很重,不跟你说话我就睡不着。”
“那末,你是来跟我告别的啰;也许你来得正是时候。”
“你要上哪儿去吗,海伦你要回家去吗”
“是的,回到我永久的家我最后的家去。”
“不,不,海伦”我停下来,悲痛极了。我竭力咽下泪水,海伦一阵咳嗽;然而,这并没有把护士吵醒。咳嗽过去,她精疲力竭地躺了几分钟;接着又低声说:
“简,你的小脚光着;躺下来,盖上我的被子。”
我照着做了;她用胳臂搂着我,我紧紧偎依着她。沉默了许久,她又开始说话;还是低语:
“我很高兴,简;当你听到我死了的时候,你千万不要悲伤;没什么可悲伤的。我们每个人都有一天要死,把我夺走的这个病并不痛苦,它来势不猛,发展也慢;我的心灵得到安息。我没留下谁为我的死感到万分悲痛。我只有一个父亲;他最近结了婚,不会想念我。这样年纪轻轻地死去,我将会避免不少大的痛苦。我没有什么品质或者才能来让我活在世上能好好做一番事业;很可能我会不断地做错事。”
“可是,你上哪儿去呢,海伦你看得见吗你知道吗”
“我相信;我有信仰;我是到上帝那儿去。”
“上帝在哪儿上帝是干什么的”
“是我和你的创造者,他决不会毁掉他所创造的人。我绝对依赖他的力量,完全信任他的仁慈;我在计算,最后一刻还要过多久才能来临,那时刻将把我送回到他那里,让他显现在我面前。”
“那么,海伦,你是确信有这么一个叫做天堂的地方,确信我们死了以后我们的灵魂都会上那儿去啰”
“我确信是有一个未来的国家;我相信上帝是善良的;我可以毫无恐惧地把我不朽的部分交托给他。上帝是我的父亲,是我的朋友;我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
“我死了以后,我还会看见你吗,海伦”
“毫无疑问,亲爱的简,你也会来到那同一个幸福的地方,由同一个万能的天父接待。”
我又问了;不过这次只是在心里问。“那地方在哪儿呢它存在吗”我用胳臂更紧地搂着海伦;在我看来,她比以前更亲爱了;我觉得好像不能让她走;我躺着,脸藏在她的脖子那儿。她不久用最可爱的声调说:
“我多舒服啊那最后的一阵咳嗽叫我感到有点累;我觉得好像我可以睡觉了;可是别离开我,简;我喜欢你待在我身边。”
“我就待在你这儿,亲爱的海伦,谁也没法叫我离开你。”
“你暖和吗,亲爱的”
“暖和的。”
“晚安,简。”
“晚安,海伦。”
她吻了我,我也吻了她;我们两人都马上就睡着了。
我醒来,已经是白天了。是一个不平常的动作把我弄醒的;我抬头看看,我在别人的怀里;护士抱着我;她抱着我穿过过道,送我回宿舍去。我没有因为离开自己的床而挨骂;人们还有别的事要考虑;我问的许多问题也没有人解答。过了一两天我才听说,谭波尔小姐在黎明时回自己的屋子,发现我躺在小床上;我的脸靠着海伦彭斯的肩膀,我的胳臂搂着她的脖子。我睡着了,而海伦却死了。
她的坟在布洛克尔桥墓地里。她死后的十五年中,上面只由杂草丛生的土墩覆盖着;如今,一块灰色的大理石板标志着这个地点,上面刻着她的名字和“resurga”1这个字
e1拉丁文,复活。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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