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 三第(1/2)页
俏姑娘雷梅苔丝被宣布为狂欢节的女王。乌苏拉为曾孙女令人不安的美貌所震栗,但无法阻止这一推选。那时候,乌苏拉成功地做到不让她上街去,除非跟阿玛兰塔去望弥撒,但非得要她用一块黑头巾把脸遮起来不可。那些厚颜无耻的男人,那些装扮成神父却在卡塔里诺的酒店里做亵渎神明的弥撒的人,他们上教堂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看俏姑娘雷梅苔丝的芳容,哪怕望上一眼也好。她的传奇般的美貌正被人们以令人吃惊的热情谈论着。他们过了好久才达到目的。但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宁可永远不来为好,因为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从此再也无法享受睡觉时的安逸了。有个外乡客终于得以实现他一睹芳容的心愿,却永远失却了往昔的沉着而陷在卑劣和穷困的泥淖中不能自拔。几年后,一列夜行的火车把他碾得粉碎,当时他躺在铁轨上睡着了。自从看见他穿着一身绿色灯芯绒衣服和绣花背心在教堂里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人怀疑他准是受俏姑娘雷梅苔丝的神奇魅力吸引,从很远的地方,或许是从外国的一座遥远的城市赶来的。他是那样英俊、潇洒和文静,风度举止是那样洒脱,要是皮埃特罗克雷斯庇跟他一比,简直是个不足月的婴儿了。好多女人在叽叽喳喳的说笑中断定,他这个人才真正配得上那位戴黑面纱的。在马贡多他跟谁也不来往,每星期日早晨,他象故事中的王子那样出现在镇上,骑着一匹饰有银脚镫和天鹅绒鞍座的骏马,望好弥撒就离镇而去。
他的外表给人的印象很深,在教堂里第一次看见他时起,大家就确定无疑地认为,在他与俏姑娘雷梅苔丝之间存有一种紧张的、无声的决斗,一种秘密协议,一种其最后结局不仅仅是爱情,而且也是死亡的不可回避的挑战。第六个星期天,这位青年绅士手里拿着一朵黄白色的玫瑰花出现在教堂里。他象平时一样,站着听完了弥撒,末了,他拦住俏姑娘雷梅苔丝的去路,把这孤零零的一朵玫瑰献给她。她以极自然的姿势接过花,好象她早就准备好接受这一礼物似的。这时她撩起面纱,露了一下脸,冲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谢。这就是她所做的一切。这须臾间不仅对青年绅士,而且对所有不幸承蒙恩准睹其风采的男人来说,都是万劫不复的一瞬。
从那以后,这位青年绅士便在俏姑娘雷梅苔丝的窗下布置了一个乐队,有时候竟一直演奏到天亮。只有奥雷良诺第二一个人对他亲切地表示同情,并企图打消他的执拗念头。“您别再浪费时间了。”有天晚上奥雷良诺第二对他说:“这家里的女人比母驴还坏。”他对这个人表示友好,邀请他痛饮香槟,设法使他明白这家的女人都是铁石心肠的,但还是没能扭转他那冥顽不灵的脑袋。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被这没完没了、通宵达旦的音乐惹得发火了,威胁要用手枪子弹来治他的痛苦。但什么也吓不退、赶不走他,除非他因自己可怜的颓丧心情而不来。他从一个无可挑剔的衣着考究的人变成了龌龊低下、衣衫褴褛之徒。还听说他放弃了在遥远国土里的权势和财产,虽则事实上谁也不了解他的底细。他变得喜欢惹是生非、争斗吵架了,酒店饭馆里常见他骂骂咧咧。在卡塔里诺的酒店里,天亮的时候,只见他躺在自己拉的屎堆上。他这出戏剧中最可悲的是,甚至当他身着王子的服装出现在教堂时,俏姑娘雷梅苔丝都没正眼瞅他一眼。她接受黄玫瑰花并没有丝毫坏心,但只不过对那个人的古怪表情觉得有趣而已;她撩起面纱也仅是为了更好地看看那人的模样,而不是为了露出自己的真容让他欣赏。
事实上,俏姑娘雷梅苔丝并不是属于这一世界的人。她发育后很久,还得由圣塔索菲娅德拉佩达给她洗澡和穿衣。即使到了能够自己料理生活的时候,还是得有人看住她,不让她用自己粪便搓成的一根根小棍儿在墙上乱涂乱画小动物。她长到二十岁还没学会读书写字,吃饭时还没用过一回餐具。她总是赤身裸体地在家里走来走去,因为她的天性抵制着一切常规习俗。当年轻的警卫队长对她表白爱情时,她简简单单就回绝了,因为他的轻浮使她吃惊。“你看,这人头脑多简单”她对阿玛兰塔说,“他说他正在为我而死,好象我是绞肠痧似的。”当看到那青年真的死在她窗下时,她觉得更可证实她最初的印象了。
“你们看到了吧,”她评论道,“他真是个十十足足头脑简单的家伙。”
好象有股洞察一切的光亮使她能看到一切事物形壳之外的本质。这至少是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的观点。他认为,俏姑娘雷梅苔丝决不象大家认为的那样智力发育晚,而是正好相反。“她好象是从二十年的战争中走回来似的。”他常常这样说。从乌苏拉方面说,她感谢上帝赐给家里这么一个纯洁的造化物,但同时,曾孙女的美貌又使她惶惶不安。她认为美貌是一个矛盾的德操,一个在真纯中央的魔鬼般的陷阱。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决计要使曾孙女远离尘世,使她免受凡间的一切诱惑,殊不知俏姑娘雷梅苔丝从她在娘肚子里起,就不会沾染任何的弊病恶习。俏姑娘雷梅苔丝的脑子里从未想过在欢腾喧闹的狂欢节上把自己选为女王。但奥雷良诺第二被想扮一只老虎的奇想所蛊惑,把安东尼奥伊萨贝尔神父带到家里,让他说服乌苏拉,狂欢节并不象她所说的是异教徒的节日,而是天主教的一种传统活动。最后,她虽然不很情愿,但还是相信了神父的话,允许俏姑娘雷梅苔丝去加冕当女王。
雷梅苔丝布恩地亚将成为狂欢节的女王这个消息不多几个小时就越过了沼泽地,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那儿人们还未听闻过有关她美貌的巨大名声。此外,在仍旧把她的姓氏视为造反象征的人们中间,这个消息却引起了不安。不过,这种不安是毫无根据的。要是说这时候有谁安分守己的话,那么这人就是年迈的、失望了的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他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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