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 二第(2/2)页
望她丈夫对她稍微尊重一点,因为不管好赖,他毕竟是自己行过圣礼的配偶,是她的当家人和合法侵犯者,正是他出于自由而崇高的意愿,承担起把她从父亲家中请出来的重大责任,她在父亲那儿从来不愁吃穿,也没有受过一点苦,她在那儿编制棕榈叶花圈是为了消遣取乐,因为她的养父写过一封亲笔签名的信,封面的火漆上还盖有他的戒指印章,这封信就是为了说明他养女的手除了弹拨古钢琴外是不能做今世琐事的,然而,她糊涂的丈夫全盘接受了这些告诫和嘱咐,把她从家里领了出来,并把她带到了这个热得叫人喘不过气来的地狱般的黑锅里,没等她结束圣灵降临节忌食,她丈夫就带上那几只游牧人的箱子和那只浪荡子的手风琴,出去同一个倒霉的女人鬼混去了,其实,只要看一下那女人的屁股,好吧,就这么说吧,只要看一下她那母马屁股是怎么一扭一摆,就完全能猜出她是一个是一个同菲南达根本不同的女人,菲南达无论住宫殿,还是睡猪圈,无论在桌边还是在床上,都是夫人,一个生儿育女的妻子,她历来敬畏神灵,遵循上帝的准则,顺从上帝的旨意,跟她在一起当然不能象跟那个女人那样玩什么杂耍,过什么浪荡生活的,而那个女人当然会象法国女郎那样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甚至比法国女郎还要糟糕,因为你想想,那些法国女郎至少还老老实实地在门口挂上一盏红灯呢,这样肮脏的丑事,你想想,叫雷纳塔阿戈德夫人和费尔南多德尔卡庇奥先生宠爱的独生女怎么会干得出来呢,特别是这位费尔南多先生,他自然还是一位令人尊敬的圣人呢,他是基督徒中的伟人之一,圣墓会的绅士,他能直接从上帝那儿取得特权,使他在陵墓中完好无损,他的皮肤会象新娘的丝缎那样光洁,他的眼睛象绿宝石一样晶莹明亮。
e2在哥伦比亚方言中,是多义词,意为“打扮时髦的人”或“军警”。e
“这可不是事实,”奥雷良诺第二打断她的话说,“人家把他抬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腐烂发臭了。”
他耐心地听她诉说了整整一天,直到抓住了她一个错误为止。菲南达没有理睬他,但声音放低了。那天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那恼人的唠叨声又盖住了嘈杂的雨声。奥雷良诺第二一直低着头,吃得很少,吃完就早早地回卧室去了。第二天吃早饭时,菲南达浑身直打哆嗦,好象晚上没有睡好,看起来她的怒气已经完全消掉了。但是,当她丈夫问她是否可以吃一只温鸡蛋的时候,她却没有简单地回答他说鸡蛋早在上个星期就吃光了,而是把男人们臭骂了一顿,说他们整天只知道玩自己的肚脐,吃起饭来却想要吃什么云雀肝。奥雷良诺第二仍然象往常一样把孩子们领去看百科全书,菲南达则假装来整理梅梅的房间,实际上她是想让他听自己唠叨。当然,他还是厚着脸皮跟那些可怜的娃娃们说奥雷良诺上校的画像已经印在百科全书上了。下午,孩子们正睡着午觉,奥雷良诺第二坐在走廊里,菲南达也跟到了那里,她象一只大麻蝇,缠着他嗡嗡叫,折磨着他,使他发怒。她嘴里唠叨着:当然罗,家里除了石头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了,而她的丈夫却还象波斯的苏丹王那样清静地坐着欣赏雨景呐,这是因为他不过是个庸人,一个靠别人供养的男人,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蠢货,比棉粉扑还要懒散,一天到晚靠女人养活,还满以为是同约拿3的妻子结了婚,只要讲讲鲸鱼的故事她就会心平气和了。奥雷良诺第二象聋子似地静心听她讲了两个小时,直到天快黑时,他实在忍受不了那折磨人的嗡嗡声,才打断了她的话。
e3约拿:圣经所载十二先知之一,曾为鲸鱼吞食,在鱼腹中生活三天,后因上帝显灵,得以生还。e
“请你别说了,好不好”他恳求说。
可是,菲南达的嗓门却越讲越高了。“我干吗不说,”她说,“谁不爱听就滚他的蛋”这时候,奥雷良诺第二再也控制不住了。他慢慢地站起身来,好象只是想伸展一下筋骨似的,然后,他以一种恰到好处的怒气,从容不迫地抓起一盆盆秋海棠、欧洲蕨和牛至花,往地上砸去。菲南达吓坏了,因为实际上她那时并不知道她的讽刺挖苦话里包含着这么大的威力,可是现在无论她想怎样弥补都为时太晚了。奥雷良诺第二被一种不可阻挡的发泄怨气的冲动所左右,他砸破了玻璃橱,又不紧不慢地把碗碟一只只拿出来砸个粉碎。然后,他有条不紊、镇定自若,就象当初用纸币糊墙时那样细心地把波希米亚的玻璃器皿、手描工艺花瓶、一幅幅少女玫瑰游船图、镶在镀金框架里的镜子和从大厅到谷仓所有能够打破的东西都拿出来往墙上砸了个稀巴烂。最后,他把厨房里的一只大缸也搬到院子中央,轰的一声砸破了。然后他洗了手,披上那块上过蜡的雨布出去了。午夜以前,他带着几块硬邦邦的咸肉、几袋出了虫的米、玉米和几串干瘪的香蕉回来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缺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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