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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欧娜压下怒火,振作起精神来,加快步伐。月光下一棵棵树木疾速掠过。她仿佛跑进了时间凝滞的虚空之中,除了自己的动作,除了为这动作而受过训练的身体,世上别无一物。
男人都觉得她跑起来很美。赛欧娜心里有数。她把深色的长发紧紧扎起,免得在风里张牙舞爪。她骂库泰格笨蛋,因为他不肯扎头发。
库泰格在哪儿
她的头发跟库泰格不一样,是深棕色,绝非他那种乌黑色,虽然有时不太容易区分。
基因遗传偶尔会发生返祖现象,她的相貌就肖似某位远逝的先人:线条柔和的鹅蛋脸、丰满的嘴唇、机警的眼睛、小巧的鼻子。身材因长年跑步而偏瘦,但还是对周围男子散发着强大的性吸引力。
库泰格在哪儿
狼群安静了,这让她高度警觉起来。它们逮到拉迪之前也是这样的。西塔斯遇害前同样如此。
她告诉自己这种安静也可能意味着其他状况。库泰格,也是个安静的人而且壮实。那处伤口似乎对他并无大碍。
赛欧娜开始感到胸痛,凭借长期跑步训练的经验,她知道快要喘不上来气了。在薄薄的黑色跑步服里面,汗水沿着身体直往下淌。那批珍贵资料高高地驮在背上,背包是密封的,待会儿渡河时不怕渗水。她想到了包里折叠好的帝堡平面图。
雷托会把香料库藏在哪儿呢
一定是在帝堡里的某个地方。一定是。图纸上会有线索。要是能找到贝尼杰瑟里特、宇航公会以及其他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美琅脂香料,这次冒险也就值了。
还有那两卷加密文件。库泰格有一点说得对,利读联晶纸很重。但她的兴奋之情不亚于乌洛特。一行行密文中间肯定隐藏着重要信息。
狼群追奔的饥嗥声再一次在后面的林子里响起。
快跑,库泰格快跑
现在,透过前方树丛已能看见一片宽宽的长条形空地横在艾达荷河畔。再往前,她还瞥见了水面上泛起的月光。
快跑,库泰格
她盼着听到库泰格的声音,任何声音。开跑时是十一个人,眼下只剩他俩了。九个人为这次冒险付出了生命:拉迪、艾琳、乌洛特、西塔斯、伊尼内格、欧内茂、休蒂、梅马尔和欧拉。
赛欧娜心里念着他们的名字,每念一个都要向往昔的众神,而不是暴君雷托,默默祈祷,特别是向夏胡鲁祈祷。
我向沙漠之神夏胡鲁祈祷。
转眼来到森林尽头,她踏上了沿河那片已伐刈干净的空地,脚下月辉遍洒。隔着一溜狭长的卵石滩,就是她迫不及待要见的那条河。河滩银亮似练,水面平缓如镜。
身后树丛中传来一声怒吼,惊得她差点一个踉跄。她听出来那是库泰格的喊声,盖过了野狼的嚎叫。库泰格没有叫她的名字,只喊出一个字,却包含了无数信息攸关生死的信息。
“跑”
狼群一阵狂嚎,像是陷入了大骚乱,然而库泰格再也没发出声音。她能想象库泰格把毕生最后一点力气用在什么地方了。
拖住这些畜生好让我逃走。
她遵从库泰格的遗言,冲到河边,一个猛子扎下水。跑得热烘烘的身体突遇冰冷的河水,她瞬间动弹不得。她挣扎着浮起,奋力划水、换气。那只珍贵的背包漂在河面,磕在她后脑勺上。
这一段艾达荷河不宽,至多五十米。河流没有按雷托的工程师设计的那样走直线,而是自行弯成一道平滑的大弧线,沿河排列着一个个沙凹,盛长的芦苇和青草将根茎分布在滩边,形成一溜溜斜岸。赛欧娜眼下稍感宽心,她知道狄狼受过训练,会在岸边止步。它们的势力范围是预先划定好的,这一头以艾达荷河为界,另一头不超过沙漠围墙。不过她还是潜游了最后几米,在一道陡岸的阴影里浮出水面,这才转头回望。
群狼在对岸排成一列,只有一条下到河边。它身体前倾,前足几乎踩进了水流中。赛欧娜听到了它的哀嚎。
赛欧娜知道这条狼看见了她。毫无疑问。狄狼以目力敏锐而出名。为强化这些森林守卫的视力基因,雷托在它们身上混入了锐目猎犬的血统。她担心这一次狄狼会不会打破规矩。它们是依赖视觉的捕食者。一旦河边那条狼真的下水,余者可能会跟从。赛欧娜屏住呼吸。她感到筋疲力尽。他们已经跑了近三十公里,后半程更是遭到狄狼的步步紧逼。
河边的那条狼又吼了一声,向后一跃归了队。似乎接到了某个无声的信号,它们转身迈开大步,悠悠地返回了森林。
赛欧娜很清楚它们会去哪里。人人都知道狄狼有权享用在禁林里捕获的任何猎物。这就是狄狼沙厉尔护卫兽在禁林中巡逻的目的。
“血债血偿,雷托。”她小声说,嗓音低沉,宛如河水拂过身后的芦苇发出的瑟瑟声,“乌洛特、库泰格,还有其他人的命,这些都是要还的。血债血偿。”
她轻轻浮起,顺水漂流,直到双脚触到狭滩的斜坡。体力已消耗殆尽,她慢慢爬上岸,停下来检查包里的东西,是干的,密封口没破。她就着月光盯视了片刻,又抬起头望向对岸的林墙。
这就是我们的代价。十位挚友。
她眼里泪光闪烁,不过她有着古弗雷曼人的身体特征,泪腺不发达。此番渡河奔袭,直穿狄狼巡守的北界即禁林,越过“最后之漠”沙厉尔,翻过帝堡高墙整个行动就像一场梦即便最终如她所料狼口脱险,还是感觉不太真实,想想那些护卫兽绝对会静候着截住偷袭者的去路这一切恍若梦境。都过去了。
我逃出来了。
她把东西装回密封包,重又系紧在背上。
我突破了你的防线,雷托。
赛欧娜想起那两卷加密文件。那些密文的字里行间隐藏着能帮她复仇的信息,对此她很有把握。
我要摧毁你,雷托
她没说“我们要摧毁你”,那不是赛欧娜的风格。她要单枪匹马地干。
她转身大步跨过沿河除净草木的一长条空地,向果园走去。一面走一面反复起誓,末了还按弗雷曼人的老规矩喊出了自己的全名:“诅咒你的是赛欧娜伊本福阿德塞耶法厄崔迪,雷托。每一滴血都要你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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