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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以往那种平行时空了。”
火焰遮住了他的视线。痛楚渐渐熄灭了,但那敏锐至极的嗅觉和听觉却仍未消失。艾达荷与赛欧娜都在急促地呼吸着。雷托感觉浑身上下怪异地动弹起来明明早已消失的骨骼和关节又在知觉上死灰复燃了。
“看”赛欧娜说。
“他在解体。”艾达荷说。
“不。”赛欧娜说,“是外面那层在脱落。看虫子”
雷托感到身体各部分正投入温暖与柔软之中。剧痛自行消失了。
“他身上那些洞是怎么回事”赛欧娜问。
“里面原来应该是沙鲑。看见它们的形状了吗”
“我现在证明我的某个祖先说错了。”雷托说或是自以为在说,对于他的日记而言两者没有分别,“我生而为人,却没有作为人而死。”
“我看不下去了”赛欧娜说。
雷托听到石块一阵咯咯响,是她背过身去了。
“你还在吗,邓肯”
“在。”
这么说我还能发出声音。
“看着我。”雷托说,“我是人类子宫里的一小团血肉,顶多樱桃那么大。看着我,听见没有”
“我在看。”艾达荷含糊应道。
“你们祈盼一个巨人,却找来一个侏儒。”雷托说,“现在你们要明白,做出什么样的行为,就得担负什么样的责任。你打算怎么运用新到手的权力,邓肯”
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赛欧娜开腔了:“别听他的他疯了”
“没错。”雷托说,“疯得有条理38,才是本事。”
e38语出哈姆雷特,原为波乐纽斯对装疯的哈姆雷特的评价:“这虽然是疯话,却也有条理。”卞之琳译e
“赛欧娜,你明白这话吗”艾达荷问。多么哀伤的死灵口气。
“她明白。”雷托说,“是人类把你的灵魂带往你无法预料的危机。人类总是如此。莫尼奥最后也醒悟了。”
“希望他赶紧死吧”赛欧娜说。
“我是分裂的神,你要把我合而为一。”雷托说,“邓肯在所有邓肯里面,我认可你是最棒的。”
“认可”邓肯的话音里又带上了些许火气。
“我认可的东西自有神奇之处。”雷托说,“在一个神奇的宇宙中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神谕的宿命一直在摆布的是你,而不是我。现在你见识了命运的神秘莫测,难道要我把它一笔勾销吗我只希望增加它的神秘性。”
雷托心里的其他人开始重申各自的存在。这个聚居群体不再一致支持他的代言人身份,他也从高高在上的位置跌落到了他们中间。他们不停地说着“假如”打头的话。“假如你那时假如我们那时”他想大喝一声让他们都闭嘴。
“只有蠢货才喜欢过去”
雷托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喊出了声,还是仅仅闪过这么个念头。反正里里外外一下子都安静了,他感觉原先的自我并未完全散尽。他试着开口说话,并觉察到这是真实的,因为艾达荷说:“听,他想说什么。”
“别害怕伊克斯人。”他说,同时听到自己越来越细微的声音,“他们能造机器,但再也造不出阿拉弗尔39了。我知道。我就在那儿。”
e39希伯来文,在圣经中有幽暗、黑云等意。e
他陷入沉默,想攒点劲儿,但无论如何都难以阻止元气的耗散。内心再度嘈杂起来一片喧哗的求告声。
“都别犯蠢了”他喊,或是自以为在喊。
艾达荷与赛欧娜只听见“咝”的一声喘息。
片刻后,赛欧娜说:“我觉得他死了。”
“但人人都以为他是不朽的。”艾达荷说。
“你知道口述史是怎么说的吗”赛欧娜问,“若要不朽,先舍弃形体。有形之物终将灭亡。只有超越形体才能摆脱形体,达到不朽。”
“这话像他说的。”艾达荷语带轻蔑。
“我想也是。”她答。
“他说到你的后代是什么意思什么隐藏的,没人找得到”艾达荷问。
“他创造了一种新型拟态,”她说,“属于生物拟态。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他在未来看不到我。”
“你成了什么”艾达荷问。
“我是新一代厄崔迪人。”
“厄崔迪人”这个词从艾达荷口中说出来像一句咒骂。
赛欧娜眼朝下盯着那个还在继续解体的庞然大物,它曾经是雷托厄崔迪二世外加别的东西。这别的东西正徘徊在一缕缕细细的蓝烟里慢慢散去,四周弥漫着浓郁的美琅脂味。随着这具躯体不断缩小,石头地里聚起了一汪汪蓝色液体。只能依稀分辨出它曾经具有的人类特征一堆瘪陷的粉红色泡沫,还有一些染有红色的骨头,应该是颊骨和眉骨
赛欧娜说:“我跟他不一样,但说到底又一样。”
艾达荷细声说道:“那些祖先,所有”
“那帮人还在,但我静悄悄地在他们中间走动,没人看得见我。旧影像消失了,只留下精华部分继续照亮他的金色通道。”
她转身握住艾达荷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领着他走出洞穴,进入亮光之中。从墙顶垂下的绳子醒目地摆荡着,受惊的保留地弗雷曼人还等在上面。
建设新宇宙的材料不算好,她想,可也只能将就了。艾达荷需要温柔的诱惑与关爱,兴许还能培养出爱情。
她俯视大河,看到水流从人造峡谷冒出,向葱茏的田野奔腾而去;她看到南面起了一阵风,将一团团乌云催赶到这边来。
艾达荷把手从她手中抽出,看上去镇定些了。“气候控制系统越来越不稳定了。”他说,“莫尼奥推测是宇航公会在搞鬼。”
“我父亲在这方面很少犯错。”她说,“这件事你调查一下。”
艾达荷突然想起银色沙鲑从雷托躯体向河中疾驰而去的画面。
“虫子的话我听见了。”赛欧娜说,“鱼言士会跟随你,而不是我。”
艾达荷又一次感受到来自赛艾诺克仪式的诱惑。“这个自有分晓。”他说,接着转身面对赛欧娜。“他说伊克斯人造不出阿拉弗尔是什么意思”
“你没有读完那些日记。”她说,“回托诺村我翻给你看。”
“可那是什么意思阿拉弗尔”
“意思是神圣审判的阴云。出自一个老故事。你可以在那些日记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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