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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旖旎·上第(2/2)页
伸手一摸,手指上一片湿润,她怔怔的看着手指,崖上的微光依稀反射出指上发亮的一小块,像一面微小的镜子,映出此刻心事万千。有多久她没流过泪上次流泪是在什么时候七年前秋家小姐丢了金簪诬赖她偷窃饿了她们母子五天时十年前娘在秋府门前跪了三天险些大病而亡时十一年前父亲离去娘带着他们离开那座山临行前将家烧毁时十二年前娘亲在院子中给不知名人氏烧纸她无意撞见被狠狠责骂时她已记不清楚,却知道此刻这泪无比陌生而又无比真实。泪水渐渐干在指尖,她怔然半晌,收拾起最后一点力气,想去搬开这具尸体挪出下面的宁弈,在没确定宁弈是否真的身亡之前,她不想浪费时间哭泣。如果确定他身亡,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哭泣,他,淳于,还有死去的几百卫士,那些人命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手刚伸出去,突有人声音嘶哑的懒懒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来摸我”凤知微手僵在半空,反应过来时,顿时攥成拳,不轻不重的落在身下的胸膛。一声,哎哟”,宁弈的语气里有几分笑意,道:“真是个恶毒婆娘。”又问:“你刚才发那半天呆在做什么”凤知微抿唇不语,摸到他身下那具身体已经冰凉,想必宁弈在落下时已经弄死了对方,拿对方做了肉垫,心下一松,问:“你没受伤”“没事。”宁弈道,“好像只是扭了脚。”“没摔坏脑子”宁弈诧异的瞟她一眼,心想这女人自己有点像摔坏脑子的模样,想要损她,突然想着她刚才带着颤音呼唤自己的语气,心中一软,老老实实答:“是。”“那好。”凤知微笑笑,一头栽倒在他怀里,“我终于可以晕了”凤知微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仿佛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长途跋涉,又或者刚在梦里和一万个人大打一场。她有些恍惚,睡在那里呆呆的,又觉得身上温暖,低头一看宁弈的外袍盖在她身上。上面的太阳已经升起,射到崖下却只剩下淡薄朦胧的光线,宁弈坐在她对面,只穿了中衣,正闭目调息,乳白色的烟气里,看起来眉目殊丽。凤知微转目四顾,感觉和昨晚呆的地方已经不同,身下草垫柔软,不远处流水潺潺,也不知道宁弈伤了脚,是怎么将她这大好少女给弄到这里的。不会是抓着脚拖过来的吧凤知微赶紧四处检查自己的身体,害怕会多上无数擦痕。她在那里细细碎碎的忙出许多声音,对面的宁弈已经被惊醒,睁开眼睛,听着对面女人那些紧紧张张的小动作,忍不住莞尔,心想女人就是女人,很矛盾的人种,可以心志强大处变不惊,却也随时不会忘记关切一些最琐碎最无用的小事。他微微的笑着,注视她的眼波,带着几分自己也没察觉的温柔。他想着先前她清醒冷静的问完那两句话,确定了他没事,才肯晕在他怀里,让人哭笑不得,却也泛起淡淡心疼这么一个坚忍的女子想着她晕去时那般轻而柔软的在自己怀中,完全卸下平日的温柔表面底拒人千里之外的冷,一瓣桃花般轻弱而娇俏,有种纵横朝堂时再不能有的特别风致,他一时忍不住便宁弈的脸,有一瞬间微微那么一红。偏巧被抬起头的凤知微看见,道:“你醒了咦,你的脸色有点奇怪。”宁弈摸摸脸,一摸之间便已恢复正常,笑道:“有吗”凤知微佩服的望着楚王殿下的脸,心想这种人都不需要面具的,想脸红就脸红,想不红就不红。“我们这是在哪里”她幽幽的道,“话本子里,主人翁落崖后醒来都应该在山洞里,然后跃动着熊熊的火光。”“不是所有的崖下都有洞,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巧带着火折子。”宁弈忍俊不禁,“尤其当别人还在搜寻你,你点火,傻了么”凤知微笑笑,坐起身来,道:“脚伤得严重么”“没事。”凤知微却已过去,帮他脱了靴,道:“还是要处理一下,不然走不得路更不好。”她小心的按着宁弈肿起的脚踝,手势轻柔用力恰到好处,宁弈倚靠着山石,半阖着眼睛似乎很舒服,突然道:“你好像学过比我府里几个手法还好。”凤知微笑了笑,道:“娘早年征战沙场,一身旧伤旧病,阴雨天就会发作,所以我自小便学了这个。”宁弈不说话,半晌道:“凤夫人很不容易。”他似乎不愿就着这个话题多说,懒懒半躺着,感觉那手指轻巧,暖洋洋熨帖着,心便似泡在了温水里,舒畅徜徉,正陶醉着,忽听那女人道:“好了。”忍不住睁开眼,诧道:“这么快”凤知微巧笑嫣然,“很抱歉区区没有殿下府中那几位体贴温柔细致会按摩还有时间有耐心要按多久就按多久想怎么按就怎么按。”宁弈偏头“看”她,一瞬间涣散的眼神都似亮了亮,神情有点古怪,似在忍着笑,问:“你在吃醋”凤知微“啊”的一声,摸摸脸,天崩地裂的想我在吃醋我在吃醋我在吃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身富贵的人是永远不会懂得在贫寒中挣扎的小子对天生贵族的仇恨心理的。”半晌她忧伤的答,觉得这个道理再正确不过。宁弈还是古怪的瞅着她,半晌慢吞吞、心情很好的道:“我刚才没说完,我府中的几个婆子。”一瞬间沉默后凤知微笑颜如花的答:“哎呀殿下天好亮了咱们该想办法离开了。”这段诡异的对答之后,宁弈一直心情很好的样子,嘴角挂着诡诡的笑,凤知微看他这副神情就觉得郁闷,赶紧岔话题:“上面人都走了”一边将他的衣服递还他,注意到衣服带子有崩断痕迹,似乎是硬脱下来的。“既然发现了我们还活着,怎么可能死心。”宁弈一边穿衣一边淡淡道,“要走出这暨阳山,不太容易。”凤知微抱膝坐在他对面,看他穿衣,“嗯”了一声。半刻钟后凤知微抱膝坐着,看他穿衣。一刻钟后凤知微抱膝坐着,忍无可忍,眨眨眼睛,问:“殿下,你是不是不太会穿衣”宁弈停下和衣带斗争了半天的手指,毫无愧色的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批评她,“你都发现这么久了,也没表示。”凤知微撇撇嘴,心想人之极致厚黑,楚王殿下也。她慢吞吞的挪过去,侍候殿下穿衣,宁弈不时挑剔她:“你手也灵巧不到哪去”“这个带子系得不对吧”“你是在扣扣子呢还是在勒死我”凤知微笑吟吟做着,时不时把系带束得更紧些,“好歹我没用一刻钟还穿不好衣服。”“怎么不对你有本事自己系”“真要勒死你,这个怎么够”两个人脸色都很苍白,凤知微扣个扣子还时不时咳几声,但是没人提起,笑意如常。危机未去,险境当前,一个失明,一个内伤,头顶有强敌窥伺,前路有阴谋蛰伏唯因如此,而越发镇定逾恒。两人都是为上位者,都知紧张只会自乱阵脚,一夜奔波,屡屡受伤,身体满是伤痕,便更需要精神的放松。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然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都知道对方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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