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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旧案第(1/2)页
杜成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盘腿坐在病床上,看着领导和同事们围在床边垂手默立,个个神情肃穆,不由得扑哧一声乐了。

    “你们他妈这是干吗啊”杜成抬脚下床,“都别站着,段局,坐。”

    “别动,别动。”段洪庆局长急忙按住他的肩膀,“你躺着休息。”

    “休息个屁啊。”杜成又好气又好笑,“那俩毒贩子撂了没有”

    “都撂了,都撂了。”段洪庆几乎是把杜成按倒在床上的,“你安心休息,医药费别担心,有什么要求就跟局里提。”

    杜成还在挣扎,听到最后一句话反而不动了,眨眨眼睛,问道:“真能提”

    “能没问题”段洪庆一挥手,“我做主。”

    “那先给我来根烟。”杜成一骨碌爬起来,伸出两根手指。

    段洪庆一愣,随即笑骂道:“你他妈的”他转过身,随手指了指。

    “你,出去放哨”

    高亮应了一声,拔腿就走,刚迈出两步,又折返回来,从衣袋里掏出半包中南海扔在杜成身边。

    “有大夫过来我就通知你们。”高亮指指那包烟,似乎不知该对杜成说些什么,“老杜你多抽两根。”

    “好嘞。”杜成嘴上答应着,手里已经迫不及待地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张震梁忙不迭地凑过去,帮杜成把烟点燃。

    “妈的,憋死我了。”杜成美美地吸了一大口,“谢了啊,张队。”

    “师父,你就叫我震梁吧。”张震梁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儿带你来看病。”

    “你小子扯哪儿去了”杜成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这个岁数了,身体有点儿毛病太正常了。”

    “不是,师父”张震梁的嘴唇哆嗦起来,“我没照顾好你15楼,我还让你爬上爬下的。”

    “行了行了,你控制点儿情绪。”段洪庆瞪了张震梁一眼,“你师父活得好好的呢抽我的。”

    他眼见杜成三口两口抽完一支烟,把烟头扔进一个矿泉水瓶里,又伸手去拿中南海,急忙从自己衣袋里掏出一包苏烟。

    杜成没客气,抽出一根点燃,挥手向同事们示意:“都别站着了,找地方坐。”

    同事们七嘴八舌地答应着,纷纷在病房里另外两张病床上坐好。段洪庆拉过一张塑料凳子,坐在杜成床边。张震梁没坐,倚靠着床头,眼巴巴地看着杜成。

    有人拿出烟来吸,病房内很快就烟雾缭绕,有人起身拉开窗户。

    段洪庆沉吟半晌,低声问道:“老杜,有什么打算”

    杜成又抽完一支烟,心满意足地咂咂嘴,双手搭在膝盖上轻轻怕打着:“出院,回家。”

    “别,师父。”张震梁第一个反对,“咱好好治病,这里不行就去北京,去上海医药费你别操心,有我呢。”

    “哈哈,心领了,震梁。”杜成拍拍他,“医生说得很清楚我有糖尿病,这次的问题出在肝上。治肝,肾就完蛋;治肾,肝就完蛋两边不讨好。”

    “不行”段洪庆摇头,“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医院里,准备手术,费用局里出。”

    “拉倒吧,没意义。”杜成在自己身上比画着,“都这岁数了还要挨一刀,又放疗又化疗的,好人也折腾废了,再说,也是白花钱。”

    “那就硬挺着”段洪庆瞪起眼睛,“别他妈争了,听我的。”

    “问题是我没事啊。”杜成双手一摊,“前几天我不是还能跑能跳的我干了一辈子刑警,你让我在医院里待着,待不住啊”

    “你少废话”段洪庆一挥手,“先给我休息几天再说。”

    杜成还要分辩,高亮就闯了进来。

    “医生来查房了。”

    警察们迅速行动起来,开窗,丢烟头。

    半分钟不到,医生就走进了病房。一进门,他就吸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人”他不满地扫视着病房里的警察,“还抽烟,杜成你不要命了”

    “就抽了一根。”杜成嘿嘿笑着,冲张震梁使了个眼色。

    张震梁心领神会,起身把那个装着烟头的矿泉水瓶藏在身后。

    “都出去,都出去。”医生不耐烦地挥挥手。

    段洪庆站起来,对医生赔着笑脸:“医生您多费心。”

    说罢,他转头面向杜成:“你好好休息敢跑我就关你禁闭。”

    杜成挽起袖子,准备让护士量血压:“我在医院里和关禁闭有什么区别啊”

    段洪庆不说话,伸出手点点杜成,大有警告之意。

    “行行行。”杜成无奈,“我听话,成了吧”

    段洪庆的脸色稍有缓和,回身示意大家出去。警察们七嘴八舌地和杜成告别。张震梁又凑过来说:“师父,明天我再来看你。”

    “甭来了。”杜成摆摆手,“先把案子处理完再说,滚蛋吧。”

    张震梁拍拍他的肩膀,跟着段洪庆出了病房。

    杜成躺回病床,老老实实地任医生摆布。

    量完血压和体温,开始输液。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杜成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嗯啊地答应。

    医生和护士走后,偌大的病房里只剩下杜成一个人。他缩进被子里,目不转睛地盯着输液管里汩汩流动的药液。

    躺了半天,他才感觉到右肩膀下有硬物,掏出来一看,原来是那半包中南海。杜成仰起身子向门口瞄了瞄,抽出一根烟点燃。

    烟气袅袅上升。杜成半眯着眼,看着淡蓝色的烟雾在眼前旋转、消散。

    要死了。

    这个消息很突兀,但并不让他恐惧。

    从警三十多年,也不是一次两次面对生死关头了。

    19起家暴时,施暴的丈夫突然点燃汽油。

    1997年围剿本市最大的黑社会性质组织,被五连发猎枪打中。

    2002年抓捕一名抢劫犯,被嫌疑人抱着摔下高架桥。

    2007年在某商业银行内解救人质,面对身缠炸药包的绑匪。

    这次是躲不过去了。

    杜成的嘴角微微上扬。死,并不可怕。他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对他而言,那是一条渴望已久的归途。

    走进教室,魏炯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偷偷拿出一杯尚有余温的豆浆喝起来。八点刚过,身材矮胖、梳着齐耳短发的女教师走上讲台。魏炯叼着吸管,从背包里拿出土地法教材,看到封皮的一刹那,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在教室里四处张望一圈,果真没有发现岳筱慧。

    还真逃课啊。魏炯暗笑。教土地法学的王教授被学生们戏称为“土地奶奶”,是法学院的“名捕”之一,不仅给学生挂科时心狠手辣,而且每节课必点名,三次缺勤的学生直接就被取消考试资格了。

    果不其然,“土地奶奶”喝了口茶水,就慢条斯理地拿出教学手册,开始点名。

    应答声在教室里此起彼伏,魏炯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岳筱慧曾说让室友帮忙打个掩护,也不知道这个“掩护”该怎么打。

    很快,“土地奶奶”叫到了岳筱慧的名字,一声闷闷的“到”在后排响起。

    魏炯大为惊讶,循声望去。一个长发女生把脸躲在打开的教材后面,刚刚把捂住嘴的手放下来。

    “土地奶奶”抬起头,似乎有些犹疑:“岳筱慧,站起来。”

    长发女生不敢再应声,低头不语。教室里响起小小的哄笑声。

    “土地奶奶”板起脸:“刚才是谁替岳筱慧答到的”

    长发女生一脸无辜状,跟着周围的同学一起四处张望。魏炯尽力不看向她,心里说这叫什么掩护啊,烂透了。

    “土地奶奶”见没人出来自首,也无意再深究,拿出钢笔在岳筱慧的名字旁打上一个叉。

    “岳筱慧,旷课一次。”“土地奶奶”从眼镜上方瞪视,“再有帮忙答到的,以共犯论处”

    点完名,开始上课。土地法本就枯燥,“土地奶奶”几乎就是在读教材,更加令人难以提起兴趣。魏炯勉强听了十几分钟,就开始走神。

    先想到岳筱慧的缺勤,也不知道她被“土地奶奶”逮到过几次,还有没有考试资格。

    然后想到岳筱慧不惜逃课也要去买的猫粮,以及流浪动物救助站里的猫猫狗狗。

    随即就是自己的社会实践课作业。

    紧接着,就是那栋三层小楼,以及老纪。

    想到老纪,魏炯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摆弄着圆珠笔,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略阴沉,没有阳光,室外的一切也失去了颜色,仿佛一张黑白照片。那些枯叶尽落的树,以及灰暗的教学楼,都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霾中,看上去毫无生机。

    据说,对于老年人而言,最难熬的就是冬天。一来是心脑血管疾病高发的季节;二来满目皆是凋零凄凉之景,总会让人心生步入迟暮之年,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之感。连魏炯这样的年轻人都打不起精神,更何况是纪乾坤这样孤苦无依的老人。

    不知道老纪的小屋里,此刻是否同样阴暗沉闷

    魏炯轻叹口气,转过头,看着讲台上捧着教材诵读的“土地奶奶”,思绪却收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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