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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殷流硃一把抓住,冷冷大笑着,右手的短剑同时往里一抹,便割断了她的颈部血脉
“殷姑娘”冷静如阿靖也是变了脸色,失声惊呼。
“跟我一起去罢”他大笑,紧紧抓着她的手,几乎握碎了她的骨头,低声喃喃,“可怜的孩子这样的世道,你还能如何活下去跟我一起去罢到了那边,我们”
然而毒液顺着喉头迅速上升,他笑到一半便倒了下去。
“流硃”阿靖一击成功,却不料仍是慢了半步。她急急落地扶起殷流硃,看见她颈部血液急涌,伸手一探,心下登时冰冷。
“你、你是用金步摇,杀了他的吗”流硃想回头看,但是已经没有力气,挣扎着,低声问,“是是吗”由于血脉和气管同时被一剑割破,她的声音里带着呼呼的血泡声,显得诡异和模糊。
“是。”阿靖点点头,看着已然毒发倒毙的南宫无垢,眼神微微一黯。
“那、那太好了”流硃眉头舒了舒,脸上露出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的表情,拉住了阿靖的手,断断续续:“我铸的剑终究没有白白的白白的”
她轻声重复着,声音慢慢淹没在血泊中。
意识渐渐远离,而四周的厮杀还在继续。在听雪楼严密的戒备下,那些自以为突袭会得手的南宫家族人马顿时成为困兽,血如烟火一样飞溅在空气里,到处是惨叫和厮杀声。
宛如六年前龙泉殷家被灭门的那一刻。
阿靖对于身外的一切毫不在意,只是陪着走向死亡的流硃,轻抚她的发梢。那个垂死的女子发出了含糊的声音,痉挛地抓紧了她的手:“钗子钗子”
阿靖从那个死去的新郎喉头拔下金步摇,暗黑色的血液顺着钗子涌出。不想去看那一张死灰色的脸,正待转头,却瞥见了死人的手探在怀中,似乎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什么她伸手取出,脸色忽然变了。
原来,竟是如此
“流硃,流硃你看”阿靖用力将陷入昏迷的流硃摇醒,将从那个人怀里拿到的东西放在她眼前,“你看这个看这个”
一绺青丝显然是女子的发丝,虽然由于年代的久远而微微发黄,但是却仍然被编得细致灵巧,柔光水滑。尽端处系着一个金色的铃铛,小小的铃铛在腥风血雨中微微的摇晃,发出纯澈无比的声音,宛如昔年花树下那个孩子的眼睛。
一切忽然间都清晰起来了,穿越了多年的腥风血雨,历历在目。
难怪,当年楼里本让他挑一个殷家男丁放走,他却开脱了一个女娃;难怪,他在六年后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原来,当年棋盘上的那一颗棋子,亦是这般的将另一颗棋子收藏在了心底里,久久不忘。
流硃的眼睛缓缓睁开,看了一眼,眼里的神光最后亮了一下,随即又轻轻闭上了。 阿靖没有再说什么,理了理她散乱的秀发,将金步摇插回她的发间,最后轻轻抬手,擦去了她眼角凝结的一滴泪水。
垂死女子的手指微微收紧,将那一缕青丝握在手心,彷佛在这一场苍凉的浮生中终究抓住了一点光和热,面色渐渐安宁。
耳边的厮杀声渐渐微弱,只余下小股的南公世家人马还在拼死血战。阿靖微微叹了口气:这些人也真傻啊明知跟着南宫无垢来听雪楼总楼发起这场袭击多半是有死无生,也就这样跟着少主赴死。
江湖人,便是这样的么
今日之后,江南武林的局面又要重新调整了吧南宫世家经此一战,必然一蹶不振,不知道楼主又会扶哪一个听话的傀儡上位听雪楼的女领主茫然地想着,感觉到身后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默默地站起身来,回头望去。
初夏的浓荫里,白楼寂寂。
白衣的楼主靠在软榻上,也正遥遥凝视着她,眼神阴郁而又哀伤。他有什么可以哀伤的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心,翻手为云覆手雨这样的狠厉绝决,不容许丝毫的反抗。凡是挡在他路上的人,都被踩为齑粉。
然而,他的眼神为什么如此的哀伤竟如一个苍老的孩子。
隔了满场横飞的血肉,他们遥遥相望,不发一言。
“萧忆情,你会有报应的。” 她霍然低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
仿佛听见了,他在高楼上扬起嘴角,微微的笑了,忽然掠下了高楼。
“我们是共犯,阿靖。”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她身后,将手覆上了她的肩头,手指冰冷而稳定,耳语般地喃喃,“将来无论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们都会在一起。”
她回以一个冷冷的笑。不,他们之间,只有一纸契约而已。
“又是四月了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啊。”他望着满地尸体,却蓦地开口低吟,带着一种若无其事的悠然,“听说城东洛河畔的牡丹开得很好,改日等这里的事情完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不等她拒绝,他的手指微微抬了抬,划了一个圈,将地下两具尸体圈了进去:“等下,叫人把他们两人合葬在洛河畔吧。咳咳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
听雪楼主微微咳嗽着,嘴角露出一种无视生死的笑谑,然而他的眼神却截然相反
如此的哀伤和无奈,就像一个过早老去的孩子。
她用一对楠木的灵柩,收殓了那一对今日新成婚的年轻男女,安葬在北邙山下是的,这一切恩怨纠葛,终于算是要落幕了。
生不得同衾,死亦能同穴,也不枉了在人世走过这一遭。
如果没有江湖,如果没有各方势力的纠葛,没有种种你死我活的恩怨,十年前花树下相遇的那一对少年男女,应该会有一个旖旎的开端和同样美丽的结局罢他们相遇在那样明媚的江南春季,应该牵着手一起奔跑,穿过那些拂堤杨柳和灿烂桃花,金色的铃铛在女孩儿的鬓边清脆的响着,烟雨蒙蒙,草长莺飞。
然而故事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这个江湖寂寞如雪,所有的少年在出生时便已苍老。
浮花逝水,空影如梦。
东风,且共从容。
垂杨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年携手处,
游遍芳丛。
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阳修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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