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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陈经济元夜戏娇姿 惠祥怒骂来旺妇第(2/2)页
玉筲并惠莲都前后瞧了一遍,又到临街楼上,推开窗子瞧了一遍,陈经济催逼说:“夜深了,看了快些家去罢。”金莲道:“怪短命催的人手脚儿不停住,慌的是些甚么”于是叫下春梅众人来,方纔起身。冯妈妈送出门,李瓶儿因问:“平安往那里去了”婆子道:“今日这咱还没来,教老身半夜三更,开门闭户等着他。”来安儿道:“今日平安儿跟了爹往应二爹家去了。”李瓶儿吩咐:“妈妈子,早些关了门,睡了罢他多也是不来,省的误了你的睡头。明日早来宅里伺候,你是石佛寺长老,请着你就张致了。”婆子道:“谁是老身主儿,老身敢张致”李瓶儿道:“妈妈休得多言多语,明日早与你二娘送丫头来。”说毕,看着他关了大门,这一簇男女方纔回家。走到家门首,只听见住房子的韩回子老婆韩嫂儿声音,因他男子汉答应马房内臣,他在家,跟着人走百病儿去了;醉回来家,说有人夜晚剜开他房门,偷了狗,又不见了些东西,坐在当街上,撒酒风骂人。众妇人方纔立住了脚。金莲使来安儿:“你去叫韩嫂儿,等俺每问他个端的。”不一时,把韩嫂儿叫到当面:“你为甚么来”韩嫂子不慌不忙,扠手向前拜了两拜,说道:“三位娘在上,听小媳妇从头儿告诉。”唱耍孩儿为证:太平佳节元宵夜,云云。玉楼等众人听了,每人掏袖中些钱果子与他;叫来安儿:“你叫你陈姐夫,送他进屋里。”那陈经济且顾和惠莲两个嘲戏,不肯搊他去。金莲使来安儿扶到他家中,吩咐:“教他明日早来宅内,浆洗衣裳。我对你爹说,替你出气。”那韩嫂儿千恩万谢,回家去。玉楼等刚走过门首来,只见贲四娘子,穿着红祆,玄色段比甲,玉色裙,勒着销金汗巾。在门首笑嘻嘻向前道了万福,说道:“三位娘,那里走了走请不弃,到寒家献茶。”玉楼道:“方纔因小儿哭,俺站住问了他声;承嫂子厚意,天晚了,不到罢。”贲四娘子道:“耶嚛三位娘上门,怪人家就笑话俺小家人家,茶也奉不出一杯儿来。”生死拉到屋里。原来外边供养观音盏;掀开门帘,他十四岁女儿长姐在屋里。桌上两盏纱灯,摆设着春台果酌,与三人坐。连忙教他长姐过来,与三位娘磕头递茶。玉楼、金莲每人与了他两枝花儿;李瓶儿袖中取了方汗巾,又是一钱银子,与他买瓜子儿磕。喜欢的贲四娘子,拜谢了又拜。款留不住,玉楼等起身,到大门首,小厮来兴在门首迎接。金莲就问:“你爹来家不曾”来兴道:“爹未回家哩”三个妇人还看着陈经济在门首,放了两筒一丈菊,和一筒大烟兰,一个金盏银台儿,纔进后边去了。西门庆直至四更来家,正是:

    “醉后不知天色瞑,任他明月下西楼。”

    都说陈经济因走百病儿,与金莲等众妇人嘲戏了一路儿,又和来旺媳妇宋惠莲,两个这来语去,都有意了。次日早辰梳洗毕,也不到铺子内,径往后边吴月娘房里来。只见李娇儿、金莲陪着吴大妗子坐的,放着炕桌儿,纔摆茶吃。月娘便往佛堂中烧香去了。这小伙儿向前作了揖,坐下。金莲便说道:“陈姐夫,你好人儿,昨日教你送送韩嫂儿,你就不动。只当还叫你小厮送去了且和媳妇子打牙犯嘴,不知甚么张致等你大娘烧了香来,看我对他说不说”经济道:“你老人家还说哩,昨日险些儿子腰累疒罗疒里了哩跟了你老人家走了一路儿,又到狮子街房里回来,该多少里地人辛苦走了,还教我送韩回子老婆,教小厮送送也罢了。睡了多大回就天亮了,今早还扒不起来。”正说着,吴月娘从烧了香来,经济作了揖。月娘便问:“昨日韩嫂儿,为甚么撒酒风骂人”经济把因走百病,被人剜开门,不见了狗,坐在当街哭喊骂人。今早他汉子来家,一顿好打的,这咱还没起来哩。金莲道:“不是俺每回来,劝的他进去了。一时你爹来家撞见,甚模样子”说毕,玉楼、李瓶儿、大姐都到月娘屋里吃茶,经济也陪着吃了茶。后次大姐回房,骂经济:“不知死的囚根子平白和来旺媳妇子打牙犯嘴,倘忽一时传的爹知道了,淫妇便没事,你死也没处死”几句说经济。那日西门庆在李瓶儿房里宿歇,起来的迟,只见荆千户新陛一处兵马都监,来拜。西门庆纔起来,旋梳头,包网巾,整衣出来,陪荆都监在厅上说话,一面使平安儿进来后边要茶,宋惠莲正和玉筲、小玉在后边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顽成一块。那小玉把玉筲骑在底下,笑骂道:“贼淫妇输了瓜子,不教我打”因叫惠莲:“你过来,扯着淫妇一只腿,等我入日这淫妇一下子。”正顽着,只见平安走来,叫:“玉筲姐,前边荆老爹来,使我进来要茶哩。”那玉筲也不理他,且和小玉厮打顽耍,不理他。那平安儿只顾催逼说:“人坐下来这一日了。”宋惠莲道:“怪囚根子爹要茶,问厨房里上灶的要去,如何只在俺这里缠俺这后边,只是预备爹娘房里用的茶,不管你外边的帐。”那平安儿走到厨房下,那日该来保妻惠祥,惠祥道:“怪囚我这里使着手做饭,你问后边要两锺茶出去就是了,巴巴来问我要茶”平安道:“我到后头来,后边不打发茶,惠莲嫂子说,该是那上灶的首尾,问那个要,他不管哩”这惠祥便骂道:“贼泼妇他认定了他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来我这里又做大家伙里饭,又替大娘子炒素菜,几只手论起就倒倒茶儿去也罢了,巴巴坐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误了茶也罢,我偏不打发上去。”平安道:“荆老爹来坐了这一日,嫂子快些打发茶,我拿上去罢。迟了又惹爹骂”当下这里推那里,那里推这里,就躭误了半日。比及又等玉筲取茶果、茶匙儿出来,平安儿拿出茶去,那荆都监坐的久了,再三要起身,被西门庆留住。嫌茶冷不好吃,唱骂平安来,另换茶上去吃了,荆都监纔起身去了。西门庆进来,问:“今日茶是谁顿的”平安道:“是灶上顿的茶。”西门庆回到月娘上房,告诉月娘:“今日顿这样茶去与人吃,你往厨下查那个奴才老婆上灶采出来问他,打与他几下。”小玉道:“今日该惠祥上灶哩。”慌的月娘说道:“这歪辣骨待死越发顿恁样茶上去了”一面使小玉叫将惠祥当院子跪着,问他要打多少惠祥答道:“因把做饭,炒大娘子素菜,使着手,茶略冷了些。”被月娘数骂了一回,饶了他起来。吩咐:“今后,但凡你爹前边人来,教玉筲和惠莲后边顿茶,灶上只管大家茶饭。”这惠祥在厨下,忍气不过,刚等的西门庆出去了,气恨恨走来后边,寻着惠莲,指着大骂:“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罢你天生的就是有时运的,爹娘房里人;俺每是上灶的老婆来巴巴使小厮坐名,问上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我生米做成熟饭,你识我见的促织不吃癞虾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恒数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是爹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惠莲道:“你好没要紧,你顿的茶不好,爹嫌你,管我甚事你如何走来拿人散气”惠祥听了此言,越发恼了,骂道:“贼淫妇你刚纔调唆,打我几棍儿好来怎的不教打我你在蔡家养的汉数不了。来这里还弄鬼哩”惠莲道:“我养汉,你看见来没有扯臊淡哩嫂子,你也不什么清净姑姑儿”那惠祥道:“我怎不是清净姑姑儿跷起脚儿来,比你这淫妇好些儿。我不说你罢,汉子有一拿小米数儿你在外边,那个不吃你嘲过,你说你背地干的那营生儿,只说人不知道。你把娘们还放不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惠莲道:“我背地说甚么来怎的放不到心上随你压我,我不怕你”惠祥道:“有人与你做主儿,你可不怕哩”两个正拌嘴,被小玉儿请的月娘来,把两个都喝开了:“贼臭肉们,不干那营生去都拌的是些甚么教你主子听见,又是一场儿。头里不曾打得成,等住回都打得成了”惠莲道:“若打我一下儿,我不把淫妇口里肠抅了,也不算我破着这命摈兑了你,也不差甚么。咱大家都离了这门罢”说着,往前去了。后次这宋惠莲越发猖狂起来。仗西门庆背地和他勾搭,把家中大小都看不到眼里。逐日与玉楼、金莲、李瓶儿、西门大姐、春梅在一处顽耍。那日冯妈妈送了丫头来,约十三岁,先到李瓶儿房里看了,送到李娇儿房里,李娇儿用五两银子,买下房中伏侍,不在话下。正是:

    “梅花恣逞春情性,不怕封夷号令严。”

    有诗为证:

    “外作禽荒内色荒,连沾些子又何妨;

    早辰跨得雕鞍去,日暮归来红粉香。”

    毕竟未知后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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