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鸟灵 · 1第(2/2)页
息般的沉默里,白璎扬起了头,淡淡道,“就像我终究不能一辈子做不切合实际的梦无色城里不见天日的十万亡民,这才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我能理解你的做法。”
是的。百年后,成为空桑皇太子妃的她,毕竟已不是当初那个从伽蓝白塔上一跃而下的少女。
听到那样的回答,头颅脸上忽然有了个长舒一口气的表情,方才勉力保持着的平静笑意撤掉了,换了一个倦极而欣慰的笑,断臂抬起,轻轻覆上白璎戴着后土神戒的手:“很幸运,还有你和我一起并肩战斗。”
“说这种话活脱脱就像千年前的星尊大帝和白薇皇后。”百年来结下的默契,包容了方才的小小不快,白璎忍不住微笑,想起了自己在伽蓝白塔上接受皇家礼节训导时,听过女官讲述六合书往世录里面关于空桑开国帝王和皇后的传说
沧海横流,帝与后起于寒微,并肩开拓天下。白薇皇后为人刚毅,常分麾佐帝左右。六合归一,毗陵王朝兴,帝携后同登紫宸殿,分掌云荒。后有兄二人,皆为王为将,一时权倾天下。帝尝私语后曰:“与汝并肩于乱世,幸甚。”
后薨,时年三十有四。帝悲不自胜,依大司命之言造伽蓝白塔,日夜于塔顶神殿祷告,希通其意于天,约生世为侣。帝在位五十年,收南泽,平北荒,灭海国,逐冰夷。震烁古今,然终虚后位,后宫美人宠幸多不久长。常于白塔顶独坐望天,郁郁不乐。垂暮时愈信轮回有验,定祖训、令此后世代空桑之后位须从白之一族中遴选。
那样的传说,是空桑皇室代代流传、为历代帝后恩爱的典范。
当年自己才十五岁,在远离所有人的万丈绝顶上,面对不可知未来,教导女官给她读了这一段。一直到听到这样的故事,她的心里才有了一丝希冀原来,空桑还有过这样美满的皇室婚姻那么,自己的一生或许也还有幸福的可能。
然而少女不曾想过,如今已非千年前开国岁月,在承平安逸的盛世里,在每一次联姻都成为权力构成变动契机的时候,被无法反抗地推到一起的两个人,又怎能像星尊帝和白薇皇后一样有着起于寒微的深情厚谊历代有多少骄奢跋扈的皇太子和娇弱尊贵的白族郡主即使相伴了一世,又哪里有半分真情。
就像她和真岚,刚一开始的时候还不是
没料到,生死转换,天崩地裂,到最后仿佛历史重演,只剩得他们两人不得不相依为命并肩面对所有厄运。
“星尊帝和白薇皇后谁要像他们那样”
神思被那一句话触动,忽然间就如飘风般飞到了千年前。把她神思唤回的是真岚沉声的一句话,竟仿佛触动了痛处,带着十分火气。白璎一怔,低头看真岚。忽然看到他平日里从容开朗的眉宇间,居然带了深深的恐惧和憎恶:“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俩绝对、绝对不可能像他们的”
被那样激烈的语气吓了一跳,白璎一惊,随即苦笑:“是了我怎么能和白薇皇后比。她辅佐大帝开创帝国,而我拥有后土神戒,却扔下国家不管不顾,让冰族趁机攻入亡国罪人,怎么和皇后比”
再一次听到太子妃这样自责的话,真岚忽然沉默,眉间神色却颇为奇怪,仿佛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许久,只是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必自责,那都是注定的。而且后土它其实并不”
话音到此中止,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打断了伉俪间的低语
“啊呀,太子妃姐姐,你还好吗”光线微弱的房间里,随着脆响扑过来一个黑黑的影子。那笙从外面跑了进来,急切间被地上杂物一绊,便向着榻前跌下。
然而她只觉手臂一紧,身子在磕上床角之前已经被人拉住那只拉住她的苍白的手上,一枚和她手上皇天一模一样的戒指熠熠生辉。
“太子妃姐姐”她惊喜地抬起脸,便看到了白璎苍白秀丽的虚幻的脸,脱口欢喜地叫,“哎呀,姐姐你没事吓了我一跳呢,苏摩那家伙胡说你快要死了,得把这只皇天带回来给你治伤,害我一路跑来就怕来不及”
“苏摩”听到那个名字,白璎不置可否地笑笑,拉着那笙站了起来,看着满身血污蓬头乱发的少女,叹息道,“你吃大苦头了吧都是我们空桑人连累了你。”
“哪里的话。没有那只臭手帮我,我早就变成慕士塔格上面的僵尸了呃”那笙一听到别人感激的话就浑身不自在,连忙分辩,然而说到最后眼前浮现当日雪山上的情形,不自禁打了个寒战,全身发毛,吐舌头,“我没读过多少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啊”
白璎看着她明亮的笑靥,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紧了紧对方的手。从来最真的心,最容易被利用和践踏只求这一次,不要太过为难这个孩子了。
“太子妃姐姐你真的没事吧”感觉到了覆盖在她手上的手微微颤抖,那笙诧然抬头,将手上的皇天抬起递过去,“苏摩说你要靠这个疗伤,是不是这个能帮你什么吗”
“谢谢。”白璎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是点点头,“我没事了。”
“苏摩和西京呢”两个女子对话的间隙里,忽然间黑暗中一个声音发问,“他们两个怎么样了”
“在外面呢。苏摩让我一个人进来,他在外头给西京大叔治伤。”那笙下意识地脱口回答,等说完了才看到问话的真岚,吓了一跳,“哎呀呀臭手是你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在你、你的头和手一起来了”
“嗯,嗯。一起来了。”听得那样奇怪的问候方式,真岚苦笑起来,抬起断手抓抓头发,含糊道,“我来找白璎顺便办点事。西京受伤了”
“是啊,他和沧流帝国那个少将打了一架,伤得很重”那笙一想起西京和汀,明亮的眼睛就暗了下去。顿了顿,她带着哭腔开口,“汀汀死了汀被那群沧流帝国的人射死了西京大叔很难过”
“汀”真岚尚未见过汀,但是白璎却记起了那个出去买酒的鲛人少女,诧然站起,“汀死了那师兄他天,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在白衣女子拉着那笙转身的时候,仿佛生怕自己被拉下,榻上的头颅开口急唤,“带我去,我要见西京那小子”
白璎闻声回头,利索地卷起斗篷打了个包,将断臂包好带上,却伸手将真岚的头颅抱起,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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