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夜思君不在 2第(2/2)页
里重重的一震,不祥的预感突然袭来。
杨昭抬头在乱军中搜寻风烟的身影,却正看见,她身后正有一柄瓦剌的长刀疾劈而下
“风烟”
杨昭这一声呼喊,心胆俱裂。
身边的刀剑一齐向他砍过来,他却浑然不觉,飞身向风烟的方向扑了过去一柄尖利的钢爪迎头击下,杨昭却不闪不避,钢爪自他的额头划向耳侧,一阵撕裂的痛楚传来,这一爪,就毁了他英秀的容颜
可是,还是迟了,就在他被这柄钢爪一阻之际,风烟身后的刀光已经落下鲜艳的红衣在风里飘起,晶莹的血珠,激上天空这凄艳的一抹红,就是他看见她的最后一眼,映入眼底的颜色。
他想起在袁小晚的营帐外,风烟匆匆追出来,隔着雪,看着他,猝然印在他脸上的轻轻一吻。那么柔软,那么温暖,带着一种慌张的羞涩。
两天后。
剑门关上,旌旗飘扬。麓川之役大捷的消息,已经飞也似的传遍了朝野。从关内到关外,捷报所到之处,一片欢腾。
但在这支打了胜仗的军队里,却一片沉静肃穆,不见有人欢庆这次期盼已久的胜利。代价太过惨重,两个先锋营折损了一大半,后面的中军主力也死伤无数;这是他们所经历过最残酷的一战,凶悍嗜血的瓦剌人,几乎拼到了全军覆没,也宁死不降。
收复剑门关,是踏着如山的尸首,成河的血流,拼出来的一条路。
这两天,大营里都在清点伤亡的名单,每座营帐门口,都挂着白色的灯笼。
在虎骑营的主帐里,萧铁笠、赵舒、韩沧正围成一圈,坐在桌前,人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帐帘一掀,一阵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香气飘了进来,是素衣的袁小晚,手里还捧着一只精致的香炉。
“袁姑娘。”几个人,连同萧铁笠在内,都一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怎么样了”
袁小晚摇了摇头,“还没醒,可是脉象很不安稳。我刚去找了些宁神的香料,或许有用。”
韩沧攒着拳头击了一下桌子,“你昨天不是说过,没伤着脏腑,应该不碍事的吗”
“可他失血太多了,而且激战过久,伤了元气。”袁小晚道,“难道我会不尽力吗能用的药我都用了,能想到的办法都想了,我心里比谁都着急。”
萧铁笠长叹了一口气,“唉只怪我去得太迟了。”
“萧帅何必太自责,瓦剌的铜人阵那么霸道,你也还是破了阵。”袁小晚安慰他,“最重要的是,仗已经打赢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破阵”萧铁笠苦笑道,“若不是杨昭护着佟大川冒死突围,让他送来的那六个字,我怎么想得到这样的破阵之策。”
“是啊,死伤的兄弟那么多,我连庆功酒也咽不下去。这场仗的头功本来应该归杨督军,可是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赵舒也一叹,“好在咱们赶到得还算及时,要是再迟上一步,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赵舒”萧铁笠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现在杨昭不还好好的吗,他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是乱说萧帅没听见刘进后来说么,当时杨督军整个人就失去了神志一般,刀枪一齐往他身上招呼,他却躲都不躲,直往风烟那边冲。若不是刘进和几个手下拼死护着他,把他拽回来,此刻哪还有命在”
说到这里,大家都一阵沉默。
当萧铁笠的大军破阵赶到的时候,风烟已经出了事,杨昭也受了重伤。当时只要再早上那么一步,一切都会不同。
“风烟已经安葬了么”萧铁笠问了一句。
“是我亲自去办的。”袁小晚缓缓地点了点头。
“也幸好杨督军没看到风烟的样子,否则,他怎么受得了。”赵舒低声道,“都已经那样了”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谁也没想到”
韩沧话没说完,萧铁笠已经打断了他,烦躁地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能让风烟活过来么等杨昭醒了,谁也不要跟他提起这件事。”
“可是他一定会问起来啊”赵舒挠了挠头,皱眉道:“那咱们怎么回答”
“自然是拣好听的说”萧铁笠回过身,“难道你要去跟他说,战后找到了风烟,她如何的惨不忍睹,连尸身都拼不全了你想要了杨昭的命么”
“是啊,萧帅说的没错。”袁小晚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禁不起这样的刺激。这件事,我会跟他交代,我会告诉他,风烟走得很平静。”
“宁如海怎么样了”萧铁笠摇了摇头,当天宁如海是跟中军在一起,他知道风烟的噩耗之后,简直就快要疯了,摁都摁不住。
“别提了。这两天他还一直闹着要把风烟的遗柩起出来,带回京城去。”袁小晚蹙眉道,“这样长途跋涉,等回了京,只怕什么都没了,真是胡闹。我没理会他,也许人在伤心的时候,总会有点神志不清。”
“唉”赵舒叹了一口气,“只迟了那么一点点,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家又是一阵沉寂,相对无言。
生与死,都是天意吧,是上苍冥冥之中的安排。杨昭和风烟,本不该在战场上相遇和相识,他们的结局,或许早就已经注定了。
七天过去了。年关将近,战事已经结束,战场也都清理完毕,大军开始拔营返京了。
在虎骑营的驻地,杨昭的军帐里,气氛却少见的僵硬。
“指挥使,不要再固执了。”说话的是袁小晚,一脸无奈,“大军都要启程回去了,你一个人怎么能留下呢”
杨昭坐在灯下,靠着椅背,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
袁小晚正在给他换药,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一层微汗。
难道他是铁打的么,这样的一身伤,他不觉得痛她从来没见过杨昭这个样子,好像他对身边的一切,都失去了反应。自从他醒来,已经三天了,几乎没有出过帐门一步,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连萧帅要来,他都不见。这三天,他一直没合过眼,不动,也不说话,一直在这样沉思,好像和这个世界已经脱了节。
灯光照在杨昭的脸上,是一种失血过多之后的苍白,这张脸,曾经无数次地令她心动,令她渴望,但此刻,从额头到耳边,却多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袁小晚轻轻地敷上药膏,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让他脸上的伤口愈合如初。只要时间慢慢过去,不管是身上的,还是心里的伤痕,都有愈合的那一天风烟已经不在了,总有一天,他会把她和这场战争,一起忘记。
“好些了没有”换完了药,袁小晚柔声问。
杨昭没说话,神色还是那么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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