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卫鞅入秦 第五节 秦孝公奇策试真才第(2/2)页
,正在诧异间,景监来到案前吩咐,“这位先生昨夜刚到,尚未住进招贤馆,给先生办理吧。”书吏点头答应,便给卫鞅发放了一应物事。那是四样东西:一张手掌大的通行令牌,装在一只皮袋里的一千枚秦国铁钱,一双结实的皮靴,一支骑士用的短剑。卫鞅久有孤身游历的经验,早已是一身布衣,利落的收拾好东西,当场换上皮靴,便走出了招贤馆。景监默默望着他的背影,久久伫立在院中。
卫鞅这次没有骑马。他知道,马虽可以代步,但在穷困的山乡,一则是快不了多少,二则是草料负担难以解决。布衣徒步对于他来说,本来就不是新鲜事,而且踏勘的又是一个准备长期扎根的国家,兴奋而愉快,丝毫没有苦不堪言的沮丧情绪。他也没有在招贤馆士子中寻觅同伴,他相信这么多士子中肯定也有刻苦勤奋之人,不会全然是浮躁虚荣之士。即或如此,他仍然愿意孤身而行。在他看来,深刻的思虑是孤独的审视所产生的,大行赖独断,不赖众议。深访山野,啧啧众议只会关注行止妨碍心神,而无助于明澈的思虑。
卫鞅首先向西。入秦以前,他仔细研读了能找到的一切有关秦国的典籍,对早秦部族的坎坷足迹有了深刻印象,知道偏僻的西陲正是秦国的根本,秦国的根基在西方,在泾渭上游的河谷地带。当年秦部族东进勤王,就是从陇西的河谷地带秘密开进的。秦人本是一个古老的东方部族,从商代开始,奉命西迁,成为殷商王朝抵御西部戎狄的主要力量。殷商灭亡后,秦部族作为先朝遗族被轻视遗忘。秦部族回迁无力,便在西部边陲的戎狄海洋里浴血奋战,夺得了泾渭河谷半农半牧。周穆王时代,秦部族出了个驯服烈马且有驾车绝技的造父,秦部族方得在西周王朝初漏端倪。周孝王时期,秦部族为周室牧养战马有功,被封了一个不够诸侯等级、只有三十里地的“附庸”小邦,头角终于露了出来。三代之后,戎狄屡犯中原,秦部族重新被起用,首领秦仲被封为周天子的大夫,率领秦部族抗击戎狄,秦部族锋芒再现。却不幸秦仲战死,戎狄退却,秦部族再次被遗忘。
数十年后,周幽王失政,戎狄大举占领镐京,杀死幽王,焚烧镐京,周王朝面临灭顶之灾。太子宜臼也就是后来的周平王,再次想起了戎狄克星秦部族。于是冒险西进,亲自求援。首领秦襄亲率五万剽悍善战的骑兵东进,一战将戎狄击溃驱逐,又全力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秦部族对周王朝的再造大功,终于使它成为继承全部周室王畿的大诸侯国。象这样脱离明,在西部边陲独自发展数百年,即或是当今最强大的魏国,也未必能够做到。惟其如此,秦国的封闭,秦国的孤立,秦国的穷困,秦国屡败于东方而没有灭亡的原因,应该都可以在西部找到踪迹。
卫鞅正是想到秦国西部老根上,看看能否找到别人熟视无睹的东西
依旧是边走边问,风餐露宿,整整十天,才走过了秦国旧都雍城,走到了数百年前秦部族被封为“附庸”的山间盆地。这里再向西走三五十里,便是两山夹峙的陈仓险道,也是当年秦穆公对付戎狄的咽喉要塞。
卫鞅走到陈仓口山巅的时候,正是夕阳将落的时分。茫茫群山的沟沟壑壑均被染成了金色,沟中可见民居点点,炊烟袅袅,山岭石面裸露,一条小河从沟中流过,两岸乱石滩依稀可见。其时正是夏日,山野沟壑竟是难得看到几株绿树,充满眼中的不是青白的山石,便是莽苍苍的黄土。山沟中时有“哞哞”的牛叫声回荡,使山岭沟壑倍显空旷寂凉。卫鞅站在岭上遥望,不由沉重的叹息一声。这是他走遍列国,所见到的最为荒凉贫瘠的地方。应当说,这还是老秦人最早的根基之一,肯定还不是最穷困的地方,也就是说,秦国还有更多的穷山恶水,更多的不毛之地。腹心地带的渭水平川他已经大体看过了,那是一种富庶的贫瘠。那么这里已经是真正的穷困了,可是竟然还有比这里更为穷困的地方,秦国可真是满目荒凉的穷极之邦啊这样的国家,要变成满山苍翠遍野良田遍地牛羊民富国强的强盛之邦,无异于痴人说梦。没有翻天覆地的大志向大动作,休谈秦国富强啊。
暮色降临,卫鞅沿着石块夹杂着土块的荆棘小道走下沟来。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落,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山顶还有晚霞,沟中却已经是暮霭沉沉了,可是村中竟然没有一家显出灯光。卫鞅走到一座稍微整洁的小院落前,发现粗大的柴门半掩着,黄泥巴糊成的门额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牌,隐隐可见“村正”两个大字。卫鞅敲敲柴门上的木帮,拱手高声问:“村正在家么”话音落点,一只大黑狗凶猛的扑了出来,汪汪吼叫。
“黑儿,住了”黑屋里传出一声苍老的呵斥,黑狗立即钉在门边深出长舌呼呼喘息。黑屋门“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边走边咳边嘶声问:“谁”卫鞅拱手笑道:“村正老伯,我是游学士子,迷了路,想投宿一晚,行么”老人拉开柴门,上下打量着卫鞅,“黑灯瞎火,能进沟”卫鞅笑道:“老伯呀,我是不小心滚下沟的,不是从河边大路进沟的。”老人点头道:“噢,象,象,手脚都有血珠子。来,先进来。黑儿,卧去”
卫鞅走进院子。大黑狗悄悄的卧在了黑屋门口。老人高声道:“婆子,出来见客。碎小子,去叫人,笼火迎客”黑屋里连应两声,先钻出来一个光屁股男孩向卫鞅躬了一躬腰,尖声笑道:“远客哩,好”便蹦出门去了。后边又跟出来一个身着黑布短衣裤的女人,向卫鞅猫腰一躬笑道:“客好”卫鞅拱手笑答:“主家好。”女人道:“同好同好。客坐。碎女子,茶。”
虽是最粗朴的山野应酬,却也是礼数不缺,看来老村正毕竟见过一些世面。卫鞅拱手一礼笑道:“多谢村正关照。”老人给卫鞅搬过一个木墩,“坐。”卫鞅便坐了下来。老人道:“哪国人”卫鞅道:“陈国,太远了。”老人点头,“陈国还好,老秦跟陈国没开过仗。没人骂。”这时一个颇丰满的女孩子光着脚丫,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说不清颜色的短衫裤,捧来一个硕大的陶壶和瓦盆,将瓦盆放在卫鞅脚前,将大陶壶噗噜噜倒满瓦盆,低声笑道:“凉茶。客喝。”卫鞅确实是渴极,端起瓦盆,顿觉一种浓浓的土腥味儿夹着干树叶的味儿扑鼻而来,他还是咕咚咚牛饮而尽了,用衣袖沾沾嘴巴笑道:“多谢。”老人嘿嘿笑道:“碎女子整的凉茶谁都爱哩。今黑儿就她陪你。”卫鞅一下没听清字音,以为老人夸赞女儿,便也笑道:“多谢村正,小女勤劳聪敏,定能嫁个好人家。”老人高兴的笑道:“碎女子,客夸你哩。”女孩娇嗔道:“听着了。客也好哩。”老人笑道:“同好同好,碎女子福气哩。”
“火笼好了”门外传来男孩的尖叫。
老人起身:“走,老秦人有客必迎,热闹哩。婆子,女子,都走。”
山脚下的打麦场中然起了一堆篝火,火上吊烤着一只野羊。山村孩童们兴奋的从山坡上搬来囤积的枯树枝丢进火里,篝火熊熊烧着,将半个村子都照得亮了起来。偏僻的穷山沟经年累月没有客人,一旦有客,就是全村的大喜之日无论冬夏,山民们都会燃起篝火举行迎客礼。这是老秦人与戎狄杂居数百年形成的古朴习俗。卫鞅在东方列国游历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主人如此古道热肠的欢迎来客。他很感动,也很高兴,能见到全村人,对他就是最有价值的地方。虽然是七月夏日,山沟河谷却丝毫不显炎热。村人们在火堆旁边围成了一个大圈子,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粗陶碗,男女相杂的坐着。卫鞅坐在老村正和一个白发老人的中间,算做迎客礼的尊位。老村正那黑胖胖的女儿高兴的坐在卫鞅身边。时当月半,天中一轮明月,地上一堆篝火,恍惚间卫鞅仿佛回到了远古祖先的岁月。
“上苦酒”卫鞅身旁的白发老人嘶哑的发令。老人是“族老”,在族中最有权威,即或是官府委任的村正,在族中大事上也得听他的。
一个瘸腿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提着一个陶罐向每人面前的陶碗里倒满红红的汁液。由于瘸,他一步一闪,一闪一点,便是一碗,极有节奏,煞是利落,引起村人们一片赞叹。顷刻之间,男女老少面前的粗黑陶碗便都满了。佝偻的老村正举起陶碗向卫鞅一晃,又转对村人,嘶声道:“贵客远来,苦酒,干”便咕咚咚喝下。卫鞅虽不知苦酒为何酒,但对饮酒却有着本能的喜好,从来是客随主便,见村正饮下,便也举碗道一声,“多谢族老村正,多谢父老兄弟。”一气饮尽。刚一入口,便觉得酸呛刺鼻直冲头顶,若非他定力极好,便可能要吐了出来。强饮而下,但见村人们啧啧擦嘴,交口赞叹,“好苦酒”“够酸”“这是村中最后一坛了,藏了八年,能不好”
族老笑问:“远客,本族苦酒如何啊”
卫鞅笑道:“提神很酸很呛,很象醋。”
村人们一齐哈哈大笑。族老正色道:“醋,酒母生,五谷化,不列为酒,老秦人叫做苦酒。远客不知”
卫鞅恍然大悟,拱手笑道:“多谢教诲。”
老村正笑道:“人家魏国,做苦酒用的都是五谷。老秦穷哩,收些烂掉的山果汁水,藏在山窖里,两三年后便成苦酒了。这几年天旱,山果也没得长,苦酒也没得做了。这是最后一坛,八年了,舍不得哩。”
卫鞅听得酸楚,感动的拱手道:“素不相识,受此大恩,何以回报”
“回报”族老哈哈大笑,“远客入老秦,便是一家人若求回报,算得老秦”
蓦然,卫鞅在火光下看见族老半裸的胳膊上有一块很大的伤疤,再听老人谈吐不凡,恭敬问道:“敢问老伯,从过军”
族老悠然笑道:“老秦男丁,谁没当过兵你问他们。”
倒酒瘸子高声道:“族老当过千夫长哩,斩首六十二,本事大哩”
卫鞅肃然起敬,“族老,为何解甲归田了”
瘸子喊道:“丢了一条腿,打不了仗咧,还有啥”
卫鞅低头一看,族老坐在石头上盘着的分明只有一条腿,破旧的布裤有个大洞,鲜红的大腿根在火光下忽隐忽现。卫鞅心如潮涌,颤声问:“官府没有封赏”
村正粗重的叹息了一声,冷冷一笑,“封赏连从军时自己的马和盔甲,都没得拿回来。光身子一人被抬回来,没婆子,没儿子,老可怜去了。”
一个老妇人竟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我的儿呀,你回来吧”
瘸子尖声喊道:“老婶子,哭个啥挺住给你客说,我山河村百十口人,五十来个男人当兵打过仗,活着的都是半截人,你看”瘸子猛然拉开自己的裤子,两腿上赫然漏出十几个黑洞,“这是中了埋伏,挨箭射的再看他们。”
男子们默默的脱去破旧的衣衫,火光照耀下,黝黑粗糙的身体上各种肉红色的伤疤闪着奇异的惊心动魄的亮光村人们掩面哭泣,唏嘘不止。
族老高声呵斥,“都抬起头来哭个甚这是迎客么”
村人们中止了哭声,抽抽嗒嗒的拭泪抬头。
卫鞅已经是热泪盈眶,默默拭去,哑声问道:“斩首立功,不能任官,连个爵位也不给”
族老叹息道:“好远客哩,普天下爵位都是贵族的。我等黔首贱民,纵然斩首立功,也只配回家耕田卖苦。能在回来时领上千把个铁钱,泥土糊间房子,就托天之福了,还想爵位客从外邦来,天下可有一国给贱民爵位的”
卫鞅默默摇头,无言以对。
村正笑道:“说这些做甚客又不懂。老歌,上肉吧。”
族老点点头,高声道:“咥肉”
瘸子高兴的跳起来蹦到篝火前,拿出一把短剑,极其利落的将烤野羊割成许多大小一样的肉块。两个赤脚男孩子飞跑着专门往每人面前送肉。惟有卫鞅面前的是一块肥大的羊腿。肉块分定,一位一直默默无言的红衣老人站起,从腰间抽出一支木剑,肃然指划一圈,高声念诵起来,“七月流火,天赐我肉,人各均等,合族兴盛咥肉”村人们欢笑一声,各自抓起面前的肉块。村正和族老向卫鞅一拱手,“客请。咥”
卫鞅知道,秦人将吃叫做“咥”。这是极古的一个字,本来发源于周部族。周易的履卦就有“履虎尾,不咥人,亨。”的卦辞。诗经卫风也有“咥其笑矣。”的歌词。老秦部族与周部族同源,又继承了周部族的西土根基,周部族特殊的语言自然也就在秦人中保留了下来。周部族东迁洛阳后,悠悠数百年,大受中原风习的渗透影响,反倒是丢失了许多古老的语言风习。这个“咥”字,便成了秦人独有的方言被东方士子讥笑为“蛮实土话”。卫鞅却觉得这个“咥”字比吃字更有劲力,口至食物便是“咥”,多直接“吃”字呢,绕一大圈,要乞求才能到口,多憋气所以他到秦国后,很快便学会了这个“咥”字,一坐到案前,拿起筷子说一声“咥”便立即开吃。几次惹得侯嬴哈哈大笑。
此刻,卫鞅也笑着拱手道:“多谢。咥”便在欢笑声中和村人们一起啃起了烤羊肉。卫鞅撕下一半羊腿,递给身旁的村正女儿道:“给你吧,我咥不了的。”女儿粲然一笑,便拿过来放在手边。
瘸子尖声喊道:“来,山唱一支”
便有山民吹起呜呜咽咽的陶埙,村民们一齐用木筷敲打着陶碗唱了起来:
七月流火过我山陵
女儿耕织男儿作兵
有功无赏有田无耕
有荒无救有年无成
悠悠上天忘我苍生
陶埙呜咽,粗重悠扬的歌声飘荡在夏夜的山风里,飘得很远,很远。
回到老村正家里,看天上月亮,已经是三更将尽了。老村正只有一间两开间的砖泥屋,显然无处留客。卫鞅对风餐露宿有过锤炼,坚持要睡在院子里。可老村正夫妇无论如何不答应,说山风要受凉,硬是要他睡在靠近窗户的墙下。这个位置和老村正夫妇一家仅仅隔了一道半尺高的土坎儿,老村正说,那里是专门留宿贵客的,冬暖夏凉哩。卫鞅虽说不怕清苦,也抱定了随遇而安的主意,但对这男女老少同屋而眠,的确是难以接受。然这些山民朴实憨厚,丝毫不以客人见外,如果拒绝,那是大不敬的。想来想去找不到托词,卫鞅只好在窗下和衣而卧,连日奔波疲劳,竟也呼呼睡去了。
酣梦之中,老秦人们在呼啸冲杀,骤然间尸横遍野,伤兵们凄惨哭嚎,躺在山村荒野中无人过问,一头怪兽不断的吞噬伤兵,一个美极的女子长衣飘飘,将怪兽一剑杀死,却是白雪她紧紧抱住自己,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双手在他身上轻轻的抚摩,她真大胆,竟然卫鞅在奇异的感受中霍然坐起,揉揉眼睛,定神一看,只见村正女儿赤身裸体的趴在自己腿上蠕动着,丰满的肉体在暗夜中发出幽幽的白光。卫鞅惊出了一身冷汗,双手推开光滑的肉体,低声道:“小妹妹,不能,不能这样。”山村少女扑哧一笑,“怕甚爹让陪你的,你不要我,我没脸见人哩。”卫鞅想了想道:“我想小解,跟我到外边院子里可好”少女笑道:“想尿哩,走。”说着光身子披了件衣服,拉起卫鞅到了院中。
残月西沉,院中一片朦胧月色。卫鞅笑道:“小妹妹,来片席子陪我说会儿话,好么”少女高兴道:“好哩,想咋就咋。”便拉来一片破席,让卫鞅坐下,自己便偎在他旁边。卫鞅脱下长衫亲切的说:“小妹妹,穿上这件衣服再说话,冷哩。”少女笑笑,穿上长衫包住了自己,又趴在卫鞅腿上。卫鞅笑道:“小妹妹,多大了”
“十三。客多大”
卫鞅笑道:“老哩,三十六了。有婆家么”
“没。村里没有后生,只有老半截人。”
“小妹妹,陪过别的客人么”
“没。娘说,我还没破身哩。”
卫鞅长长的叹息一声,“小妹妹,想找个好后生么”
“想。”少女明亮的眼睛涌出了泪水。
卫鞅含泪笑道:“小妹妹,叫我一声大哥,大哥帮你。”
“大,哥”少女抱住了卫鞅,却是一声哽咽。
卫鞅不断找各种话题,终于和这个十三岁的山村少女说到了天亮。
清晨,老村正夫妇高兴的给卫鞅做了最好吃的野菜疙瘩,连连说碎女子没有陪好客。卫鞅百感交集,吃完野菜疙瘩,站起来肃然拱手道:“老伯,我乃四海游学的士子,要钱没用,我想给你留下九百铁钱,再盖间房子吧。请老伯万勿推托。”说着便拿出钱袋捧到老村正面前。
“啥这叫啥事么不成”老村正一听,面红耳赤,高声回绝,显然有受到欺侮的感觉。卫鞅无奈,只好收起钱袋,叹息道:“老伯,村里没有年轻后生,我想将小妹妹认做义妹,带她到栎阳一个朋友那里做份儿生计,不知老伯意下如何”老村正惊讶的睁大眼睛喊道:“碎女子,过来昨晚没陪客”少女垂头低声道:“陪了。”村正道:“睡了没”少女擦着眼泪摇摇头。老村正摇头叹气,“咳,不中用的东西婆子,你说。”老妇人擦着眼泪道:“客是好人哩,叫碎女子跟他去吧。”老村正便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在村里也是见不得人哩。”老妇人擦泪道:“碎女子,快给客磕头,叫大哥,快”少女笑道:“娘,昨晚叫过了。”便跪倒在卫鞅面前叩头。卫鞅连忙扶起,“小妹妹,不用了,跟大哥走吧。”老村正挥手道:“村人还没起哩,快走吧。”老妇人道:“走,我送客,送碎女子。”
卫鞅向老村正深深一躬,“老伯,村人始终无人问我姓名。在下实言相告,我叫卫鞅,前往栎阳修学。如果你想小妹了,就到栎阳渭风客栈来找我。”
“记下了,走吧。”老村正抹抹眼泪,背过身去了。
太阳还没有爬上山巅,山沟里尚是蒙蒙发亮。卫鞅牵着山女的手走出了沟口,老妇人在身后遥遥招手。
“大哥,我还没出过沟哩。”
“跟大哥走吧,长大了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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