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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万古国殇 第五节 渭城白露秋萧萧第(1/2)页
白雪见到深夜上山的荆南,什么都明白了。

    荆南愤激的比划着吼叫着。白雪却平静得出奇,她没有问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句话。梅姑急得直哭,白雪却仿佛没有看见。最后,白雪挥挥手让梅姑领着荆南歇息去了,她自己关上了门,就再也没有出来。她没有点灯,对着洒进屋中的秋月,一直坐到东方发白。当她拉开房门的时候,竟平静得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可是,当她看见在院子里显然也站了一个晚上的荆南、梅姑和儿子时,仿佛感到了秋天的寒意,不禁一阵颤抖。她走下台阶轻轻搂住儿子,“子岭,你知道了”儿子轻轻点头,庄重得大人一般,“母亲,我们一起去找父亲。”白雪轻抚着儿子的长发,“傻话,娘自有安排的。来,荆南、梅姑,你们过来,听我吩咐。”

    在院中凉棚下四人坐定,白雪道:“我们只有半天时间。荆南、梅姑,你俩准备一番,立即带子岭到神农大山墨家总院去。这一点,他说得对。”

    “子岭不去墨家子岭要跟娘去,找父亲”儿子赳赳站起。

    白雪微微一笑,“子岭啊,你也快长成大人了,再过几年就该行加冠大礼了,如何这般倔强父亲和娘早就准备送你去墨家了,也非今日提及的事。父亲出点儿小事,就没有一点儿定力了娘去安邑一趟,回头就来找你们,啊。”

    子岭沉默了好一阵,终于点了点头。

    “梅姑、荆南,先吃点儿饭,就收拾吧。”

    梅姑拼命咬住颤抖的嘴唇跑开了。荆南拉起子岭比划了几下,两人也一起走了。白雪唤来两个仆人,吩咐他们立即准备马匹、收拾中饭,便回房收拾自己的行囊了。两个时辰后,白雪吩咐在院中摆上酒菜,四人聚饮。

    “荆南、梅姑、子岭,我为你们三人饯行。来,干了。”白雪一饮而尽。

    荆南举起沉甸甸的青铜酒爵,“咳”的一声,慨然饮干。

    子岭望着母亲,仿佛一下子长大了,“娘,儿第一次饮酒,竟是为娘饯行。娘,一定回来找我,别忘了。”便壮士般豪爽的饮干了一爵。

    白雪猛然转过了身去良久回身笑道:“子岭,娘会来找你的,不会忘记的,啊。梅姑,好妹妹,你也饮了吧。”

    梅姑颤抖着双手举起酒爵,“姐姐,我,饮了”猛然干尽,却扑倒在地连连叩头放声大哭,“好姐姐,梅姑知道你,你,你不能去啊,不能”

    白雪搂住梅姑,拍着她的肩膀,“好妹妹,你是经过大事的,如何便哭了”

    梅姑止住哭声,断然道:“姐姐,荆南护送子岭足矣。梅姑要跟着姐姐”

    白雪笑了,“好妹妹,别小孩子一般,你还有许多事呢。看吧,我给你开了一个单,一件件办吧。我会回来的,啊。荆南,我知道你对梅姑的心意,本来上次你随他来,我就要说开的,惜乎错过了。你要好好待梅姑,记住了”

    荆南“咳”的一声,扑倒在地叩头不止白雪又将梅姑拉到一边,低声叮嘱了一阵,梅姑终于点了点头。

    饭后,白雪将三人送到山口,拿出一个包袱对子岭道:“好儿子,这是父亲和娘给你的。先由梅姨保管,到时候她会给你的,啊。”

    “娘”子岭郑重的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头,“倘若能见父亲,告诉他,儿子以为父亲是天下第一等英雄”

    “子岭,好儿子”白雪紧紧抱住儿子。

    回到山庄,白雪吩咐两个仆人守住庄园,等候侯嬴前来。又做了一番细致的准备,暮色将临,她跨上那匹早已经准备好的塞外骏马,出了崤山向安邑飞驰而去。

    安邑虽然不再是魏国国都,但商业传统依旧,昼夜不关城门。白雪四更时分到得安邑,进了城便直奔白氏老府。侯嬴刚刚盘点完本月收支,准备休憩,忽见白雪风尘仆仆而来,知道必有大事,连忙将白雪请到密室说话。白雪饮了两盅茶,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想想侯嬴也是商鞅好友故交,便开门见山道:“侯兄,卫鞅出事了。”侯嬴大惊,“何事”白雪平静的将荆南到崤山的事说了一遍,“侯兄,我要去咸阳。静远山庄交给你了。”

    对这位既是女主人又是好朋友的性情,侯嬴知之甚深,对白雪与商鞅的情意更是一清二楚,她越平静,内心的悲痛就越深,主意也就越坚定,劝告是没有用的。侯嬴略一思忖断然道:“静远山庄先放下,我与你一起去咸阳。”白雪摇摇头。侯嬴慨然道:“卫鞅也是我的好友,将我侯嬴当义士。朋友有难,岂可袖手旁观姑娘莫得多言,我去准备。”说完便大步出去了。

    不消半个时辰,侯嬴备得一辆轻便的双马轺车前来,说白雪骑马时间太长了,执意要她乘车。白雪无暇争执,便跳上轺车一试,果然轻灵自如,便不再说话。匆匆用过一餐,天亮时分,白雪轻车,侯嬴快马,便出了安邑。行至城外岔道,白雪拱手道:“侯兄请先行一步,我要到灵山一趟。”侯嬴看看晨雾笼罩的灵山,明白了白雪的心意,打马一鞭,飞驰而去。

    灵山在安邑之南涑水河谷的北岸,是巫咸十峰中最为秀美的一座小山。松柏苍翠,山泉淙淙,终年长青,幽静异常。白雪将轺车停在山下石亭,步行登上了山腰。转过一个大弯,便见一座陵园赫然坐落在一片平坦的谷地里。

    走进高大的石坊,一座大墓依山而立,墓碑大字清晰可见大魏丞相白圭夫妻合墓。白雪走到墓前跪倒,从随身皮囊中拿出一个精美的铜尊,尊盖弹开,将一尊清酒缓缓洒到墓前,深深九叩,泣不成声,“父亲母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祭奠你们。岁月长长,秋风年年,女儿再也不能为父母扫墓祭拜了女儿要去找自己的归宿了。若人有生死轮回,女儿来生再侍奉父母了父亲母亲,你们安息吧,女儿去了”

    倏忽间,一阵清风在墓前打着旋儿,绕着白雪竟似依依不舍白雪忍不住满腔痛楚,张开双手揽风扑倒,放声痛哭。

    太阳爬上山巅,灵山的晨雾秋霜散了,洒满了柔柔的阳光。

    白雪终于依依起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这时的咸阳,弥漫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异常气氛。

    嬴驷听了宫门右将的禀报,看了公孙贾的头颅,竟半天没有说话商於郡守县令无一执行秘密手令,竟还发生了百姓聚众拥戴商鞅作乱商鞅既逃,却又自动就缚,竟丝毫没有面见自己陈述冤情的请求;三千骑士在商鞅杀公孙贾时非但无动于衷,竟还有些喝彩庆幸所有这些,都使嬴驷感到了沉重的压力,觉得对商鞅一定要谨慎处置,绝不能造次。

    他宣来长史,连下三道紧急密令:第一,即刻将商鞅交廷尉府,秘密押送到云阳国狱,严禁私下刑讯。第二,不许对任何同情商鞅的臣民问罪,尤其是商於吏民。第三,公孙贾被杀事秘而不宣,立即将“公孙贾”交廷尉府以逃刑论罪“正法”,立即通告朝野。这三道密令只宣到相关官署,不许通告国人。

    嬴驷要稳住局面。只有先稳住局面,才能谈得上如何处置商鞅,否则,国狱里的商鞅还得放出来。而稳住局面的要害,就是绝不能触动对商鞅抱有同情的官员百姓,若以秦国新法的“连坐”论罪,无异于火上浇油,激起天怒人怨。只要官员百姓的同情不走到公然作乱的地步,就只能徉装不知。

    但是,这三道密令一下,咸阳的世族元老却大为不满。他们为公孙贾被杀一片愤怒,更为不对“同谋叛逆”的商於官民治罪忿忿然杜挚与甘龙密商一夜,同时开始了两方面动作。一是将商鞅被缉拿的消息广为散布,诱发乱势,使国君不得不依靠世族旧臣;二是联络世族元老聚会朝堂,请将商鞅及其党羽斩草除根

    商鞅被缉拿的消息一传开,立即激起了轩然大波。

    在终南山的莹玉听得惊讯,顿时昏了过去悠悠醒来,本想告知母后与她同回咸阳救出商鞅,又恐母后愤激伤情撑持不住愣怔良久,抛下几个堪舆方士,孤身连夜赶回了咸阳。

    莹玉直冲深宫,却被宫门右将带一排甲士拦住。

    “如何连我也要杀了么”莹玉冷笑。

    “禀报公主,国君严令,惟独不许公主进宫。”右将拦在当道。

    莹玉愤然大叫,“嬴驷你如此卑鄙,何以为君”疯了般突然夺过右将手中长剑,挥剑向里冲去右将一声尖吼,挺胸挡在中央。训练有素的一排甲士迅疾的锵然伸出长矛,架在右将与莹玉之间。莹玉本来在流产后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此刻悲愤难抑,大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白玉阶上,头上冒出汩汩鲜血

    甲士惊慌大乱,右将连忙抱起公主登上轺车,直驶太医院。太医连忙抢救,莹玉醒来睁开眼睛,却奋力站起,踉踉跄跄的冲了出去太医令吓得大叫,“车快车”

    一名甲士迅速赶来一辆轺车,将莹玉扶上车,“公主去哪里我来驾车”

    莹玉伸手一指,“找,嬴虔府”

    嬴虔正在荒芜的后圆山亭下独自饮酒,默默沉思。多年闭门不出,他已经习惯了每天在这荒草丛生的院子里枯坐,许多时候竟能从早晨坐到天亮,天亮坐到天黑,有时候思绪纷飞,有时候什么也不想,就那样木然枯坐,犹如一座黑色石雕。秦孝公的病逝,终于使他结束了漫长的等待,看到了冷酷无情的商鞅下狱。按照他的预想,他不准备出面,只准备隐藏在背后观察谋划。因为他的目标很简单公开处死薄情寡义的商鞅,一雪心头屈辱仇恨其余的事,随遇而安吧,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可是,新君嬴驷突然间的秘密造访,使嬴虔一下子看到了更为深远的东西,潜藏在心底深处的另一套谋划便不可遏止的涌流出来,既给了嬴驷强有力的支撑,也使他看到了补偿自己命运的希望与嬴驷结盟,除掉商鞅,铲除世族,称霸天下,完成秦国第二步大业

    嬴虔本是雄心勃勃的国家栋梁,当年与孝公商鞅同心变法,大刀阔斧的为商鞅扫清道路,毫无怨言的将左庶长大权与兵权一起让给了商鞅。在嬴虔内心,他也要做秦国强大的功臣,愿以老秦人特有的忠诚热血,辅助自己的弟弟与商鞅。他在军队与公族中的威望与他出类拔萃的猛将天赋,都使他成为秦国不可或缺的基石人物。他万万没有想到,商鞅会对他施加屈辱的酷刑割掉了他的鼻子,使他成为永远垂着面纱的怪物他冷静沉思了这么多年,始终对商鞅的做法不能理解,不能原谅,不能饶恕。虽然他是首席的太子左傅,但谁都知道那是为了让出左庶长位置而给他的“清爵”。更重要的是,他对甘龙公孙贾的蔑视遏制甚或是威慑,更是商鞅清楚的。太子犯法,处置公孙贾天经地义,因为他是名副其实的太子老师,而且确实是给太子灌输复古王道的世族老朽将嬴虔从“太子事件”中摘出来,几乎是任何人无可非议的。只要商鞅出面讲清楚,国人无怨,新法无损,弟弟秦孝公更不会异想天开的坚持刑治于他。可是商鞅偏偏以稳定国人、刑名相合为理由,坚持将他与公孙贾这样的佞臣并列,使他蒙受了终生无法消解的奇耻大辱

    以嬴虔的暴烈禀性与雄猛武功,加上对他忠心无二的一批老秦死士,暗杀商鞅绝非难事。然则,嬴虔毕竟是个大局清楚的人,他知道秦国变法是不可逆转的潮流,自己纵然有满腔冤仇,也不能在秦国最需要商鞅的时候寻仇生乱。他是公族嫡系,秦国的兴衰荣辱,就是嬴氏的兴衰荣辱,他如何能做嬴秦公族的千古罪人

    如今,孝公死了,秦国的变法成就了,秦国的根基稳固了,商鞅的使命也完成了,该清算的仇恨也到时候了。可是,要将三大难题除掉商鞅、铲除世族、推进霸业全部圆满解决,需要十分的谨慎,需要高明的谋略。在这一方面,他极赞赏嬴驷,做得很到火候。最近这三道密令就稳妥周密之极,与他的想法完全暗合这几天,世族元老们沉不住气了,出来走动了,散布消息,联络贵胄,一片兴奋忙碌。嬴虔相信这个侄儿心中是清楚的,这时一定要要稳住心神,将计就计世族元老的愤然躁动,对民众同情商鞅是一种制衡;民众的愤然怒火,又是将来铲除世族的理由;利用世族元老层的压力除掉商鞅,再用民众的压力铲除世族这就是嬴虔与嬴驷胸有胜算的奥妙所在。

    这一切纷至沓来的思绪,都在那黑色石雕般的心海中汹涌澎湃

    突然,前院传来急迫的脚步声与愤激的喊声,“谁敢拦我,剑下立死”

    女人声音谁有如此胆量对了,莹玉

    仆人跌跌撞撞跑进来,“公子,不好了公主闯进来了,拦,拦不住”

    “谁让你们拦了公主是我妹妹,不知道么”嬴虔冷冷训斥。

    话音落点,头上包扎着白布的莹玉,发疯一般的冲了进来,手中长剑直指山上石亭,“大兄我,我现下还可以叫你大兄。你说,你们为什么抓了商君为什么”

    嬴虔没有说话,走下石亭站在荒草丛中,“小妹,应该由国君来回答你。”

    “嬴驷他不敢见我”莹玉声色俱厉。

    “那么我告诉你,有人具名告发商鞅,蛊惑庶民,谋逆作乱。”

    “一派胡言商鞅谋反,还有你们的今天一不要自立,二不要大军,三不要封邑,四还要退隐,这样的人如何谋逆你们的鬼话,骗得了何人”莹玉气愤得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嬴虔沉默良久,“小妹,你生于公室,当知一句老话:斯人无罪,怀璧其罪。不要闹了,没有用的。”

    “好你说得好。斯人无罪,怀璧其罪啊哈哈哈哈哈”莹玉大笑间猛然咬牙切齿,“嬴虔,我知道你是后盾。没有你,嬴驷不敢颠倒乾坤对么你说”

    嬴虔象一尊石雕,死死的沉默着。

    莹玉大步上前,猛然一把扯下他的面纱二十年来,嬴虔那张被割掉鼻子的狰狞变形的脸第一次显漏出来“让世人看看,你的心和脸一般邪恶”

    嬴虔纹丝未动,冷冷道:“这张脸,就是你要的答案。”

    “啪”莹玉猛然扬手,狠狠打了嬴虔一个响亮的耳光

    嬴虔依旧默默站着,石雕般木然。

    莹玉眼中涌出两行清泪,一声尖叫,转身头也不回的跑了

    又闻脚步匆匆,却是老总管来到后园禀报:国君派内侍传命,请嬴虔立即进宫。

    嬴虔未及多想,登上内侍的垂帘篷车就走了。到得宫中,方知是六国特使不约而同的赶到了咸阳,强烈要求秦国杀掉商鞅以泻天下公愤嬴驷感到受制于六国而为,未免屈辱,便征询伯父,此事当如何处置嬴虔略一思忖,便敏锐捕捉到了其中价值,与嬴驷一阵低语。嬴驷恍然大悟,立即下书,明日举行朝会,公议紧急大事。

    次日清晨,咸阳宫的正殿举行嬴驷即位以来的第一次朝会。几乎所有有资格走进这座大殿的文武臣僚都来了,最显眼的是世族元老和公室旁支大臣们也都来了。老太师甘龙、太庙令杜挚、咸阳孟坼、白缙、西弧等多年称病不朝的老臣,整整齐齐全到了。惟有真正的元老重臣嬴虔没有来,传出的消息说是病了。在权力结构中举足轻重的郡守县令,也是一个未到,就连位置最重要的咸阳令王轼也没能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商鞅的力量几乎全部被排除了。另外一个引人注目处,在黑色的秦国臣子群中,陆续夹杂了几位锦衣华服趾高气扬的外国人,他们就是紧急赶赴秦国的六国特使。秦国传统,向来不在朝臣议事时会见使者。今日朝会,六国特使竟一下子全来了,不能不说是一桩怪异之事,一时间竟惹来议论纷纷。

    正在内侍高宣秦公驾到,群臣禁声的时刻,殿外疾步匆匆,国尉车英戎装甲胄大步进殿,径自昂然坐在了武臣首位殿中大员们不禁侧目,惊讶这远在北地郡的车英如何恰恰在此时赶回他一来,孟西白等将军的份量岂不顿时减弱谁知参拜大礼刚刚行完,两名护卫军吏竟然抬着一张竹榻进了大殿众人一看,竟是上大夫景监来了他奋然下榻,坐到了仅仅在老太师甘龙之下的第二位

    嬴驷平静如常,关切笑道:“上大夫,病体康复了”

    “臣病体事小,秦国命运事大。臣,不敢不来。”景监面色苍白的喘息着。

    “国尉,何时还都的啊”嬴驷同样的微笑。

    “臣方才赶回。北地郡战事,臣已安排妥当。”车英没有说破北地郡本无战事。

    嬴驷也没有再问,肃然正色道:“本公即位,尚未朝会。今日首朝,一则与诸位臣工相见,二则接受六国特使国书。因郡守县令未到咸阳,今日朝会不议国事。”

    司礼大臣高宣:“六国特使递交国书,魏国”

    红色官服的魏国特使站起上前,深深一躬,“外臣惠施,参见秦公”将一卷国书交到司礼大臣手中,转递到嬴驷案头。

    嬴驷笑道:“惠施乃名家大师,今入秦国,何以教本公”

    惠施高声道:“一则,本使代魏王恭贺秦公即位大喜。二则,本使代魏王转述,魏国朝野请秦国杀商鞅以谢天下否则,六国结盟,秦国将自食其果。”

    其他五国使者异口同声,“我国皆然杀商鞅以谢天下”

    嬴驷脸色阴沉,尚未开口,国尉车英霍然站起戢指怒斥,“六国使者何其猖狂竟敢公然干我国政还当今日秦国做二十年前之秦国么老秦人一腔热血,十万锐士,怕甚六国结盟请国公下令,赶出六国使者”

    太庙令杜挚却站了出来,“臣启国公,六国之言,大可不睬。然则商鞅之罪,不可不论。日前商鞅伏法之际,尚大逆无道,竟在军前公然诛杀元老大臣公孙贾。此等淫威,千古罕见领军将官纵容首逆,三千骑士坐视滥杀,实为情理难容。臣请论商鞅斩刑。领军将官并旁观骑士一体连坐”

    此言一出,另开话题,殿中顿时哗然。白缙站起高声道:“商鞅谋逆作乱于商於,滥杀世族于变法,开千古暴政之先河。不杀商鞅,天理何在”

    老态龙钟的甘龙颤巍巍站了起来,大有劫后余生的悲愤之相,他艰难的躬身做礼,突然放声痛哭,嘶哑苍老的嗓子在殿中凄惨的飘荡着。嬴驷不悦道:“老太师有话便说,何以如此失态”甘龙骤然收住哭声,“臣启国公,商鞅有十大不赦之罪,当处极刑也”

    “请老太师昭告天下”元老大臣一片呼喝。

    甘龙感慨唏嘘,字斟句酌,分外庄重,“其一,谋逆作乱。其二,蛊惑民心。其三,玷污王道。其四,暴政虐民。其五,刑及公室贵族,动摇国脉根基。其六,无视先君,欺凌国公。其七,任用私人,结党乱政。其八,军前私刑,蔑视国法。其九,私调大军,威胁咸阳。其十,重婚公主,玷污王室。有此十恶不赦,岂容此等人于天地间招摇过市”

    殿中一片沉寂。这些匪夷所思的罪名将所有人都惊呆了,连世族元老们也是惊骇莫名他们将商鞅恨得咬牙切齿,就是找不出商鞅罪名,一个“谋逆”也是睁硬眼睛生生咬下去的,连他们自己也觉得经不起认真追究。可是,素来以“大儒”自诩的老甘龙竟然一口气数出商鞅的“十大罪状”除了“谋逆作乱”一条在意料中外,其余罪状竟还真象那么回事儿,从施政到治学,从变法到用人,从公务到私情,无一遗漏的都有不赦之罪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重婚公主,玷污王室”一条,一下子就将商鞅打入了卑鄙龌龊的宵小之徒,竟还真是杯弓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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