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西出铩羽 第三节 夤夜发奇兵第(2/2)页
行军司马,就是你的向导。他会领你穿出大山,直达上墉谷地。”
精瘦的山甲也换上了轻便软甲,左手长剑,右手却是一支光滑的木棍。出使归来,他已经晋升为步军主将,爵位与中大夫同等。这位在大山中长大的药农子弟,对开进自己老家作战兴奋极了,赳赳慷慨道:“禀报国尉,山甲药农子孙,踏遍南山险道,向导留给车队好了。山甲误事,甘当军法”
司马错不熟悉山甲,对这种回答感到惊讶,肃然正色道:“将军者,统兵大将也,不是百夫千夫长。若一味前行辩路,何能居中提调奇袭战孤军深入,不得有丝毫差池。一将生死,岂可担待国家兴亡将军若不戒卤莽,司马错立即换将”
山甲胆大心细,悟性极高,被国尉严词惊出一身冷汗:“山甲受教,不敢以国事儿戏,但听国尉号令便是”
“出发”司马错断然发令。
山甲右手两指向嘴边一搭,便听一声呼哨响彻河谷无边无际的“荒草丛林”从河谷霍然拔起,唰唰唰的向南山口移动而去,渐渐的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司马错选定的行军路线极为奇特,连寻常以为极隐秘的子午谷小道,他也嫌不够机密。他给山甲的道路,是一条无名山溪:只许沿有水河道淌水而上,到得南山颠峰,再沿另外一条山溪淌水而下,直达汉水谷地。
这条无名山溪,却是从南山腹地流向关中的无数小河之一。水量不大,淙淙如溪,但却穿山而出,流入灞水,再入了渭水;溯流而上,无名小溪的源头竟直达南山秦岭颠峰。这南山颠峰是一道分水岭,越过颠峰,这种小溪又成了淙淙向南的汉水支流,最终并入浩浩江水。这种小溪流大体相似,河床河谷布满了历经千百年冲击的光滑鹅卵石,轻装步兵便完全可以沿河或淌水前进。
那时侯,要从关中进入层峦叠嶂的南山群峰,而到达商於山区或汉水盆地,便只有东南的武关小道、西南大散关的褒斜小道,这两条路都是官道。再有中央一条小道,就是最近便直接的子午谷小道。这条小道从关中中部直入南山,比两边迂回要近数百里路程。子午谷虽然不是官道,却经常有楚国商旅北上,或秦国商人南下。如此一来,这种小道还是有“暴师”的可能。经过精心揣摩探察,司马错定下了“以溪为路,隐匿踪迹”的行军方略,要一万轻装步兵三五日之内秘密越过南山,到达汉水山谷。
此时,这支精锐的秦国新军步兵,抛弃了重甲长矛与硬弩长箭,每人手中一支短剑、一支木棍,身背三天干粮,在万山丛中攀缘疾进,山溪冲刷了他们的一切踪迹,山林湮没了他们的任何动静。战国之世第一场最长距离的奔袭战,便这样悄悄的开始了。
次日天亮,蓝田塬上出现了一支长长的牛车队,悠悠驶上了通往武关的官道。
车轮尖利的咯吱声在原野上分外刺耳,听声音,便知道这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牛车都是吃重满载当先开道的,是一面黄色大旗,绣着“猗顿”两个黑色大字,分外显眼。大旗后三十多名劲装骑士,一律腰悬吴钩弯剑,身背硬弓长箭。车队逶迤里许,最后才是一辆华贵的篷车。看旗号声势,这显然是名满天下的楚国大商猗顿的车队猗顿,素以与中原做盐铁生意闻名,进出中原各国的车队动辄便是数百辆。这样一支车队经蓝田出武关,进汉水入郢都,便是很平常的商旅路线了。
日上三竿,蓝田军营辕门大开。骑将嬴豹率一队铁骑当先冲出,一辆高挂“特使”幡旗的青铜轺车紧随其后,车上站着斗篷飞舞的国尉司马错。出得辕门,轺车正要拐上官道,突闻西边官道马蹄声疾司马错转身一看,却见一队便装骑士簇拥着一辆黑色篷车风驰电掣而来,不禁一怔,命令嬴豹:“让过马队,后行。”
话音落点,便见疾驰的马队突然勒缰,十多匹骏马人立嘶鸣,篷车也戛然停下,激扬起一片烟尘。司马错未及细看,便见车帘一掀,国君嬴驷跳下车来笑道:“惊扰国尉了。”
司马错大是惊讶,连忙下车:“参见国君。”
嬴驷一挥手,制止了要下马参拜的骑士,笑道:“别无他事,特来为国尉送行。”
司马错心念一闪,便知国君对这第一战放心不下,肃然拱手道:“臣启国君,一切均按筹划进展。臣不敢掉以轻心。”
“胜败兵家常事,国尉放手去做便是。”嬴驷微笑摇头:“我是想求教国尉,奇袭若成,国尉做何谋划”
司马错又是一怔,这本来是谋划清楚也对国君剖析清楚的:奔袭一旦成功,兵屯汉水稍事休整,便再行奔袭巴蜀。国君有此一问,莫非国中有了变故当此临行决断之时,不能含糊不清,略一思忖,司马错坦率问:“国君之意,莫非放弃巴蜀”
嬴驷摇摇头:“两战连续,当在一年以上,时间太长;再者,兵力分散,大将远处,难保山东无变。巴蜀,似可稍缓。国尉三思了。”
司马错恍然:“臣有应变之策。若山东有变,臣即刻班师北上,何能拘泥于一途”
“如此甚好来人,拿酒”嬴驷一声吩咐,军士捧来两只大爵,顿闻酒香清冽。嬴驷亲捧一爵双手递于司马错,自己又端起一爵:“千山万水,国尉保重。干”
“君上保重,但等佳音便了。干”司马错一饮而尽,深深一躬:“臣告辞了。”转身大步上车,一跺车底:“开行”骑队便辚辚远去了。
嬴驷望着远去的车马,望着莽莽苍苍的南山,竟是良久伫立。
“国君,可否到蓝田大营歇息”御车内侍低声问。
“不必了。”嬴驷跳上篷车:“返回咸阳。”马队又飓风般卷了回去。
嬴驷是昨夜与上大夫樗里疾秘商后赶来的。为求稳妥,嬴驷就司马错的奔袭谋划征询樗里疾主张。樗里疾大是赞同奔袭房陵,但认为连续进行两场奔袭战值得揣摩。从兵家战事的眼光看,占领巴蜀胜算很大。然则,司马错没有虑及兵家之外的民治。巴蜀地险人众,民风刁悍,要化入秦国,初治必得驻军,否则占领巴蜀就没有意义。但如此一来,司马错精兵必得滞留巴蜀,急切不能班师。当秦国军力尚未扩展之时,大将精兵久屯于荒僻之地,国中空虚,是为大忌。若在秦国拥兵二十万时,再分兵袭取巴蜀,更为稳妥。嬴驷一听,大是赞同,便在黎明时分火急赶来。
一路沉思,嬴驷心里老是沉甸甸的。犀首虽然走了,但犀首的“霸统”方略却久久萦绕在他的心田。什么时候,秦国能着手霸统大业呢
“禀报国君,洛阳名士苏秦求见。”刚刚下车,内侍总管便匆匆走来禀报。
“苏秦真来了”一个念头闪过,嬴驷吩咐老内侍:“请这位先生在东殿等候。再请上大夫与太傅进宫,也到东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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