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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西出铩羽 第五节 命乖车生祸第(1/2)页
一辆青铜轺车从长街驶过,车声辚辚,马蹄脆疾,行人纷纷侧目

    并非秦人少见多怪,实在是这件事儿大为奇特。按这辆青铜轺车的华贵典雅,惯常当是四匹同色骏马驾拉,方合高车驷马的规矩。至少也应当是两匹骏马驾拉,方算得轻车简从。这不仅仅是威仪匹配,还因为这种青铜轺车坚实厚重,决非一马之力可以长行。但这辆轺车却只有一匹并不雄骏的棕色马驾拉,偏又跑得轻松急促。秦人素有马上传统,岂能不感到大为惊奇更有眼疾者惊呼:“呀,还没有驭手”“布衣无冠,如何便有此等高车”一惊一乍,更招来市人驻足观望。

    车上主人却仿佛没有看见纷纷聚拢的行人,径自抖缰催马,直向东南一片灯火汪洋的街区而来。时当暮色刚刚降临,夕阳还没有隐去,眼前这片明亮的灯海与身后已经陷入沉沉暮霭的国人区,直是两个天地一般

    这片遥遥可见的灯海,便是秦都咸阳名动天下的尚商坊。

    老秦人常说周秦同源。秦人所建的咸阳都城,大格局上师法了镐京古制,只不过规模大了许多,小布局略有变通而已。整个咸阳分为两个区域,即“城”与“郭”。“城”是国君宫殿与官府官署集中的区域,四面有城墙,民间称为小城或王城;“城”外的街市区域称为“郭”,是国人、军队、商贾、作坊集中的区域。春秋战国之世,“郭”的区域远远大于“城”,所以有“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的说法。至于大多少,则无定制,要取决于都市的建造目标与可能进入的人口。咸阳的城郭都很大,建造时的规模已经与当时的大梁、临淄、洛阳比肩,成为天下第四大都城。历经二十多年的扩展,事实上已经超过了东方三都,成为天下第一大都城。举凡国都,堂皇气势在于“城”,殷实富贵在于“郭”。真正能够对天下商旅与民众生出吸引力的,还是“郭”区。工匠、百业、商贾、店铺、财货、器物以及国人文明,统统都在“郭”里体现出来,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郭”中商市的繁荣程度。商旅通则物流通,物流通则财货不乏,物流畅通,非但弥补了本国物料的短缺,而且增加了国库钱税。如果一个国都的“郭”区能够成为天下著名的商旅都会,给这个国家带来的好处,那可真是难以估量

    历经春秋三四百年,商人商业就象无孔不入的涓涓溪流,非但渗透瓦解了古老的礼治根基,而且融通了天下财货,给庶民官府带来了许多好处。周王室时期那点儿可怜的官商官市早已经被生机勃勃的私商取代,新兴的诸侯国对商业商人也早已经刮目相看了齐国管仲做丞相时,官府介入商业,经营最重要的盐铁,又对私商统一管理,使商业在齐国成为与农耕并存的两大经济支柱,也使齐国临淄成为春秋时期最发达的商旅大都。

    进入战国,商旅与自由工匠融合起来,商贾不再仅仅是贩卖成物的牛车商旅,而且成为直接制造各种器物的生产者,他们的作用更大了。这时候,最早实行土地变法的魏国,成了天下最大的市场。丞相李悝发明了一个平粜法丰年谷贱时由国库用比较高的价钱收买农民的余粮,荒年米贵时将国库储存的粮食低价平价卖出;具体价格由年成丰歉的程度丰年三等,荒年三等核定。这样一来,但凡丰年,商旅们就将在别国低价收购的粮食运到魏国来,卖给国库,魏国府库便极为充盈;而但凡荒年歉收,商旅们却又无法在魏国高价卖粮,因为他们无法抵御魏国府库源源不断的低价粮食;运走吧,几百里路途人吃加牛马饲料更是折本,无奈只好自认倒霉,跟着降价。

    如此一来,魏国粮食便成了只进不出,几乎将天下商旅手中的粮食财货大半吸引到了魏国的安邑商市。魏国的富强,一半功劳便在于借了吐纳天下财货物流的力量直到魏国迁都到大梁,大梁依然是天下著名商市。

    在秦国变法的商鞅,本来就对魏国熟透,如何能忽视魏国这个基本的致富途径然则秦风古朴,民众却素来厌恶商人。这种民风很有利于保持秦国的农战本色,但却不利于在秦国生发商业。权衡利害,商鞅便发明了一套内外有别的独特路子对老秦国人,板上钉钉的重农抑商,商人不得入仕为官,国府不授商人爵位,国人经商须得官府准许并得缴纳高于农耕两倍的税金对山东六国则大开商门,建立咸阳大市,税率也只有山东六国的一半,吸引六国商旅财货大量西来

    因了如此,建造咸阳都城时,“郭”区的一半便是规模最大的秦市与六国商贾区,命名为尚商坊崇尚商人若贤士一般对于这个商区,秦人只能白日进去买东西,夜晚却不能进去饮酒挥霍,此为限酒。

    一开始,秦人与六国商人都觉得别扭。时间一长,便都习惯了。在秦人,一则是慑于法令,二则是对商人世界本来就嗤之以鼻,不去也罢。在六国商人,则是贪于厚利来得便捷。秦人虽只在白日入市,却是入市必买,极少有山东商市那些闲逛之客;更兼秦人已经富有,出手豪爽,既不还价又不罗嗦,买完物事就走,竟是极为爽利;若遇秦国官府上市购物,更是利市大开,精铁、生盐、毛皮、兵器、马匹、丝绸等诸般物事,只论好坏,不讲价钱不欺商旅。这在山东六国可是难得之极众口相传,咸阳尚商坊的口碑便高大起来,名头越来越响,前来建立各种作坊与店铺的商人越来越多,咸阳也越来越繁华了。

    这尚商坊分为两个区域:西边是咸阳南市,也就是山东六国称为“秦市”的交易街区,五里长街,店铺林立,货物极为丰盈;东边是外国客栈、作坊、酒店与六国商贾集中居住的坊区。在整个咸阳,这尚商坊真正是一片不夜城,其车马如流锦衣如梭繁华奢靡的景象,非但在质朴简约的秦人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即或在山东六国也是寥寥无几入夜之后,这里便没有了黑色布衣的秦人,整个尚商坊便成了山东游客的中原大市。人流如梭,灯红酒绿,恍如天上街市一般

    那辆青铜轺车急急驶入尚商坊的东街,在一家最大的酒店前住马停车。一个红丝斗篷束发无冠的青年跳下车来,将马缰交给一个殷勤迎来的红衣侍者,便昂昂大步走进店堂。

    “敢问先生,吃酒吃茶博彩对弈”一个美艳的女侍迎了上来。

    “吃酒。”来人冷冷一句,面色铁青着向里便走。

    “先生,这厢清净呢。”女侍依旧笑意盈盈,飘在客人前面领路。

    宽敞明亮的厅堂已经座座皆满,女侍将客人领到一个木屏隔间:“这间刚才退酒了,先生好气运呢。”

    “好气运就是吃酒”来人冷笑:“赵酒一坛,逢泽麋鹿一鼎,即刻便上”

    “敢问先生几位一鼎麋鹿三斤,一金之价呢”

    “啪”的一声,红斗篷人拍案:“赫赫大名的渭风古寓没有麋鹿还是怕我少金”

    “先生恕罪。本店规矩:麋鹿稀缺昂贵,定菜须得提醒客人。先生意定,自当遵从。”女侍不卑不亢的笑着行礼,转身走了。

    片刻之后,三个红裙女侍鱼贯而入,轻盈利落的摆上热气蒸腾的铜鼎与酒坛酒爵并一应食具,便笑盈盈的退出去了。先前那位红衣女侍立即毫无间隔的飘了进来:“先生,我来侍奉。”说话间便打开酒坛,一股凛冽的酒香便立即弥漫开来。

    “赵酒猛烈,先生饮得,豪侠之士呢。”女侍一边熟练的斟酒,一边瞄瞄这位英挺俊朗却又满面愤然的客人,自然的提起话题。谁知这位客人却极为不耐的拍拍长案:“你且下去,这里不用侍奉。”女侍惊讶的看了一眼客人,迅速换上笑脸起身:“先生,我就在外面,你击掌我便进来。”客人烦躁的挥挥手:“晓得晓得,去吧,拉上木屏。”女侍依旧笑着,轻轻拉上活动的木屏,轻盈的走了。

    女侍一直在木屏外悠然徘徊,不时向经过的客人点头微笑。

    这渭风古寓,便是闻名天下的魏国白氏开在秦国的酒店。最早开在栎阳,执事侯嬴与东家女主白雪,与秦国都有很深的渊源。白雪随商鞅死后,侯嬴等元老不甘白氏商事泯灭,便各掌一支继续经营。侯嬴便成了统管白氏天下酒店的总事。当初秦国迁都咸阳时,因了渭风古寓的声望,商鞅为了吸引六国客商,力劝侯嬴与白雪将渭风古寓迁到咸阳,并且扩大了几倍,几乎与当年安邑的洞香春比肩。商鞅惨遭车裂,白雪殉情而去,侯嬴便想将这渭风古寓卖给楚国大商人猗顿,让白氏商家永远的离开秦国。谁知秦国看重白氏对天下商旅的感召力,新君嬴驷竟是两次亲自到渭风古寓拜访侯嬴,希望白氏商家继续留在咸阳,做山东客商的大纛旗。反复思虑权衡,侯嬴终于还是留了下来。

    这时,魏国的都城已经迁出安邑多年,安邑的洞香春已经繁华不在。侯嬴便索性将安邑洞香春的贵重设施与经营老班底全部迁来咸阳,又将渭风古寓的格局按照洞香春的经营风格进行了重新改制,干脆大做起来。这一番举措名声大噪,渭风古寓顿时成了六国商贾与天下名士在咸阳的聚会中心,也成了消息集散地。这里的一班主管、侍女与仆人,都是原来安邑洞香春的老班底,见多识广,驾轻就熟,竟不用侯嬴操心,一切都是井井有条。这位女侍便是这里的“长衣”领班。与其他女侍不同的是,她身着一领红色的大袖长裙,庄重大方中透着精明干练。而其他女侍则短裙窄袖,多了几分柔媚活泼。她们虽然都是豆蔻年华,但特殊的职业阅历,却使她们对人有着一种独有的敏锐眼光。客人进店,一瞄其言谈举止步态神色,“长衣”便立即发出一个自然的手势暗号,便有适合接待此类客人的女侍上前应对,桑田沧海,竟是很少差池。

    目下,“长衣”领班竟亲自来应对侍奉木屏后的客人,这是极为少见的。

    大约小半个时辰,长衣似乎听见了什么,轻疾的推开了木屏,却不禁一惊,竟不知如何应对了客人已经是满面通红,大汗淋漓,左手的酒爵还在摇摇晃晃,右手却不断拍案长笑:“秦公哪秦公,你,好蠢也不识苏秦大计长策,你,你,你,啊哈哈哈哈哈”笑声凄楚愤激,长衣不禁陡然激灵了一下。略一思忖,长衣还是走了进来,轻柔的跪坐案前:“先生第一次饮这赵酒,便下半坛,豪量呢。”

    “笑我苏秦不会饮赵酒噢,你如何又来了出,去”

    “是。先生慢饮,我去拿点儿醒酒汤来。”长衣站起身来,却没有立即就走。

    “我,苏秦,醉了么休得聒噪,去”话未落点,便一头软在了案上。

    正在此时,一个短裙女侍匆匆走了进来,轻声在长衣耳边说了几句。长衣大是皱眉:“这如何使得我去看看。你叫酒侍来,关照这位先生。”说完,便与女侍匆匆走了出去,径直向停车场而来。

    渭风古寓的停车场,是一道高大的木栅栏圈起来的大场院,有六名通晓剑术的男仆专司守护,有十多名仆役专司照料车辆马匹。来渭风古寓的客人都不是等闲庶民,人人都是高车驷马,每辆车又都各不相同,这停车场便成了天下名车骏马汇集的大场院。每逢夜色降临,楼外停车场便成了渭风古寓最有声势的招牌。那道高大的木栅栏上,高高挂着一圈特制的硕大风灯,照得满院通明。辚辚进入的各色车辆,立即被侍者引领到不同车位稳妥排列。按照惯常规矩,车主人一般都在酒店正门下车进店,然后由仆役驭手驾车进入停车场,安顿车马等候主人。一班喜好亲自驾车的豪客,便有渭风古寓的“车侍”在酒店正门接过车辆,驾到停车场安顿妥当。车马一旦停好,驭手们便大摇大摆的进入停车场内专门为他们开设的店堂,或进食饮酒,或博彩玩乐。停车场的仆役们便按照车辆主人或驭手的要求,或刷车擦车,或洗马喂马。明光锃亮的车辆间竟是人影如梭,骏马嘶鸣,一片忙碌。

    于是,这偌大的停车场便不期然成了一个独特的车马较量场。那些酷爱名车骏马的客人,往往在应酬玩乐之后便信步来到这里,欣赏形制各异的不同车辆,一一评点,甚或豪兴大发,以惊人的高价买下一辆自己喜欢的好车,或一匹驾车的骏马。时间一长,这渭风古寓停车场便成了车马爱好者们约定俗成的独特的交易场。有一班“车痴”“马痴”来渭风古寓,为的就是看车看马,往往不入酒店而径自进入车马场徘徊观赏。

    长衣领班与短裙女侍匆匆来到车马场时,一群华丽客人正围着一辆青铜轺车兴奋议论。

    “大雅大贵,好车”

    “六尺车盖,六尺车厢,品级顶天了”

    “噢呀,六尺车盖者不希奇,好多去了。贵重处在这里。看看,车盖铜柱镶嵌红玉谁人见过啦”一个黄衣商人操着楚语高声惊叹。众人眼光顺着他的手一齐聚集到车盖铜柱上,果然见一块两寸见方的红玉镶嵌在锃亮的古铜中间,熠熠闪光不禁纷纷惊讶叹羡,争相围着轺车抚摩品评。

    “快来看这里”有人在脚下惊叫一声,众人轰笑起来:“呀,真是车痴韩兄好兴致”原来有个人提着一盏小风灯钻到了车厢下,坐在地上自顾端详车底,听见同好们笑声,他的腔调顿时尖锐:“别笑了快来看也”

    一圈十多人顾不得锦衣贵体,纷纷匍匐着钻到车下伸长了脖颈,端详之下,竟是鸦雀无声原来,车厢底部的铜板虽然铜锈班驳,但依稀间仍可看见“冬官坊”三个刻字。那时侯谁都知道,“冬官”就是周王室的司空,职掌百工制造;铜板上有此三字,证实这青铜板料是王室炼制的专用铜材,也就意味着,这辆车极有可能是王室特制的青铜轺车

    “西周还是东周”有人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

    “这里还有刻字”一个跪在地上的贵公子模样者仔细抠着车辕内侧的铜锈,一字一顿:“辀人皂,黎,氏看见了么辀人快再看车床、车轮”众人激动,便纷纷找来几盏风灯三三两两的举着,仔细端详抠摸着这辆神秘轺车的铜锈部分。片刻之后,蹲在车厢的一个人喊了出来:“车床有字舆人夭黄氏”又有人喊:“车轮铜箍有字轮人蚣闾氏”众人惊讶纷乱间,又响起贵公子尖锐的声音:“这里车辕内王驭造父天哪,造父造父也”

    一连串的发现,当真使这些嗜车癖们惊讶万分面前这辆车,竟当真是千古难逢的西周王室的名器那刻有“冬官”字样的铜材是王室专用的,那“辀人”是西周王室作坊专门打造车辕的工匠官号,皂黎氏则是这位工匠的名字;打造车床的“舆人”是夭黄氏,打造车轮的“轮人”是蚣闾氏。这些刻字,本来就已经足以证实这是一辆西周王室的王车,是天下难觅的至宝了。可是,更令这些车痴们咋舌的是,这辆车竟然还是造父曾经驾驭的王车造父,那可是神灵一般的“车圣”,在车痴们心中比三皇五帝还要神圣光彩造父本是周穆王的勇士驭臣,能降伏驯化野马。周穆王西游昆仑,正是造父以四匹驯化的野马驾车,风驰电掣日行千里,使周穆王及时赶回镐京消弭了一场叛乱。从此以后,造父就成为“驭神车圣”,成为驾车者永恒膜拜的英雄。五六百年后,这些车痴们竟然亲眼见到造父驾驭过的青铜轺车,这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如何不令他们大喜若狂

    车痴们木呆呆的看着这辆车,这里摸摸,那里摸摸,你看我我看你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贵公子猛然醒悟过来,失惊喊道:“神车在此,还不参拜”说着便整衣肃容,一个大拜,长长的跪伏在车前。车痴们恍然大悟,也连忙跟着大拜长跪。

    正在这时,一盏风灯悠悠飘来,两个女侍站在了车旁:“哟,先生们灰头土脸一身汗,参拜土神么”长衣领班笑盈盈瞄着刚爬起来的车痴们。

    “哪里啦我等想买这辆车啦谁的车啦”楚国黄衣商人越急拖腔就越长。

    “噢,先生们要买这辆破车”长衣女侍笑盈盈反问。

    “正是。”刚刚爬起来的贵公子一边对车痴们眼风示意,一边大咧咧笑道:“这辆车尚算古朴可人。我等想与车主人博彩赌车,长衣侍姐,能将主人请来否”

    “那位先生正与一位大梁贵客聚酒长谈,不能前来,先生们改日再议了。”长衣领班脸上弥漫着可人的笑意,明亮的目光却扫着每个人的神色。

    “大梁贵客何人哪”一个红衣商人操着魏国口音高声道:“咸阳的魏国人,十有八九我都识得,没个不爱好名车的,我去请来便是”

    “先生且慢。”长衣笑道:“诸位都是老客,这里的规矩想必不用我说。客人正事未完,不得随意邀客人博彩。先生大人们多多关照了,小女先行谢过了。”

    贵公子沉吟着:“也是。长衣侍姐,得等候几多时辰”

    “渭风法度:不许问客人行止。我如何说得定准”

    “嘿嘿嘿”贵公子大咧咧笑着眨眨眼,突兀的提高声音:“还是明日相约吧,那位先生也是渭风古寓常客,对么”

    车痴们纷纷点头:“行。”“明日就明日。”“那我就再看看这车。”

    长衣女侍做了一礼:“如此谢过诸位。先生们且看,我去侍奉客人了。”说完,对一脸茫然的短裙女侍笑道:“茜姐儿,走吧。”风灯便又悠悠飘去了。

    长衣女侍匆匆回到店堂时,那位英挺俊秀的客人已经大醉,竟躺在厚厚的地毡上长长的喘着粗气。酒侍呆呆的站在一旁,却不敢动他。长衣颇觉奇怪,轻声呵斥酒侍道:“黑猢,如何便发呆还不快给客人服冰酒”酒侍忙答:“回掌堂姐姐,这位先生醉得蹊跷呢。我进来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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