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谈兵致祸 第三节 策士与君王的交换第(2/2)页
看准了机会,非但不交出伍员,还委伍员以秘密练兵的重任。后来,好歹交出了伍尚,伍员则谎称逃窜无着。从这时候开始,楚国的大灾难便接踵而至了。三年后,吴国将军伍子胥,也就是那个怀着血海深仇的伍员,率领三千死囚犯练成的敢死孤旅做先锋,吴王僚亲率五万大军随后,大败楚军,攻入淮水以北的楚国腹地,竟俘虏了楚平王的王后楚平王恼羞成怒,封大将囊瓦为令尹,修筑郢城,与越国联手建立舟师水军,南下攻吴。不想伍子胥率领的吴军却抄了楚军后路,一举占领了楚国的腹地重镇钟离、居巢,楚国又一次战败。这次大败,楚平王声名狼狈,竟是在只做了十三年国王的盛年之期活活给气死了
楚昭王刚刚继位,吴军又立即杀到。这次却是楚军将士合力,围困了吴军。这时吴军发生了内乱,公子光遣剑士专诸于宴席间刺杀吴王僚,自立为吴王。楚军将领闻吴国内乱,即行退兵,错过了一举灭吴的大好机会。这公子光,就是赫赫大名的吴王阖闾。他以伍子胥为大将,雄心勃勃的修筑了阖闾城,使吴国有了中心根据地,准备全力灭楚。两三年间,伍子胥率军不断袭击楚国,楚国却抓不住吴军踪迹,疲于奔命竟没有一次战胜之功。这时候,楚国感到了吴国真正的威胁,防御这个昔日的臣服小国,竟变成了楚国最要紧的存亡大计。
但是,真正的大灾难却还刚刚开始一年之后,兵家名士孙武到了吴国,吴王阖闾立即拜孙武为上将军,对楚国发动了长距离的奔袭战,三次攻入楚国淮北腹地。期间吴国又大败越国,显然成了江南霸主。吴王阖闾九年公元前506年,吴国北联中原晋国,对楚国南北夹击。晋国联结鲁、宋、卫、陈、蔡等十余诸侯,从北面压制楚国。吴国则由孙武、伍子胥亲率大军越过大别山长途奔袭楚国腹地,在柏举大败楚国令尹囊瓦的大军,并一举占领郢都囊瓦逃亡郑国,楚昭王逃匿云梦泽,遭遇匪盗袭击,又逃亡随地。
这是楚国数百年来最深重的一次亡国危机幸亏了那个申包胥,在秦国宫门外哭了七天七夜,秦哀公才发兵救楚。
楚国虽然没有灭亡,却从此在中原丢尽脸面,非但北上争霸无望,而且不得不与吴越两国开始了长期周旋。从这时开始,楚国扶植越国与吴国对抗。越国野心由此而引发出来,以楚国为后盾训练军队,袭扰吴国。期间虽然也几次打败吴国,但却总是无法遏制吴国对楚国的攻势。吴王阖闾十一年,吴军大败楚国水军,又大败楚国的战车陆师于繁阳。楚昭王恐惧之极,将都城东迁了数百里,在郡城暂时避难。至此,吴国成了真正的江南霸主后来,便是那尽人皆知的故事吴王夫差灭了越国,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恢复越国又灭了吴国。
至此,楚国背后最大的威胁消失了。可是,被楚国扶植起来的越国,竟一点儿不念楚国之情,虽然没有大举进犯,却也与楚国龌龊不断。这时天下已经进入战国,楚国在吴越争斗中历经吴起变法,元气已经大大恢复,重新将注意力转向了中原。越国呢,对吴起变法时的楚国军威颇为忌惮,也龟缩回震泽岛屿与东海之滨,远避楚国锋芒。
从此,楚越两国便大大冷淡,几乎没有什么邦交往来了。
今年春日,楚威王得报:越王姒无疆迁都琅邪,要北上攻齐楚威王哈哈大笑:“越蛮子不知天高地厚,死期到了”这才几个月,如何便要调头南下来找楚国的麻烦正在疑惑间,又接斥候密报:中原策士张仪说动越国放弃攻齐,南下攻楚
楚威王大是恼火,对这个张仪恨得咬牙切齿。原来,楚威王大有雄心,几年来正在秘密物色人才,准备第二次变法,刚刚有得头绪,却又越国大兵压境,一旦陷入战事纠缠,谁知道要耽搁多长时间楚威王如何不感到气恼
这天风和日丽,楚威王正在王宫湖畔练习吴钩劈刺。说是练剑,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心事。越国既然来犯,不想打也得奉陪,可目下楚国连个象样的将军都没有,却是谁来操持这件军国大事楚威王第一次感到了窝囊:一个几次做过天下霸主的堂堂楚国,竟被一个昔日附庸欺侮,当真是岂有此理然则天下就是这样,你不强大,就要受气,就要受辱,就要挨打看来,楚国不振作不训练新军是不行了。可是,远水不解近渴,关键是眼前这场兵灾如何消弭想着想着,楚威王手中的吴钩便偏了方向,一剑没有劈到木桩,却劈到湖畔石案上,“当”的一声大响,火星飞溅,震得楚威王一个趔趄,手中吴钩飞出老远,竟“噗”的插进了粼粼波光的湖水中楚威王怔怔的望着湖面,甩着生疼的胳膊,沮丧到了极点。
正在此时,内侍急急走来:“禀报我王,中原张仪求见。”
“谁张仪他在哪里”楚威王牙齿磨得咯咯响,却没有转身。
“就在宫门外候见。”
“让他进来。”
“遵命。”内侍一溜碎步跑了出去。
片刻之间,布衣大袖的张仪飘飘而来。楚威王远远打量,见这个黑衣士子与自己年龄相差无几,便不由冷笑几声,纹丝不动的站着。张仪自然将这位年轻国王的脸色看得分外清楚,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深深一躬:“中原张仪,参见楚王。”
“张仪,尔在列国翻云覆雨,不觉有损阴骘么”劈头便是冷冷一句斥责。
张仪不禁恍然笑道:“原来楚王为此不悦,幸甚如之张仪周游天下,彰天道而显人事,使该亡者早亡,当兴者早兴,正当延年益寿,何能有损阴骘”
“无须狡辩。”楚威王冷冷一笑:“将兵祸引来楚国,还敢张扬郢都,不怕绞首么”
“张仪给楚国带来千里鱼米水乡,何由绞首”张仪平静的微笑着。
楚威王何其机敏,微微一怔:“你是说,越国是送上门的鱼腩”
“正是。难道楚王不以为然么”
“越国是江南大国,善铸利器,悍勇好斗,十五万大军压来,岂是孱弱小邦”
张仪哈哈大笑:“楚王何其封闭耳今日越国,岂能与五十年前之越国相比越国自勾践之后,人才凋零,部族内斗不休,非但无力北上,连昔日丰饶无比的震泽,也成了人烟稀少的荒凉岛屿。三代以来,越国远遁东海之滨,国力大大萎缩。目下这姒无疆不自量力,却要攻打楚国,岂非送给楚王大大一个利市楚国灭越,其利若何楚王当比张仪清楚。”
楚威王半信半疑:“若如你所说,莫非这姒无疆是个失心疯不成”
张仪揶揄笑道:“楚王为君,自然以为君王者皆高贵聪明了。然则在张仪看来,天下君王,十之八九都是白痴木头。这姒无疆么,除了剑道,连头猪都不如呢。”
楚威王想笑,却嘴角只是抽搐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为何将越国大军引开齐国难道不想在齐国讨一份高官重爵么”
张仪在草地上踱着步子,侃侃道:“灭国大礼,天有定数。齐国虽强,灭越却非其长。楚国虽弱,灭越却是轻车熟路。百年以来,楚国与吴越纠缠不休,对吴越战法也大是熟悉,水战陆战,楚国皆是吴越鼻祖。天道有常,越国向楚国寻衅,岂非楚国的雪耻振兴之日”
楚威王思忖有顷,拱手歉意笑道:“多有得罪,先生请坐。来人,蓝陵酒”
片刻酒来,楚威王频频与张仪举爵,饮得一时,楚威王停爵笑问:“先生给楚国鱼腩,难道无所求么”
“虽无无求,却想与楚王做一交换。张仪一老友隐居楚国,却是要请楚王高抬贵手了。”
“噢先生老友隐居楚国却不知何人”
“齐国田忌。”
“如何”楚威王惊讶间不觉站了起来:“田忌隐居楚国却在哪里”
“请楚王高抬贵手,交换。”张仪没有正面回答,却只是悠然的拱手一笑。
楚威王绕着石案急促的转着,突然止步:“莫急。放走田忌可以,也须得有个交换。”
张仪大笑一阵:“楚王但讲。”
“田忌为将,率楚军灭越。”
张仪顿时愣怔,心中飞快盘算,踌躇笑道:“此事尚须与将军商议,不敢贸然作答。”
“芈商与先生同见将军商议,如何”楚威王显然很急迫。
“这却不必。”张仪笑道:“我能说动将军,自来禀报楚王。楚王突兀出面,便有差强人意之嫌,这生意便不能做了。”
楚威王思忖一番道:“也是。只是先生万莫迟延。来人,给先生备轻舟一条、快马三匹、驷马轺车一辆,随时听候先生调遣。”老内侍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张仪却是笑道:“多谢楚王,张仪还真不知用哪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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