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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谈兵致祸 第六节 错也数也 不堪谈兵第(1/2)页
昏暗的石屋里,遍体鳞伤的张仪终于醒了过来,恍惚间仿佛是一场噩梦。身下的石板是冰凉的,浑身是冰凉的,心也是冰凉的,那一线微光似乎也是飕飕的凉风,将那一丝朦胧混沌的感觉都变成了冰凉的。睁开眼睛,张仪觉得很清醒又很朦胧,明明是一方凉冰冰的天地,如何却又感到热烘烘的一片焦躁还是闭上眼睛想想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自己突然变成了一片空白

    张仪深深吸了一口气,日间之事便在一片冰凉潮湿中渗了出来呵,军使来报,房陵被秦军偷袭,楚王摔了铜爵,昭雎喊了什么是了,拿下张仪对了,田忌还争吵了一阵,好象没用。以后的事么,就不用想了,还能如何呢突然,张仪觉得很可笑,入楚原是名士,灭越之后更是尊神,如何正在被楚国君臣的香火供奉之时,那虔诚的颂扬便突然变成了一记闷棍一谋之功,由人而神一谋之过,由神而鬼世间事当真如此滑稽是啊是啊,当真滑稽心念一闪,张仪突然大笑起来,边笑边唱:“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唱着唱着,又觉得自己飘飘然去了

    再次醒来时,张仪浑身却软得酥了一般,那透体的冰凉如何又换了轻飘飘暖洋洋,竟仿佛大醉之后一般那是什么声音悉悉挲挲隐隐约约的好象就在身边张仪费劲的睁开眼睛,却见一个人跪坐在身边,似乎还在低声的哭泣,闭闭眼睛再睁开,张仪相信这不再是梦,不再是醉眼昏花,这是真实的

    “绯云是你么”张仪含混的嘟哝了一句,那张嘴仿佛不是自己的。

    “张兄你,你终于醒了”哭声停了,泪珠却滴在了张仪脸上。

    “绯云啊,”张仪慢慢的张开嘴巴:“看,看,我的舌头还在么”

    绯云“噗嗤”笑了,却边抹眼泪边点头:“在,在吔。”

    “好,好啊。”张仪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但有这三寸舌在,张仪,就还是张仪。”“先别说话,我给你喂点儿热米酒。”绯云轻柔的扶起张仪倚在自己肩头,转身便拿过一个棉套包裹的铜壶,将壶嘴儿搭在张仪嘴唇边:“来,喝下去就会好些儿呢。”香甜温热的米酒一入口,张仪便大感干渴,咕噜咕噜牛饮般吞咽起来,一壶热米酒顷刻便全部干净。张仪大感精神,四顾打量,才发现这是一间竹墙茅屋,透过半掩的木门,一座苍翠的山头便在眼前,竟是似曾相识:“绯云,这,这是哪里”他惊讶得有些结巴起来。

    “长阳谷,田忌的隐居之地。”

    “如何能在这里田忌呢”

    “张兄莫急,”绯云叹息了一声:“我这就说给你听”

    昭雎缉拿了张仪,田忌大急,一面让绯云到令尹大帐打探,一面连夜紧急求见楚威王。绯云火急赶去,用一百金买通了令尹府一个军吏,才得以守侯在令尹府门厅等候。夜半时分,田忌匆匆赶到,出示了楚王的金令箭,才强迫昭雎放出了便体鳞伤的张仪。出得令尹府,田忌什么话也没说,连中军大帐都没有回,就亲自驾着一辆战车将张仪主仆送到大江边。这时候,一艘轻便快船已经在江边等候了。朦胧月色下,田忌对绯云说:“先生重伤,好生护持。我稍后便归。余事不用操心,上船便知。”说完便匆匆走了。上得轻舟,一个精悍的年轻人来到舱中对绯云说:“我乃将军族弟,名叫田登。小哥但放心看护先生便了。这是一个红伤药箱,小哥想必会打理红伤吧。”绯云急忙点头谢了,便在一支粗大的蜡烛下埋头打理昏迷不醒的张仪。整整一个时辰,绯云才将张仪的全部伤口擦洗上药完毕。这时田登又来到舱中,见张仪已经安然昏睡,方才对绯云说了田忌的安排。田忌叮嘱:楚国君臣正在嫌恶张仪,更兼昭雎险恶,先生不能留在昭关,须得先回长阳谷疗伤,待痊愈后再做他图。如此便漂漂荡荡的走了六天,才回到了这云梦泽的长阳谷。“将军呢他没受牵累么”张仪急问。

    “田登说,楚王与将军又做了一个交换:将军须统兵收复房陵,楚国方能放人。将军坚执要楚王先放出张兄,否则不接受交换。僵持一个时辰,楚王才出了令箭。送走我们,楚王便催促将军连夜带兵北上了。田登安顿好我们,也随后追赶将军去了。”张仪听得愣怔,良久道:“绯云,你去歇息吧,让我好生想想。”

    “哎,做好饭我便来吔。”绯云收拾了零碎物事,扶张仪躺好,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田忌统兵北上的消息使张仪大感意外。田忌为自己开脱辩解,这是很正常的;连夜赶到楚王行辕解救自己,也属该当之行。毕竟,是张仪给田忌创造了重新返回齐国的机会,而且准备共事图谋振兴齐国。利害关联,作为报答也都是题中应有之意。可是,以统兵收复房陵为交换,就大大超出了报答举动。秦国新军绝非越国的乌合之众可比,楚国的老战车与半新半旧的骑兵如何能收复房陵秦军能够千里奔袭,谋划者与统兵大将一定都是非凡人物,岂能没有充分的迎战准备楚军北上,岂非以卵击石田忌作为当世已经成名的老将,历来用兵慎重,一个牛刀杀鸡的对越之战,尚且是颤兢兢如履薄冰,岂能对秦楚实力心中无数更重要的是,如此交换,将使田忌在楚国越陷越深,楚人薄情寡恩,败了走不脱,胜了不能走,后患将是无穷尽的。实际上,做出如此交换,田忌便等于将自己的后半生全部押给了楚国,重回齐国的愿望很可能因此而永远无法实现,对于一个齐国王族子孙而言,永远的客居异国,老死异乡,那真是一曲磨人终生的悲歌。显然,田忌将自己押在楚国,楚国对张仪的恨意才会稍减,他张仪才算彻底的脱离了险境,才有安全养息的可能。张仪啊张仪,你值得田忌付出如此牺牲么若是挚友知音如俞伯牙锺子其者,自然是士为知己者死,死而无憾。可张仪之与田忌,却只是初次结识,既算不得挚友,更算不得知音。张仪为田忌返齐奔波,也只是出于为自己物色力量的利益需要,本来就是“权衡利害决其行”,所以张仪对田忌也从来不从“义”字上说事,甚至也不从“道”字上说事。豪放不羁的张仪,对人对事从来不讲虚伪烦琐的情义理礼,而只追求透彻的把握利害关联。田忌虽寡言,却睿智,岂能不知策士纵横之准则所以,张仪与田忌谈不上情义之交。那么,谈事定策的见识方面呢似乎更与知音不搭界。秦军偷袭房陵,田忌是经过认真揣摩,事先作为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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