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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冬战河内 第一节 流言竟成奇谋 齐国侥幸脱险第(2/2)页
来都是共进退的,如何能说走便走了

    “你是王族,根基在齐。你都要走,何况一个身在他国的纵横策士”孟尝君又是一声长叹,“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只怕齐国要一朝覆亡了”

    突然,湖边竹林里一阵长笑,便听一人高声道:“谁个如此沮丧了”

    “鲁仲连”孟尝君又惊又喜,大步出亭高声道,“来得好仲连不愧国士无双也”

    月色之下,但见一人斗篷飞动长剑在手从竹林中飘然走来:“孟尝君别来无恙”孟尝君笑道:“别客套了,来坐了说话。”说着便上前拉住鲁仲连进了石亭,“这是上将军田轸。这位是名士鲁仲连。二位认识一番了。”鲁仲连便与田轸相互一拱,算是见过,便在石墩上坐了下来。孟尝君这后园湖畔本是经常的会见宾客处,竹林边便有一个小庭院长住着几个仆人与侍女,但逢客来,只要孟尝君一声呼唤,便即出来侍侯,或茶或酒都是就近取来,极是方便。此时孟尝君便只啪啪两掌,便有两名侍女飘然走来,在石亭廊柱下摆置好了煮茶器具。

    “无须客套。”鲁仲连一摆手,“两件事一说,我便要走了。”

    “何须如此匆忙”孟尝君正在烦闷彷徨之时,正要一吐心曲并听鲁仲连谋划,听得鲁仲连如此急迫,不禁便有些失望。虽则如此,孟尝君也知道鲁仲连不是虚与周旋之人,便摆摆手让侍女撤走了茶具,一拱手道:“有何见教说吧。”

    “第一宗,四国攻齐一事,行将瓦解。一时之间,孟尝君不必担心。”

    “此事当真么”田轸不禁惊讶得脱口而出,“今日午时,斥候还报来四国结兵消息呢”

    “少安毋躁”孟尝君呵斥田轸一句,却也是显然的惊讶困惑,“如此突兀,却是何故”

    “也许啊,只能说是天意了。”鲁仲连一声叹息,便说出了一段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

    联军大败于河外,赵国最是愤愤不平武灵王赵雍力行胡服骑射富国强兵已经三年,派出的这次试手。虑及联军以齐国三十万大军为主力,更有孟尝君春申君主宰,赵武灵王便说:“龙多主旱。派一员战将便是。”主持军政的肥义也认为有理,便没有派出名将廉颇,也没有召回在阴山巡视的平原君赵胜,而派了新军将领司马尚领军。这司马尚也是赵国的一名悍将,只要主帅调遣得当,冲锋陷阵历来都是无坚不摧。与此同时,赵武灵王已经部署好了两路大军:一路攻占离石要塞,抢占秦国河西高原;一路趁机吞灭中山国只要河内大战一得手,赵国便立即两面开打,在中原大展雄风。不成想河内大战竟是如此惨败,赵魏韩三军竟是全军覆灭,不啻给了雄心勃勃的赵国当头一棒

    此时,齐国趁机灭宋与齐军在三晋大战秦军时悄然撤出的消息传来,赵武灵王勃然大怒,立时便派出飞车特使联络魏韩楚三国,要与齐国大打一场。四国特使赴齐的同时,四国之间事实上已经议定了出兵盟约。这次是以赵国二十万大军为主,赵武灵王竟是亲自统帅

    恰恰便在此时,四国都城流言蜂起,四国商人也纷纷从临淄送回了种种义报:齐国新征大军二十万,国人赋税猛增五成,合成战荡平中原。

    消息传开,韩国第一个心虚了。襄王韩仓与大臣们反复计议,都以为但与齐国开战,必是旷日持久的天下大鏊兵,支撑不住的只能是地不过九百里、人众不过六七百万的韩国,与其如此,何如早退然则赵国锐气正盛,魏楚两大国也是气势汹汹,须得巧妙斡旋不着痕迹的置身事外,方是万全之策。密商一番,韩襄王便派出了大夫聂伯为特使出使赵国。

    聂伯到了邯郸,对赵武灵王说:“韩国原本只有不到二十万兵马,河外一战,八万无存,如今仅余十万左右,除却地方要塞之守军,能开出者不足六万。相比于赵国雄师,实在是杯水车薪也。况韩国多山,素来穷弱,仓廪空虚,实在无能为力。”

    赵武灵王冷笑道:“早几日如何不穷不弱你便说,要待如何,韩国才出兵”

    “我王之意:若得出兵助战,三大国须得预付韩国三年军粮,共三百万斛。”

    “啪”的一声,赵武灵王拍案而起:“厚颜无耻韩国与三国同仇共恨,自个雪耻,却是给谁家助战赵国一年军粮才五十万斛,你便要一百万斛有三百万斛军粮,韩国富得流油,再躲在山上看热闹么韩仓无耻将这使狗给我打出去”

    这个聂伯竟被打得遍体鳞伤,狼狈逃回新郑,一说原由,韩襄王顿时恼羞成怒:“好个赵雍还没做霸主,便要恃强凌弱了幸亏没跟你赵国”立时找来几个心腹一阵密商,便派出两路密使飞赴大梁、郢都。

    韩国密使对楚怀王说:“赵国已经与齐国订立了密约:齐分给赵三成宋国土地,再助赵独灭中山国,赵不与三国结盟攻齐。赵雍大肥,却要拉三国垫背,无非想成中原霸主而已。韩王不忍楚国一败再败,愿圣明楚王三思。”

    韩国密使对魏襄王却是另说:“赵国名为替三晋雪耻,实则要借机攻占魏国河内三百里。赵雍之狡诈阴狠,与田地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念三晋旧恨。韩魏如何为他赵国流血”

    楚怀王与魏襄王都是素无主见,顿时大起疑心,立即派出特使飞车赵国,异口同声表示:“齐赵之间,多有流言。若得楚魏加盟,赵国须得先行与齐国一战,以示诚信”

    赵武灵王顿时怒火中烧,一副连鬓络腮大胡须几乎立了起来:“齐赵之间,有何流言说说不出来,赵雍剁下尔等狗头”饶是他暴跳如雷,两国特使偏是死死沉默,一句话也不说。赵雍本是一心要与齐国决一死战,一则为五国雪耻,二则想一扫赵国多年的颓势,如今眼见信誓旦旦的盟约竟在突然之间大翻转,竟是气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要不是肥义一把抱住,几乎要一剑洞穿了两个特使。

    特使逃跑了,盟约也眼看是瓦解了。赵国君臣倍感窝囊,都疑心是韩国作祟。赵雍便派出得力斥候到三国秘查真相。半月之间,斥候相继来报,祸首果然是韩国。这一下非但是赵雍怒不可遏,一班大臣也是义愤填膺,一口声吼叫着要惩罚韩国。赵雍二话不说,当殿便命平原君赵胜率领精兵十万,对韩国上党发动猛攻。

    田轸高兴得连连拍掌喊好。孟尝君却听得大皱眉头:“奇也这流言大是蹊跷,如何竟与齐国动静若何相符又如何便同时在四国传播了”

    鲁仲连却是笑而不答。

    孟尝君恍然大悟:“噢是你鲁仲连流言用间妙,大妙也”

    鲁仲连摇头笑道:“孟尝君既然猜中,我却不便贪功。此计,却是另有高人。”

    “高人齐国人还是苏代”孟尝君惊讶得眼睛都睁大了。

    “田单。一介商贾,与我莫逆之交。”鲁仲连神秘地笑着。

    “田单莫非是王族末支”田轸也兴致勃勃地插了一句。

    鲁仲连淡淡一笑:“朋友之交,何须考究出身凡姓田者,都须是王族么”

    孟尝君瞪了田轸一眼,回头笑道:“这通流言,看似简单,实则却是神出鬼没此人智计,却是莫测高深了。”鲁仲连笑道:“田单久在中原经商,大市均有货栈店铺。河内兵败,我便料到齐国将有大劫。恰在邯郸遇到田单,我说了一番情势,他便想出了这个对策。原本只是想缓冲一番,给齐国缓出一段时日,好让老百姓逃难。不想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四国合纵竟是一朝崩溃,岂非天意也”

    “说到底,还是四国各怀异心了。”孟尝君叹息一声,“多少年来,哪次合纵不是如此但有风吹草动,便是鸟兽散了,怨得谁来”

    鲁仲连也是一叹:“强大时谁都想做霸主,危难时谁都想别个做牺牲。争夺是铁定不变,联合是瞬息万变。真正的合纵,永远都不会有。”

    “不说如此丧气话了。”孟尝君笑了,“第二宗呢”

    鲁仲连面色顿时肃然:“齐国真正的仇家醒来了。”

    孟尝君目光一闪:“你是说燕国”

    “正是。”鲁仲连点点头,“乐毅在辽东练兵五年,已成精锐大军二十万。”

    田轸急忙问道:“先生如何得知我的斥候营为何没有消息”

    鲁仲连淡淡一笑,却没有接田轸话题,只对孟尝君道:“我总在疑心:齐王杀了燕国张魁,燕王反倒派使赔罪,如此忍辱,果真便是畏惧齐国么与田单分手后,我便去了燕国,又去了辽东,终究是揭开了这个谜。燕国正在磨刀霍霍,齐国真正的危难还在后头。”

    见鲁仲连说得凝重,孟尝君不禁笑道:“二十万大军何惧之有了根本是有无明君在位有无名将统兵燕王原本平庸,这乐毅却是何人值得仲连如此看重”

    “孟尝君差矣”鲁仲连少见的断然一句,还连带着粗重的喘息了一声,“燕王姬平绝非平庸之辈,依我看,却是比越王勾践还强得几分。要说乐毅,更是天下少见的名将之才,其先祖便是当初魏国名将乐羊。更有上卿剧辛主持国政,也是名士贤才。如此君臣十余年韬光养晦不露锋芒,孟尝君竟不觉得寒气森森然么”

    孟尝君毕竟不是颟顸之辈,听得鲁仲连一番见地,竟是心中顿时沉甸甸地:“四国与齐国已经交恶,若有燕国死力合纵,齐国岂非大难临头”

    “这便是我今日来的本意。”鲁仲连点点头,“也是那位田单兄的主意。辽东之事,也是田单兄说给我的。”

    “他却如何知晓”孟尝君不禁大奇。

    “简单得很。”鲁仲连笑了,“田单入辽东收购人参虎骨,进山误入秘密军营,差点儿回不来了。”

    “果真如此,仲连以为该当如何”孟尝君也顾不上细问田单了。

    “齐国危难,内外俱生矣”鲁仲连便是一声沉重叹息,“外事,我倒是与田单兄谋得一策。可这内事,孟尝君被罢相,却是如何着手也”

    “内事须得如何你先说说。”

    鲁仲连掰着指头道:“其一,立即废止增加赋税的诏令。其二,二十万新兵也最好不要征发。其三,派出特使与楚国修好。若能办到如此三项,大难可减一半。”

    田轸不禁失笑道:“如此三项,便有忒大威力了”

    鲁仲连正色道:“前两项为内乱之根。若不消除,大战一起,难保不生民乱。民乱但起,齐国何在后一项为兵家退路。若无楚国,齐国断难长期支撑。”

    孟尝君默然良久,竟是摇头一叹:“难矣哉此人疯劲儿十足,却是如何扭得回来”突然却是眼睛一亮,拍掌便笑了,“有了左右我是闲居了,去找一个人回来”

    鲁仲连笑道:“有办法便好。告辞”

    “留步留步”孟尝君急道,“你去哪里”

    “秦国。”鲁仲连一笑,身影已在石亭之外,“再去楚国。”便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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