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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幽燕雷霆 第五节 整我六师 如雷如霆第(2/2)页
俊秀如少女的少年军仆轻盈的飘了过来,抱起触子便进了幕府寝室。

    久做中军司马,触子熟悉所有齐军大将的享受路数。一做上大夫,触子便从新军中给自己精心遴选了一个俊美的少年军仆侍奉起居。一经试用,大是满意,便成了随身军仆。大将入军,历来不许带眷属侍女,这少年军仆便是他别出心裁的享受。踩着厚厚的地毡,少年将触子轻轻放在特制的宽大军榻上,轻柔利落的剥去了他的衣甲战靴,又端来一盆事先架在燎炉上的热水,仔细地擦拭了他的每个角落,便给他盖上了一方轻软干爽的丝绵大被。收拾完衣物水盆,给燎炉加好了木炭,少年军仆便吹熄了军灯,悄然无声地钻进了丝绵大被。

    一阵剧烈的喘息躁动,触子便抱着光滑鲜嫩的肉体发出了沉重地鼾声。

    沉沉大梦之中,突兀山呼海啸少年军仆一声尖叫,触子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粗鲁地骂了一句:“蝎子钻裆了叫”少年瑟瑟发抖,赤裸裸一指帐外,便软软地粘在了触子身上。瞬息之间,连天杀声如大海怒潮般卷来,闪烁的红光映红了整个幕府大帐。

    懵懂的上将军顿时一身冷汗,竟情不自禁地尖叫一声,猛然推开粘在胳膊上的肉体,赤裸裸跳下军榻:“快衣服甲胄鸟都在哪里”及至草草裹上一领大袍,衣甲散乱的中军司马正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燕军偷袭上将军快走”

    “走到哪里去”触子摘下剑架上的长剑便是一声大吼,“出营杀敌”

    风快地冲出幕府,触子却瘫在原地不能动弹了。但见漫山遍野的火把冲杀而来,几乎每座齐军营帐都燃起了大火,丢盔弃甲的士兵们狼狈窜突,大将竟是一个也不见露面,却是如何收拾中军司马一声大喊:“护卫骑队在幕府后边上将军快走”不由分说便夹起触子向幕府后奔来。三千护卫骑队本来驻扎在幕府左右后三边,可左右两营已经卷入乱兵大火,两名千夫长也不见了踪迹。后营一千骑士正在无所适从地乱做一团,恰恰中军司马夹着触子赶到:“上将军在此上马列队”不由分说便将触子塞上一匹战马,大吼一声,“东渡济水快”马队便背着战场大火风卷东去。

    堪堪逃到济水岸边,正当清晨时分,蒙蒙细雨之中败兵红压压从身后弥漫卷来。败兵之后,棕色皮甲的辽东骑兵高扬着丛林般的闪亮长剑,正从远处山塬呼啸压来。此刻便是登船,也必是被争相逃命的败兵拖入河底无疑,弃船泅渡,便分明要被箭雨钉穿在河面。触子面如死灰,连长叹一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愣怔在马背上打着圈子。便在这片刻之间,又见西南山塬无边败兵涌来,黑色的秦军铁骑与红色的魏赵铁骑正潮水般压在身后追杀。

    “快逃回去禀报齐王。”触子对中军司马嘟哝了一句,便艰难地滑下战马,“我要殉国了。”突然夺过中军司马的短剑,猛力插进了腹中。“上将军”中军司马一声嘶喊,抱起触子尸体大吼:“将军遗尸,护军死罪守住渡口,护尸泅渡”

    然则已经来不及了。辽东铁骑已经率先杀到,在惊天动地的“杀光齐人复仇雪耻”的怒吼中,长剑翻飞箭如疾雨,河岸与水面变成了巨大的屠戮场。随后燕军步兵赶到,三万余弓弩手对着泅渡齐兵大肆射杀,六万余步兵列成方阵堵住河岸,十万铁骑便在山塬间尽情追杀。追击齐国新军的四支联军也是如法炮制,四面截杀。到得午后时分,整个济水西岸便在潇潇雨幕中沉寂了。

    伴着军营的粗大炊烟与弥漫河谷的欢呼,五国将领聚到了仓促扎起的中军大帐前。

    望着漫山遍野的尸骨,望着血红的济水,乐毅的声音沉重而又嘶哑:“此次杀尽四十万齐军,为的是震慑齐国。此等杀法,下不为例。”

    “岂有此理”魏国主将新垣衍一脸不悦,“齐军当年背弃盟约临阵脱逃,死了多少三晋将士只有绝杀之战,方可雪我心头之恨如何便下不为例了”

    “征伐有道,绝杀只可一次。”乐毅络腮胡须的黝黑大脸第一次显出了凛冽肃杀,“将军若不赞同我之战法,便请转道夺取老宋国,地利分毫不少魏国。”

    “如何要我提前转道”新垣衍冷笑连声。

    “是将军不遵将令。”乐毅也是冰冷如铁。

    韩将暴鸢便红了脸:“这这这,这却如何使得说好的五国分齐,仗没打完便要我等回去么”因原先议定韩国与魏国一起分宋,暴鸢便生怕魏国提前脱离而单独取宋,情急之下,便将韩国与魏国绑在了一起说话。

    “将军莫急,韩军也可提前脱开联军,与魏军一起取宋。”乐毅平淡之极。

    “上将军何须动怒。”韩军主将韩举心中大石落地,便笑着转圜,“大战未了,何能自乱我等辅助上将军攻下临淄,再走不迟了。”

    乐毅正色道:“法度立后可成军。要打仗,便须统一将令,违令者军法从事。”

    “窝囊”新垣衍立时便黑了脸,“这仗打得乏味,告辞”说罢转身对着司马便是一声大喝,“号角拔营,走”竟头也不回地大步去了。

    “上将军,这这这,你当请回新将军的。”韩举竟急得结巴起来。

    乐毅淡淡一笑:“韩将军,你也去吧。”

    “快走还说个甚来”暴鸢一拉韩举,两人便疾步去了。

    “鸟”胡伤骂了一句,“虽说是绝杀痛快,可也得令行禁止不是。秦军没说的,跟上将军打到临淄”

    “我也是”赵庄慨然拱手,“上将军领我大赵丞相,燕军赵军便是一家”

    “多谢两位将军了。”乐毅拱手一礼,“当年燕齐结怨,便是齐军入燕杀戮无度之恶果。恶杀复仇,循环往复,天下兵道何在乐毅无奈为之一,可使燕国朝野恶气稍伸,以利举国同心,绝非要在齐国大开屠场。此中苦心,尚望两位体察一二了。”

    赵庄便有些困惑:“上将军之言,大道也,方才何不对魏韩两将说明”

    乐毅颇为神秘地一笑:“新垣衍有魏王密令:只助燕一战,便疾取宋地。”

    “啊他要撇开韩国”赵庄惊讶得目瞪口呆。

    “鸟这便是山东六国嘴脸。”胡伤冲口而出,却顿时面色胀红。

    “实话实说,无妨无妨。”乐毅哈哈大笑,“此等恶习,原当诅咒了。”

    “上将军闻过则喜,真大贤也。”胡伤这次是真心敬佩了。

    “将军如此褒奖,却是不敢当了。”乐毅又是一阵大笑,“走痛饮一番辽东山酒,再议下战。”拉着两人便大步进帐去了。

    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开,齐国朝野震动了。

    多少年没打过败仗了,如何生龙活虎的四十万大军一夜之间便被斩尽杀绝了,可能么联军向来无战力,莫非一夜之间变成了蚩尤神魔燕国穷得几个人穿一条粗布裤,倏忽几年便有如此厉害的大军,可能么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议论蜂起,大多临淄国人竟是连连摇头,一口声的“俺不信这邪”嘴上如此说,心里却直发毛,逃也不好不逃也不好,市井巷闾之间竟是躁动纷乱得一团乱麻了。

    王宫之中,齐湣王却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诛灭触子九族连传统刑场也没有,一夜之间,三千余人便被王室禁军斩杀在大小府邸,血腥气息弥漫在临淄巷闾,国人无不毛骨悚然。齐湣王却是余怒未消,清晨便擢升临淄守将达子为上将军,率领剩余的二十三万大军西进祝柯,要据险击溃联军。

    达子原本是齐国新军的步军副将,因了训练士卒技击术分外扎实,在王宫校武中屡次获胜,便被齐湣王破格擢升为临淄大将。做大将以来,达子最主要的军务还是操持王宫校武,还从来没有带兵出临淄的机会,更没有单独率军打过大仗,此次骤然飚升为上将军,达子顿时热血沸腾,决意死战到底以报王恩。

    兼程疾行三日,大军堪堪望见祝柯城堡的箭楼,便见漫天烟尘裹着隆隆沉雷从济水东岸压来,烟尘中旌旗猎猎号角声声,恍惚之间仿佛天地塌陷一般。

    “大军列阵”达子拔出长剑嘶声大喊。

    为了快速截住联军,达子的二十三万大军不是步骑一体开进,而是骑兵在先步兵随后,辎重更在步兵之后。如此疾行三日,一路连绵断续竟拉开了将近二百里。达子的谋划是:祝柯以东一马平川,直到临淄几乎无险可守,只有将乐毅联军堵截在祝柯以西,临淄才能平安;惟其如此,八万铁骑先行进入祝柯要塞凭险堵截,后续步军辎重晚到半日一日,正好在要塞背后的山塬上构筑壁垒,形成第二道防线。大军开拔之前,斥候报来的军情是:联军内讧,魏韩两军已经退出,乐毅下令大军休整旬日再酌情东进。齐湣王哈哈大笑:“乌合之众也合纵联军几曾成过气候达子,放手狠狠杀战胜之日,本王亲自劳军”达子毕竟行伍出身,对齐湣王的一言一行素来奉为神明,加上此等军情,达子便是信心陡长。然则万万没有料到,内讧的乐毅联军却如此快速,竟在三日之内便过了济水压到了眼前。

    仓促之间,陆续涌到的八万骑兵,便在尖利的牛角号中隆隆横展开来。本来就是人困马乏,更何况全然没有急战准备,后队茫然不知所云,人喊马嘶中正在乱哄哄列阵,对面蓝边红底的“燕”字大旗,与两翼的秦字黑旗赵字红旗已经山呼海啸地压了过来。天幕般的烟尘扑面疾滚,棕色的皮甲雪亮的丛林狂野的杀声,辽东铁骑的棕红色怒潮雷霆万钧般瞬息湮没了紫色的孤岛。仅仅一个时辰,怒潮烟尘便平息了。齐军八万铁骑几乎被包抄全歼,只有小股游骑落荒逃走。刚刚佩起上将军大印六日的达子,死战不退,竟被辽东铁骑砍成了三截。

    乐毅厉声下令:“步军拖后掩护铁骑悉数疾进,包抄齐国步军”

    片刻之间,辽东铁骑居中,秦赵铁骑两翼,在茫茫旷野展开成一个十多里宽阔的巨大扇面,仿佛苍茫天宇中翼若垂天之云的鲲鹏展翅,向东面逶迤而来的十多万齐国步军压了过来。

    却说齐军步兵正在兼程疾行,突兀便见浑身带血的骑士乱纷纷迎面撞回。一阵纷乱的叫嚷,前行步军大将顿时面色苍白地钉在了当场,军士们哗然骚动,只作势便要回头。步军大将愣怔得片刻,便是一声吼叫:“快回防临淄”话音落点,前军回头便跑。“快回临淄”的惊慌喊声却是比军令传得快了许多。片刻之间,十五万步军便漫无边际地撒开大步向东逃跑。顿饭辰光,与长蛇阵一般的辎重牛车大队相遇,不管步军大将如何呼喝要护卫粮草一起回防,惊恐的乱兵只是绝堤洪水般狂奔而去。

    便在傍晚时分,三国铁骑披着血红的霞光终于追了上来。辽东铁骑居中掩杀,秦赵铁骑却从两翼超前包抄,及至将溃逃的齐军兜头截住,号称“技击强兵”的齐国步军竟是纷纷丢下长矛盾牌,高举着双手投降了。

    此时,高举乐毅令箭的中军骑士飞向了战场各个角落,一路喊将过去:“齐军兄弟们,放下兵器,便可回家,联军绝不追杀”喊声此起彼伏,四面包抄的联军铁骑也让开了东边旷野,一队队赤手空拳的齐军步卒络绎不绝地缓缓涌出了包围圈,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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