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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雄杰悲歌 第四节 雄心错断 陡陷危局第(1/2)页
赵雍开始了果断的行动。这是他历来的秉性,谋不定不动,一旦谋定,便是无所畏惧地去实施,纵有千难万险亦绝不回头。这日暮色降临之时,他便钻入一辆四面垂帘的篷车,径直来到肥义府邸。

    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肥义似乎并没有感到惊讶,只将赵王迎进府邸便肃然就座,听赵王侃侃说起了一冬一春的种种神奇游历,直说了一个多时辰,赵雍方才撂出一句:“要与秦国比肩相抗,便要内修法令,外拓六千里国土”

    “老臣愿闻我王细策,法令如何修六千里如何去拓”肥义心知赵王已有成算,便先问得一句。

    “内修法令,便是推行第二次变法,与秦国一般,废黜封地,凝聚国力”

    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肥义嘴角一抽搐:“拓地呢”

    “北灭燕国,西灭中山,占据阴山漠北三千里”赵雍斩钉截铁。

    “先走哪一步”

    “修法稍先。”赵雍慨然拍案,“修法但入正道,便由你辅佐太子推行新法。我立即北上扩军拓地。再有十年,赵国便可与秦国比肩而立,逐鹿中原,决战高低”

    肥义却是良久默然。赵雍大是疑惑,肥义,我之谋划有错么肥义长嘘一声,骤然便是一声哽咽扑地拜倒,老臣请罪赵雍大惊,连忙便扶住了肥义,出事了慢慢说,来,坐了,别急。肥义入了坐席,便感慨唏嘘地向赵雍诉说了一个颇为蹊跷的朝局变故,赵雍竟是听得目瞪口呆。

    原来,自从肥义任职左司过以来,纠察百官便成为职责所在。二十多年来,无论肥义兼领何职,对左司过职责都没有丝毫懈怠。尤其是赵雍经常在外巡边作战,肥义便更是加倍留心国中动静。赵国素来有兵变传统,便是肥义自己也曾经参与,深知其中奥秘,所以早早就向各个权臣府邸通过各种方式安插了忠实眼线,随时向他秘密禀报权臣之异常动静。明知此等做法不甚妥当,肥义便给眼线们订下了三条法纪:其一,除了他所指定的事项与军政来往,不许窥探大臣寝室私密;其二,眼线一律为左司过府吏员,领官俸办国事,但有谋私诬陷者立斩;其三,任何密报只许以他所指定的途径交他本人,不得对任何人泄露由于谨慎周密,近二十年来竟是没有出任何纰漏,权臣间也未见异常,肥义便渐渐塌实了。

    可正在肥义准备撤消此等人员时,却突然从平城老将军牛赞府邸传来一份密报:牛赞书房出现秘密书简,褒奖牛赞大义有节,将为靖国功臣。三日后又来密报:前书为太子赵章秘密送来,已经做特急羽书发往平城。不久,太子傅周袑府中也传来密报:连续三月,周袑竟有十六次与太子在书房晤谈到四更,内容不详,却也绝非讲书议政。便在肥义浑身都绷紧了时,太子府密报来了:太子赵章与至少五名边将有秘密书简往来,内文不详。偏此时肥义已经是辅助太子坐镇邯郸处置国务的首要大臣,而赵王恰恰又正在穷追林胡的万里征途,肥义便决意暂时不报赵王。此中根本原因,便是所有的边军将领都在征战之中,而邯郸守军又恰恰由肥义兼领;离开边军京军,权臣封地的少量私兵要进入邯郸,没有君王特出令箭诏书,则肥义便可立即诛灭。当此情势,纵然密谋是真,一年半载也不可能动手。

    然则赵雍连续征战两年,回到邯郸处置完急务便又立马北上直下秦国,这件事便搁置在肥义密室三年之久。便在赵王此次回邯郸次日,太子府又传出密报:平城牛赞三将已经回书太子,内容不详,太子颇是振奋。肥义接报,便以磋商国务为名,立即来到太子府查勘迹象。

    太子赵章很是高兴,说定了几件事务,便兴致勃勃道:“敢问相国,父王可是又要北上”

    “老臣只是辅政,不是相国,太子慎言。”肥义的黑脸没有丝毫笑意。

    太子喟然一叹:“父王糊涂也以卿之大功,早该做相国了。偏他年年用兵,无暇理得国政,长此以往,却如何是好”

    “太子若有谋国之心,便当向赵王明陈。”肥义神色肃然,“赵王洞察烛照,绝非昏庸之君,定有妥善处置。目下以太子为镇国,便是将国政交付太子,无异于父子同王也。”

    “父子同王”太子揶揄地一笑,“赵章无非泥俑一个,任人摆置而已,相国当真不明就里抑或敷衍于我”

    “老臣愚钝,只知辅助太子处置国务,从未揣摩他事。”肥义眼见太子心迹已明,多说便是越陷越深,便借故告辞了。

    肥义本当立即晋见赵王告知此事,却明知赵王闭门不出必在谋划大事,又不便突兀托出乱赵王心神。按照惯例,赵王有大举动之前必来找肥义商讨,肥义便一直隐忍到今日。说完这一切,肥义末了道:“若非我王说还要北上拓地,老臣也许还要寻觅机会再说。事已至此,老臣斗胆一言:我王多年戎马倥偬,无暇顾及国政,若有大图,当先理国也。”

    赵雍脸色阴沉得令人生畏,良久默然,竟是粗重地长吁了一声,咚地一拳砸在案上,便霍然起身大步砸了出去。肥义分明看见了赵雍眼中的荧荧泪光,不禁心中猛然一抖,以赵雍之刚烈,若不能审慎行事,赵国立即便是乱云骤起,弄得不好毁于一旦也未可知心念及此,肥义一骨碌爬起来便赶了出去:“快备车进宫”

    进得宫中,肥义也不求见,只钉子般肃然伫立在王宫书房廊下。他抱定一个主意:只要赵王发出兵符,他便要拼死阻挡不管守侯几多时辰,他都要牢牢钉在这里,绝不会离开半步。眼见书房窗酃的白布上映出赵雍沉重踱步的身影,时不时便停下来长吁一声,肥义便不禁老泪纵横了。没有赵雍,赵国能有今日便是赵雍这身胆气,肥义也决意永远效忠赵王,绝不许任何乱臣贼子谋逆,也绝不许赵国再生兵变

    渐渐地,天终于亮了。肥义听见书房厚重的大门咣当开了,熟悉的脚步便咚咚砸了出来。赵雍一句话没说,拉起肥义便进了书房。一个时辰后,内侍总管匆匆走出书房秘密召来了国史令。直到中饭时辰,肥义与国史令才匆匆走出了王宫书房。

    旬日之后,邯郸王宫举行隆重朝会。

    朝会者,所有大臣都奉诏聚集之会议也。一年之中,大朝会也就三两次,通常都是开春启耕一次,岁末总事一次,其余则视情形而定,或大战征伐或重大国政,总之是无大事不朝会。寻常时日的国务,都由丞相与几位重臣会商处置而禀报君王,或君王动议交由大臣办理。战国乃大争之世,国政讲求同心实效,否则不能凝聚国力而大争于天下。其时君王、丞相、上将军三根大柱支撑邦国,各自都有极大权力,远非后世愈演愈烈的君王集权,处置国务的方式也于后世的君王“每日临朝决事”有极大差别。总之,是以办事实效为权力目标,而不是以巩固王座及权臣各自地位为权力目标,端严正大的为政风气是实实在在的时代精神,权术之风远未成为弥漫权力场的魔障。朝会之日,不在都城的郡守县令与边军大将都须得赶回,而但凡朝会,也必有大事议决,极少礼仪庆贺之类的虚会。此次朝会正在赵王离开邯郸半年归来之时,几乎所有的大臣都想到了同一件事赵国一定要南下中原与秦国一较高下了。

    这天是戊申日,也就是赵武灵王即位第二十七年的五月初一。

    邯郸王宫不大,一百多张座案在正殿分成东西两方,每方三大排,便显得满荡荡的了。看官注意,那时的君臣关系虽则也是礼仪有格,但却远非后世那种越来越扭曲的主仆甚至主奴关系。大臣议事,任何时候都有坐席。所谓朝会,既不是密密麻麻站成几排,也不是动辄便三拜九叩山呼万岁,而是肃然就座率直言事,只怕比今日之高层会议还要郑重其事。

    “赵王上殿”随着内侍一声长宣,坚实的脚步声便咚咚回响着砸了进来,举殿大臣眼前不禁一亮赵雍今日竟是全副胡服戎装,一领火红短斗篷,一身棕色皮甲,一双高腰战靴,一顶牛皮头盔上还插了一支大军统帅独有的红色雉翎,右手持一口骑士战刀,当真一个行将出征的大将军。虽说赵国胡服,然则国君朝会也从来不会如此全副戎装,大臣们不禁便是为之一振

    “参见赵王”举殿大臣一齐拱手,一声整齐地朝会礼呼。

    “诸位大臣,”赵雍须发灰白的黑脸分外凝重,也不在六级高阶上那张宽大的王案前就座,只拄着那口骑士战刀目光雪亮地扫视着大殿,“今日朝会,既非聚议北进征伐,亦非会商南下逐鹿,却是要奠定国本根基。”两句话一完,便是大手一挥,“御史宣诏。”

    王座后侧的御史大臣大步跨前几步,站在了王阶边哗啦展开一卷竹简,浑厚的声音便在殿中回荡开来:“王命特诏:太子赵章,才具不堪理国,着即废黜,从军建功;王子赵何,才兼文武,品性端正,着即立为太子,三月后加冠称王;本王退位,号主父,十年内执掌六军大拓疆土,并裁决军国要务;上卿肥义,才具过人,忠正谋国,着即擢升开府相国,总领国政,襄助新赵王统国。赵王雍二十七年五月戊申日。诏毕”

    大殿中静得唯闻喘息之声,大臣们连礼仪所在的奉诏呼应也忘记了,人人惊愕,目光齐刷刷瞪着赵王,尽皆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说到底,废黜太子、另立储君、国王退位、新任开府相国这几件事都太大了,大到任何一件都足以震动朝野,况乎还有新太子三月后称王、老国王自称主父却又掌军决国这两件匪夷所思的大变更要紧的是,如此根本改变朝局权力的重大谋划,朝臣们事先竟是一无所知,此等情势只有一个可能,便是宫廷中枢必有突然事故发生否则,以赵雍之雄豪明锐,断无此等突兀决策。然则无论做何去想,一时间却是谁也难想明白,懵懂之中,谁却敢轻易开口

    赵雍也不说话,只拄着骑士战刀肃杀凛冽地钉在王座之前。

    “赵王,老臣有话要说”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嗡嗡做响,却是太子傅周袑颤巍巍站了起来,雪白的头颅抖得苍苍白发都散乱在肩了。

    “说。”赵雍只一个字。

    “赵王诏书,大是昏聩也”老周袑当先一句断语,接着便是感慨万端唏嘘不止,“太子当国,宽厚持重,百事勤勉。老臣日日在侧,唯见其诵书理政,无见其荒疏误国也。我王纵然明锐神勇,亦当秉公持政,罚其罪有应得。王座储君,皆邦国公器,虽一国之王不能以私情唐突也今我王突兀下诏废黜太子,不明而罪,不教而诛,何堪服朝野之心矣”一席话愤激难当,老周袑竟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软软地扑倒在了座案上

    饶是如此,大殿中也没有一丝动静,大臣们依然目瞪口呆地盯着手拄战刀凛冽肃杀的国王。赵雍只淡淡一句太医救治,便骤然一声大喝:“赵章出座”太子赵章为主政储君,座案独设在王阶左下,与大臣座区相隔六步,老周袑声嘶力竭地呼号时,赵章已经是冷汗如雨牙关紧咬,骤闻父王一声大喝,竟情不自禁地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木然走到了王阶下的厚厚红毡上。

    “赵章,你与多名边将密书频繁,可有此事”

    “有。”倏忽之间,赵章竟是神色坦然。

    “与周袑常彻夜密谈,可是学问辩难”

    “不是。”

    “可曾以相国之位利诱大臣”

    “有。”赵章突然一颤,终究还是稳住心神答了一句。

    “诸位大臣可曾听见了”赵雍冷冷一笑,语气骤然凌厉,“身为储君,继位便是指日可待。当此情势,不思同心谋国,叵测之心竟是匪夷所思百年以来,赵国内忧外患难以喘息,但有兵变,哪一次不是国乱民乱说到底,赵雍将这王座看得鸟淡但能使赵国大出天下逐鹿中原与强秦一决高下,谁入王座赵雍都服,连同诸位大臣在内,都是一样燕王哙都能禅让子之,赵雍便做不得么然则,秉国须得正大谋划,阴谋而致乱,赵雍纵死不能同流”便在话语落点之时,赵雍的骑士战刀锵然出鞘,随着一道寒光闪亮,九寸厚的王案竟噗地掉了一角赵雍收回战刀,长长地喘息了一声,“三个月后,赵雍便不是赵王了。何以如此非是赵雍执一己意气邀天下之名,而是实实在在想将繁琐国政交与明君正臣,赵雍只做一上将军,征战天下,为赵国大业犯难赴险,虽万死不辞。赵章之行,无端生乱,非当机立断不能根除后患赵何虽则年少,然文武皆通,行事端正,早登王座,有尔等正直老臣辅佐,可免赵国再生变乱。这便是今日决断由来。诸位也无须计议,但尽其职便了。”

    大臣们虽然大大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没有从这霹雳闪电般地变故中理出自己的头绪来,依然还是愣怔懵懂着,谁能轻易站出来计议一番听得最后一句,便纷纷左顾右盼站起来准备散朝了。便在此时,突然一声高喊:“赵王不公老臣有话”众臣蓦然回首,竟是平城老将牛赞踉踉跄跄地从后排冲了出来。

    “本王不听”赵雍大喝一声,猛然转身便大步咚咚地砸了出去。

    此时赵武灵王的威权正是极盛之期,举国奉若神明,更兼寻常时日赵雍也从未有过如此武断之举,大臣们震骇之下,只从处置亲子其心必苦去体察,谁也不想在此时与赵王较真,此时见赵王愤然离去,便也纷纷出殿去了。空落落的大殿中,只有牛赞几个边将木呆呆地站着。“走回平城总有我等说话时候”老牛赞一挥手,与几员大将便匆匆去了。

    出了大殿,烦躁愤懑的赵雍竟是觉得无处可去。寻常惯例:朝会之后便是书房,立即着手处置朝会议定的急务。今日件件大事,自然更当立即一一处置,不说别的,单废太子赵章如何安置便是非他亲自处置的第一要务。然则,此刻他却一点儿没有进书房的心情,竟提着骑士战刀大步匆匆地走进了王宫深处的白杨林。五月的白杨林是整肃的,笔直挺拔的白色树干托着简洁肥厚的绿色叶子,便是一队队威武挺拔的士兵,哗哗迎风的树叶拍打便是军阵的猎猎战旗。每每走进这雄峻参天的白杨林,赵雍眼前便会浮现出无边大草原上的整肃军阵,狂躁的心绪便会渐渐平静下来,及至穿过大片白杨林来到波光粼粼的湖边,他的思绪已经飘飞得很远了。

    赵雍实在想不到,最令人鄙夷的宫变竟能发生在自己父子身上。

    说起来,赵雍只有一后一妃两个妻子。说是两个妻子,是因为前任王后一死,后任妃子便做了王后,且自此以后赵雍再没有任何嫔妃。在战国君主中,如赵雍这般不渔色于嫔妃之制者,大约也就是秦孝公堪堪与之比肩了。周礼定制:天子六女后、夫人、世妇、嫔、妻、妾,公侯爵的诸侯四女夫人、世妇、妻、妾,大夫一妻二妾。虽有如此定制,婚姻也被古人看做人伦之首,然则恰恰在这件最要紧的事情上,礼法却从来没有真正起过作用,上至天子,下至庶民,婚姻礼法始终是弹性最大,事实上也始终无法严格规范的一件事。说到底,最不能规范的首先便是天子诸侯,战国之世便是大大小小的国君。老墨子曾愤然指斥,当今之君,大国后宫拘女千余,小国数百,致使天下之男多无妻,天下之女多无夫,男女失时而人口稀少也说到底,君王究竟可以占据多少女子,大多取决于君王个人的秉性节操,而极少受制于礼法。即或在礼法森严的西周,天子突破礼制而多置嫔妃也比比皆是。战国之世,礼崩乐坏,男女之伦常也深深卷入了大争规则,无分君王庶民,强者多妻弱者鳏寡,几乎没有礼法可以制约。当此之时,君王后宫女子更是无法限制,魏惠王、楚怀王、齐湣王,都曾经是后宫拘女过千的国君。

    赵雍却是个例外。在即位的第五年,他与韩宣惠王会盟于河内,为了结盟三晋给赵国以安定变法,他娶了韩国公主为后。两年后,这个韩国公主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这就是王子赵章。从此后,这位韩国公主就再也没有开怀了。那时侯,赵雍日夜忙碌着变法理政,食宿大多都在书房,一年里与这位公主也没有几回敦伦之乐。这位公主倒也是端庄贤淑,从来不来扰他心神。偶有清冷夜晚,赵雍竟也枯坐书房,既没有兴致回寝宫尽人伦之道,也没有兴致鼓捣身边几个亭亭玉立的侍女。时间长了,赵雍便以为自己是天生“冷器”,便也不再想它,只心无旁骛的日夜忙碌国务了。

    即位第十六年,变法大见成效,赵雍北上长城巡边。其时正是草长莺飞的春日,赵雍纵马长城外草原半日,护卫骑队扎营野炊,他竟躺在厚厚的草毡上睡去了朦胧之中,竟有一个美丽的少女揽着一片白云从湛蓝的天空向他悠悠飘来,那动人的歌声竟是那样清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三生有命兮,曾无我嬴赵雍霍然翻身坐起,竟是南柯一梦,揉揉眼睛站起身来,那女子的美丽面庞却仿佛便在眼前,那令人心醉的歌声竟是那般清晰地烙在了他的心头赵雍反复吟诵着梦中少女的歌词,不禁兀自喃喃,忒煞怪了我这冷器也有如此艳梦莫非天意也

    “听有人唱歌”护卫骑士们喊起来。

    但见远处青山隐隐,蓝天白云之下苍苍草浪随风翻滚,牛羊在草流中时隐时现,草浪牛羊间隐隐传来美丽悠扬的少女歌声:

    野有蔓草兮美人荧荧

    邂逅相遇兮曾无我嬴

    宛如清扬兮胡非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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