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远交近攻 第三节 大谋横空出第(1/2)页
冰消雪开的二月初二,咸阳宫正殿举行了隆重的朝会。
老秦人谚云:“二月二,龙抬头。”说得是立春、雨水两节气一过,龙就会在即将到来的惊蛰时节腾空而起。从周人开始,关中庶民就将二月视为万物复甦振兴的祥和之期,将整个二月叫做“春社”,如同将六月最热的一段时日叫做“三伏”一般。春社虽非二十四节气,但却是周秦老民对岁月流转的一种独特概括。春社之期,雨水催生惊蛰而使苍龙振翼,农人便在这段时日大起“社火”,以欢乐祭祀土地,祭祀从大地腾空的龙神,祈求五谷丰登。惟其如此,一进二月片祥和喜庆,备耕的忙碌与欢腾的社火交相弥漫在春寒料峭的原野,到处都是热气腾腾。
大朝会在此时举行,便有着一种深远的寓意。秦昭王即位四十二年,从来没有在二月举行过隆重的开春朝会。因由只有一个,宣太后与穰侯摄政,一切国事都在背后实际处置了,以国君为正尊的大型朝会便自然被各种各样的理由冲淡了遗忘了。去冬一举廓清朝局,四贵伏法,秦王亲政。消息传开,朝野便是一片欢腾。商鞅之后,老秦人虽然早已不排斥外国人身居高位治国理民,然对于宣太后、穰侯四贵一班裙带楚人长期秉政毕竟是心有别扭;宣太后之后穰侯四贵非但没有还政于秦王,反而对秦国新法动起了手脚,民众无言,心里却都是清清楚楚。如今“楚党”尽去,秦国上下顿时如释重负。老秦人竟是根本不关心其中情由及刑罚是否适当等等诸般细节,立即便是弹冠相庆,秦川社火竟闹腾了个天翻地覆
便在这弥漫朝野的欢庆中,秦昭王率领百官先行出郊祭天,再回归太庙祭祖,向上天先祖禀报了亲政大计。午后未时,两百余名大臣整齐聚集在咸阳宫大殿,举行四十二年来第一次开春朝会。秦昭王第一次全副衮冕,戴上了黑丝天平冠,佩起了三尺王剑,肃穆地登上了中央王座。
“参见秦王”举殿两百余座大臣整齐肃立,一齐长躬做礼。
“诸臣就座了。”秦昭王一挥大袖在王案前坐定,竟不由自主地向左右瞥了一眼,心中顿时一阵轻松。从前无论何种形式议事,王案两侧都有两个并行座案夹持,使他如坐针毡,如今没有了,宽阔的王台上只有一张九尺大案威势赫赫地矗立在中央,全部大臣都在九级白玉台之下。一眼扫过连绵排座的大殿,便如同扫过沉沉广袤的大秦国土,秦昭王顿时涌起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无法言传的王权豪情,刹那之间,他几乎便要迷醉了。
“诸臣就座。秦王开会”司礼大臣一声宣呼,殿中顿时肃然。
开会者,朝会开始之发动也。如同宴会要由最尊者“开鼎”启食一样,朝会也须得由国君先行宣示宗旨,而后会同议论会议决事。司礼大臣的宣呼使秦昭王顿时清醒,他咳嗽一声道:“诸位大臣:秦国大势已定,本王亲政理国。但得如此,赖上天佑护大秦,使我得大才张禄入秦,一谋定国,廓清大局。今日开春朝会,便是要议定秦国拓展之大谋长策。先生已有初谋,陈述之后合朝决之。”说罢伸手遥遥一个虚扶,“先生请。”
范雎座席在大殿东区座席的首位,从王座看便是右手第一席,与之遥遥相对者,便是左手第一位的武安君白起。虽然是一个客卿坐了首席,却没有任何人惊讶。毕竟客卿只是虚职,座席在首也只是敬贤之道。这个被传扬得高深莫测的魏国士子究竟有无真才实学便得看他今日大谋如何。秦昭王话音落点,举殿目光便齐刷刷聚到了范雎身上。
“秦王,列位大臣,”范雎从座席站起从容拱手,咬字真切的大梁口音立即便在大殿王之后,武王三年猝死,秦王即位而太后穰侯先后秉政,至今已是四十五年。当此四十五年,秦国开疆拓土,东夺魏国河内,南取楚国南郡,堪称声威赫赫。然则,盛名之下,却是难符。自赵国崛起,秦国便相形见拙,阏与大败于赵,纲寿再败于齐。两次败战,堪堪将武安君百战之功勋消于无形。目下秦赵抗衡之势已成定局,秦国却是疲惰乏力,庙堂无长策大谋,大军无战胜之功,朝臣无奋进之气,庶民无凝聚之力,强势之秦竟至日见溃散若无孝公、惠文王两代之坚实根基并武安君军威,安知秦国不被山东六国再度锁进关内当此之际,秦国已成外强中干之虚势,若再不思奋力振作,十年之后便是亡国之期”
此言一出,举殿臣僚大是不悦,这张禄未免太得危言耸听了,秦国如何便有了亡国之危当真匪夷所思欲待反驳,急切之间却又无由开口,话虽刺人,那句却不是言之凿凿一阵粗重喘息,大殿便又静了下来。
“秦国危局因由何在”范雎丝毫没有因为朝臣变色而气势稍挫,依旧是慷慨激昂,“其一在于法制日渐松懈:庙堂开裙带之恶风,权臣开实封之恶例,朝局行无功之封赏,倏忽四十余年,秦国变法之根基便滑入复辟之边缘其二在于军争不务实利:南郡之战固夺楚国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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