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长平大决 第五节 金戈铁马 浴血搏杀第(1/2)页
旬日过去,便在秋月最亮最圆的时候,长平战场的大势也完全明朗了。
赵国四十余万主力大军,被五十余万秦军困在了长平河谷山塬里消息传开,天下各国始则惊骇莫名,继则啧啧称奇华夏自有战事以来,何曾有过五十万大军围住五十万大军这等战例等而围之,分明便是千古奇迹想都不敢想的事,竟生生让这白起做成了,如何不令人乍舌变色一时间天下议论蜂起,纷纷揣测秦军究竟能否吃掉赵军等而围之难,等而吞之更难无论如何,秦军毕竟已经完成了等而围之,难则难矣,却是无须揣测了。然则究竟能否消灭赵军,却是大大的未可知也五十万大军啊,那可是小诸侯一听都要闭气的数字也。纵是赫赫七大战国,除了秦赵两家,谁又开得出五十万大军了若是别个还则罢了,偏偏是与秦军同样剽悍善战的赵军,纵然一时陷于困境,充其量赵军也只是落得战败,多折损些许人马而已,秦军断然不能一口吞下这支赫赫雄师
惟其如此,战国邦交风潮又一次旋风般卷起。赵国使节奔走求援,秦国使节处处狙击,山东五国则费尽思量的拿捏情势,盘算着在这最微妙的关头将这份最要命的邦国大注押在何方押在赵国,若秦国灭军战胜,则立时便是灭顶之灾押在秦国,若赵国奋力脱险,纵不立即复仇,也必是牢牢记住了这笔最危机时刻的落井下石之仇于是便有了种种奔波周旋,便有了连绵不断的虚与委蛇,便有了种种穿梭般的刺探,便有了谁也看不清楚的云遮舞障,便有了邦交历史上闻所未闻的哼哼哈哈王顾左右而言他。
诸位看官,请暂且抛开这邦交波澜,还是先来看看这亘古未见的大战场。
中军行辕的灯烛彻夜煌煌,赵括第一次不说话了。整整一夜,赵括都伫立在那张两人高的板图前,不吃不喝不挪脚,却是越看心越凉,越看越没有了狂躁之气。渐渐地,赵括终于明白了目下赵军的处境,嘴角一抽搐,竟是长长地一声叹息,赵括啊赵括,你熟读兵书,自认天下莫之能当,却竟不知“因地而战”之理,实在是愚蠢之极也
赵军被困的这片山川,便在长平关以南,在老马岭以东,在丹水以西,在蒙骜营垒以北,方圆数十里的有山有水有平地的上党腹地。论军力,秦军自是无法围困与自己相等数量的一支善战大军。然则赵括对长平之地形一番揣摩,竟是恍然发现:长平战场虽则广阔,四周出口却是极少,若有几支大军封死隘口出路,除了吃掉敌军战而胜之,纵是大军数十万也插翅难逃
此中根本,便是上党腹地之特殊地形所致
首先,有王龁的老马岭营垒,赵军西出河东的通道便被堵死。
其次,有蒙骜的南线营垒,赵军沿丹水河谷突围南下的通道也被堵死。
再次,有王陵的北插营垒,赵军与北部后援基地石长城的连通顿被掐断。
再次,有嬴豹插入石长城东北的营垒,东出太行山的通道便整个被堵死。
最后,东面是连绵高耸的太行山,直通邯郸的滏口陉一旦不通,眼看便是万山屏障无可逾越
从谋划之道说,也还有一则方略,这便是赵国立发援军入上党,突破滏口陉,与石长城固守赵军会合而攻陷秦军北垒,长平赵军同时向北夹击,纵是不能战胜秦军,至少可全部撤出大军。然则,这第一步便是要赵国有兵可发。就实而论,赵国大军已是全军西进上党,唯余云中两万边军苦撑匈奴林胡,李牧能保得不败已是万分不易,如何能空关南下若征发新军,仓促无训,如何能有战力与虎狼秦军搏杀如何能突破秦军防守的滏口陉这一方略,显然便是与自己一般的书卷谈兵,不可行也
就赵军目下处境而言,最可怕的不是被围,而是粮道被遮绝。四十万大军被围,浴血大战何惧之有若仅凭血战,秦军根本不可能奈何得赵军猛士。然则赵国腹地无法向上党运粮,石长城仓廪无法向长平大军运粮,这便立见危机赵军随身军食至多撑得旬日,石长城营垒若纵是通畅,最多也是两个月粮草。如此便很明显,攻不下王陵营垒,旬日之后大军便是饥荒断粮攻下王陵营垒,便得两月粮草周旋。
“便是死战血战也要攻陷王陵营垒”赵括狠狠一跺脚,望着秋雾蒙蒙的曙光,嘶声喊道:“来人聚将升帐”
将军们很快聚齐到行辕大帐,疲惫沉重写满了每个人的脸膛。当赵括提着一口长剑从大屏后赳赳大步出来时,看到大将们的沮丧,一时竟愣怔了。默然片刻,赵括对着将军们慷慨便是一拱:“诸位将军想必已经明白,我军两垒已经被秦军分割,长平大军陷入困境。事实如此,无须隐晦。赵括要说得是:我军失利被困,将之罪也战不算地,拒纳良策,便是赵括之两大错”一声沉重叹息,赵括对着众将便是深深一躬,“八都尉含冤自戕,六万余将士死伤,全军陷入困境,赵括愧对三军将士。大军脱困之日,赵括自当向赵王请罪伏法,绝不推委”抬起头时,赵括已经是两眼泪光了,“今日赵括一请:我军主力尚在,但请诸位公推一谋勇之将统帅全军破围赵括自请一军死战开路,以赎罪责”
偌大的聚将厅一片寂然。大将们眼见傲视天下的赫赫上将军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坦诚地承担了全部罪责,本来就已经宽宥赵括了。军旅之风,从来崇尚敢作敢当。杀人不过头点地,一个三军统帅如此认罪,还要如何毕竟,赵括也不是平庸之辈,更不是一无是处,那胆识之过人,见事之机敏,战法之果敢,决断之快捷,连同今日自省之明,确实都是三军诸将无法望其向背的。这些久经战阵的将领们,对一个将军是否大将之才有着天生的直感,几次行令他们就看出了,若假以时日再经几次大战,此人一定是赵军最为杰出的统帅及至赵括请诸将公推大将而自己领军死战,将军们竟是深深被震撼了。大军主将能有如此大公胸襟,能有舍身赴死而救全军之气概,夫复何言
副将赵庄扫了一眼大厅,转身便是拱手高声:“拥戴上将军统率三军,杀出血路”
“拥戴上将军统率三军,杀出血路”聚将厅便是齐齐地一声吼喝。
骤然之间赵括泪水盈眶,心头第一次生出了深深融入大军血脉的坚实感觉,老父当年的话语竟闪电般掠过心头,“战场唯艰险,轻言者必败也”,而今三军大将这一声真诚拥戴,便是将五十万大军的性命压在了自己肩头了也是第一次,赵括的心头一阵猛烈地颤抖,“将者,三军司命也”这句兵谚竟轰轰然砸进了心田。也是奇怪了,如何自己原来竟丝毫没有如此沉重之心绪假若往昔有今日之三分戒惧,八都尉何得丧命大军何得如此困境是了,往昔自己所虑者,唯在施展才智以证实自己天下无敌,而今自己思虑者,却在五十万将士之生命霄壤互见,赵括啊,往昔的你却是何等浅薄,何等无知思绪纷纭飞动,一种肃穆的深沉的使命弥漫了赵括,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诸将以三军生死托于我身,赵括责无旁贷”对着众将一拱手,赵括便是坚定而清醒,“我军主力尚在,战力尚在,脱困之路,便在血战前次未能攻陷王陵壁垒,在于未能同时阻截南部西部之秦军主力侧击,致使我军中道而退。今次之谋划:我军主力兵分两路出击,第一路,我亲率十五万大军北出,轮番猛攻王陵营垒;第二路,赵庄将军率领三十万大军,同时对秦军西部南部发动猛攻,锁敌主力于营垒之中,使其不能出击诸将以为如何”
“谨遵将令”面对赵括第一次询问,将军们异口同声地赞同领命。
“诸将回营,厉兵秣马,午后立即出战”
“嗨”轰然一声,将军们便大步流星地去了。
正是秋高气爽的旬,广袤的上党山地晴空万里,苍黄的山峦在碧空下连绵起伏,片片河谷正弥漫着最后的阳春气象。一到正午时分,竟有些热烘烘的气息。便在这时,长平谷地骤然响起了阵阵凄厉的号角,大片红云般的旌旗向北向南分做两路疾飞,隆隆的马蹄腾腾的脚步便如没有尽头的沉雷,轰轰震撼着连绵群山。赵国主力大军四十余万倾营出动了。
北线王陵营垒立即陷入了空前恶战
赵括将十五万大军分做三路:主力步军十万分做两阵,半个时辰一换,轮番进攻,不给王陵营垒以任何喘息之机;五万精骑两翼守侯,专一截杀王陵隐蔽在山谷的突袭骑兵。此时赵军上下都已经明白了此战关乎全军生灭,自是人人鼓勇拼死。赵括大旗在山丘一挥,五万步军便随着战鼓号角展开阵形呼啸着扑向了秦军营垒:两侧弓箭大队箭雨掩护,先头大队立即涌上将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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