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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商旅大士 第五节 吕不韦豪爽地接受了落魄者的托付第(2/2)页
“西乞休得无理。”随着一声咳嗽,须发灰白的范雎从大屏后悠然走了出来。

    黄衫客骤然收势,目光瞥过便是深深一躬:“在下西乞木,参见应侯。”

    “这般行径,到此做甚”

    “在下奉命寻觅应侯,有要事禀报。”

    吕不韦笑道:“书房清净无人,范兄便在这里与客官盘桓。我去安顿酒菜。”范雎多经密事,知道这是吕不韦的以防万一之想,便打消了要将西乞木带到自己小庭院的念头,说声你随我来,便带着西乞进了大屏后的书房密室。

    四更时分,吕不韦吩咐家老请范雎与客人小酌,家老却来禀报说书房里已经无人,先生的小庭院也黑灯了。正在此时,隐蔽在书房外胡杨林中的执事也来禀报,说客人已经走了,先生独自在湖边转悠了一阵便回小院去了。吕不韦疲累已极,一时来不及多想,倒头在榻便是鼾声大起。直到将近午时,吕不韦才被家老唤醒,说先生在天计寓茅亭下备了酒席正在等他。吕不韦连忙离榻冷水沐浴了一番,便散发大袖来到了茅亭之下。

    范雎在亭廊下拱手笑道:“今日反客为主,不韦尝尝我大梁风味。”

    吕不韦入亭一看,偌大石案上几色大梁名菜分外齐整:麋鹿炖、鼎方肉、大河鲤、藿菜羹、舂面饼,还有一大盘金灿灿的米饭团、两桶大梁老酒,名贵与家常兼具,竟是分外诱人。吕不韦不禁恍然笑道:“大梁酒肆厨艺精湛,在陈城大大有名,我倒是忘记了请范兄前去一了乡情,惭愧惭愧。”范雎哈哈大笑:“我何有如此周章这是大梁酒肆送来的。”

    “噢,那个中不中,他没走”

    “此时定然走了。”范雎笑道,“此人也是奇特,分明一个老秦人,平日也是颇木讷一个人,昨夜却是一口纯正大梁话,且辩才赳赳,实在令人揣摩不透。”

    “如此说来,此人便是秦国黑冰台了。”

    “噫你知道黑冰台”

    “商旅道人人皆知。”吕不韦坐进了石案前,“黑冰台颇多奇能异士,出道之初,山东大商很是震惊,纷纷重金延揽死士护卫。后来见黑冰台做事讲规矩,只入列国官署府邸,从来不扰商扰民,便也无人计较了。”见范雎若有所思,吕不韦心下便是一紧,“这个中不中既是黑冰台,莫非老秦王又盯上了范兄”

    范雎摇摇头:“是太子,嬴柱。”

    “太子”吕不韦惊讶莫名,“范兄与太子有恩怨纠葛”

    “既非恩怨,亦非纠葛,一番事端而已。”范雎便将长平大战后的诸般故事说了一遍,末了粗重叹息一声,“秦自孝公以来,三代四任国君个个强势,不意到了这第四代,竟是一整茬软足公子,令人不忍卒睹,数也命也,不亦悲乎”

    吕不韦淡淡道:“君子之泽,三世而斩。范兄当明此理。若依然揪心,便是秦根未断,不妨回咸阳再做丞相了。”

    “刻舟求剑。”范雎板着脸,“余事未了便要重新做官么亏你商旅大士也”

    吕不韦不禁笑了:“看来范兄已是成算在胸:只了事,不回头。”

    “然也”范雎颇为得意地一拍案,“此中关节我早料到,举荐士仓便是善后之举。不意这位老兄刚上道便撩套,始料未及也目下看来,当初我若不举荐士仓,此事便落到了蔡泽肩上。举荐了士仓,士仓一走,嬴柱反倒是顺理成章地粘上了老夫。你说,不了此事行么”

    “如此看来,这个老太子也还不笨。”

    “此话好没力气不笨便是好君主了”

    “好君主由不得你我,急个甚来”吕不韦看范雎焦躁不安,便是哈哈大笑,“来辘辘饥肠,先吃先喝,大梁菜讲究得便是个热鲜。”说罢便给范雎打满了一碗香冽的大梁酒笑道,“先干一碗,范兄再开鼎了。”范雎干得一碗兰陵酒笑道:“分明商旅,却老儒一般礼数周章,没有钟鸣,还要开鼎”便用铜盘中一支铜钩钩起了厚重的鼎盖,炖麋鹿的异香顿时弥漫开来,煞有介事地拱手一礼,“我有佳宾,示我周行。请。”

    “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吕不韦也煞有介事地吟诵了一句。

    “噫你也来得”

    “有礼无对,岂非冷落了东道”

    两人的吟诵应对,原是春秋时期宴席间以诗酬答的一种礼节。范雎吟诵诗句的意思是:我尊贵的客人啊,请你为我指出路径。吕不韦作答的诗句意思是:虽有驷马高车如飞,这条路也太遥远了。范雎原是觉得吕不韦礼数太细,便索性以这番古礼难他一番,不想吕不韦应声做答,范雎自然大是惊奇。两人笑得一阵开吃,片刻便将一案大梁酒菜吃得干净。

    酒足饭饱,范雎思忖道:“后天便是旬日,士仓不来,我便告辞。”吕不韦道:“何须掐得如此之准,我纵有事,范兄只在这里等候便了,急个甚来”范雎目光一闪却反问道:“你这次去何地”吕不韦笑道:“范兄有事但说便了,何须明知故问。”范雎默然一阵,终是郑重其事道:“替我找到一个人,视境况援手些许。”吕不韦道:“你只说,如何样人”范雎目光左右巡睃一阵,方才低声道:“嬴异人。”

    吕不韦一怔,笑道:“此等人还用找么一国人质,大名赫赫。”

    “此一时彼一时。你只说,对你难不难”

    “找人不难。”吕不韦笑了,“我只是不明:我一介商旅,对此等人如何援手不若范兄与我同往邯郸,你说我做便了。”

    “我能入邯郸,何须烦你”范雎板着面孔,“且不说赵国秘密斥候,我一动便会满城风雨,弄得不好还会重新挑起两强争端。更有一宗,当年老秦王为我复仇,曾经威逼平原君入秦并囚禁平原君两月,逼赵国交出魏齐头颅。此举非但使平原君蒙受耻辱,而且使魏国与赵国反目。你说,我入邯郸避祸尚且不及,还能伸展手脚办事”

    吕不韦恍然大笑:“糊涂糊涂,我如何竟没想到也。不消说得,我办”

    “若有大宗用度,我知会安国君加倍补偿。”范雎认真补充一句。

    “范兄差矣”吕不韦一团春风的笑脸罕见地沉了下来,“我受范兄之托,却与某君何干范兄若将此事当做奉命国事待之,恕不韦不能从命。”

    “拧了拧了。”范雎连连摆手,“商旅有盈亏。你对秦国原本便无好感,若再为此事亏了利市,岂非得不偿失惟此耳耳,万无国事之想。”

    吕不韦哈哈大笑:“范兄试探于我,却是愈描愈黑也若无国事之想,便是陷不韦于不义了。金钱为良友而去,岂能以利市计之也”

    “好老哥哥这厢赔礼了。”范雎说罢,起身便是深深一躬。

    “笑谈笑谈,折杀我也”吕不韦呵呵笑着,连忙站起扶住了范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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