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吕氏新政 第一节 变起仓促 吕不韦终于被推到了前台第(2/2)页
只一句话:“老臣无大才,若不欲老臣做国尉,老臣惟告退归隐也”非但如此,每遇朝堂计议军国大事,甚或大将们商讨战法,司马梗都是坦率建言,绝不以明哲保身之道沉默避事。如此一个国尉,一班老将人人敬重,只他持诏前去,断不致生出差错。
司马梗晨功方罢,正在厅堂翻捡文书,忽见素无来往的吕不韦匆匆进来,虽颇感意外,却也郑重其事地请客人入座。吕不韦开门见山,入座一拱手便将夜来突然变故和盘托出。司马梗听得脸色铁青,不待吕不韦说出来意便陡然拍案插断:“连番国丧,新君未安,用兵大忌也老夫愿请诏书,立赴蓝田大营止兵”骤然之间吕不韦热泪盈眶,深深一躬便捧出了诏书:“这是三印特诏,敢劳老国尉兼程驰驱。”司马梗慨然接诏,回身便是一声高喝:“堂下备马六骑轮换”吕不韦连忙道:“战马颠簸,前辈还是乘车为好。”已经在快速披挂软甲的司马梗连头也没回:“闲话休说忙你的大事去,老夫掂不得轻重么”吕不韦肃然拱手要告辞间,便闻厅外战马一片长嘶,三名轻装骑士人各两马已在赳赳待命。司马梗提着马鞭大步出厅飞身跃上当头一匹火焰般的雄骏战马,喝一声走,两腿一夹便暴风骤雨般去了。
吕不韦快步出门,立即驱车纲成君府邸。
“好个太子傅老夫正要找人消磨,来得好”蔡泽的公鸭嗓呷呷直乐。
“棋有得下,且先进书房说话。”
“书房闷得慌也,茅亭正好”
吕不韦凑近低声一句:“秦王四更薨去,老丞相好兴致”
“胡说此等事开得玩笑不想下棋走”蔡泽脸色骤然张红了。
吕不韦直是哭笑不得,拉起蔡泽大步走到茅亭下,倏地从皮袋扯出一卷竹简丢到石案上,老丞相且看这是否诏书蔡泽哗啦打开竹简一瞄,愣怔得一脸青紫大张着嘴喉头咯咯直响却硬是说不出话来吕不韦连忙一手扶住一手便在蔡泽背上轻轻捶打,老丞相莫急莫急,若非你逼我,不韦岂能从山墙下来
蔡泽呼哧呼哧大喘一阵方才费力出声:“吕不韦,你,你休得糊弄老夫秦王纵去,弥留时岂能不召老夫”吕不韦边捶打边道:“老丞相盖世聪明,当知此中道理:秦王刚刚移驾章台,只有太子与华阳后及老长史随行,骤然发病,何能知会得诸多重臣”
“岂有此理”蔡泽一把推开吕不韦愤愤然嚷了起来,“莫非你也是方才知晓么你太子傅能连夜奉诏,老夫领国丞相竟是不能秦王做了三十年太子,于公于私素来笃信于老夫,弥留时必召老夫无疑果然未召老夫,期间必然有诈你吕不韦是否矫诏亦未可知”虽是愤激之辞难免偏颇,蔡泽这番话却委实说得肃杀之极,直将吕不韦打一个“谋君矫诏”的灭族罪嫌疑吕不韦心下纵然清楚这个老人心病何在,却也不能不先刹住蔡泽这股疯焰,当下冷冷道:“纲成君固是丞相,然却不是开府独领,而是与太子嬴异人共领相权。秦王弥留,召君亦可,不召君亦可,何来必然之说吕不韦虽非丞相,却是太子左傅。秦王弥留,托后为大。纲成君扪心自问:吕不韦与君,谁与太子更为相得”
“”蔡泽呼哧呼哧喘息着却是无话。
吕不韦和缓语气道:“况且不韦也是三更被人唤起,朦胧仓促不知所以,四更赶到章台,未到五更秦王撒手。华阳后多有微妙。太子无以措手足。吕不韦仓促安定章台乱局,纵想知会纲成君,哪里却来片刻时机”
“秦国绝情,老夫只有挂冠去矣”蔡泽一叹,愤然沮丧尽在其中。
“恕我直言,纲成君有失偏颇也”吕不韦慨然正色,决意要在这关节点上将话说开说透,“名士但入仕途,权力功业之大小,既在其人之才,亦在其时诸般遇合。譬如商君张仪范雎者,才堪砥柱又逢雄主,更在国势扩张之时,方得风云际会而成赫赫功业。所谓时也势也,此之谓也君以计然名士之身入秦,却正当秦国收势,修养民力,对外止兵,对内息工,举国惟奉公守法生聚国力而已。当此之时,既无统筹军政对外争霸之可能,又无整治关中大修水利从而一展计然大才之机遇。君所能为者,皆清要政事也。君怀壮志入秦,二十年无赫赫建树而耿耿与怀,不韦诚能体察也然则,此乃时势使然,非两代秦王不委君重任也君自思量:自昭襄王任君为相,可有一宗军国大事避君而行纵是不韦在邯郸秘密襄助嬴异人之举,君亦奉昭襄王密诏遥遥运筹。凡此等等,若非功业,足下何以在尚功之秦国封为最高爵位昭襄王一生铁面护法,不曾空赏一人,莫非足下偏能以人未尽才而得封君乎究其竟,君虽无壮举,然却有非常时期应急之功当此之时,君本当以老臣谋国之风垂范朝野,以封君相职做纷纭乱局之中流砥柱。偏君耿耿于首相之权,孜孜于宏大功业,偏颇有加,事事求预闻机密,件件做权力计较,不若刻舟求剑乎秦王痼疾骤发而死,朝野正在紊乱之时,君纵不效司马梗之风,亦当尽次相职责也。然君皆不为,开口不问朝局安危,只在先王顾命之名分与吕不韦锱珠必较。较则较矣,亦当有节。凭心而论,君若有骨鲠孤臣之风,以为吕不韦不堪顾命,尽可堂皇上书弹劾之君若有名士大争之风,亦尽可行使相权与吕不韦较量政才然正道君皆不为,偏以狱讼之辞欲治吕不韦于死地,不亦悲乎”吕不韦戛然打住,从来都是一团春风的笑脸竟是满面寒霜。
“嘿嘿,得理不让人了。”蔡泽听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心中如五味翻搅,终归却撑出了一片艰难的笑。素称敦情厚义的吕不韦对他从来都是敬重有加,今日却有如此一番凌厉指斥,难堪是难堪到了尽头,想做更猛烈的反驳却是张口无言。根本处在于吕不韦说得句句在理,将自己入秦以来的心事赤裸裸剖白在光天化日之下,若再无礼强三分死撑硬嚷,却是成何体统“刻舟求剑,点得好”思忖一阵蔡泽喟然一叹,“老夫今日始知,政道见识,吾不如子也也罢,足下既为顾命,只说要老夫做甚”
“纲成君,新王有诏:你我同领相职。不韦何能指派于你”
“甚甚甚新王诏命,你我同相”蔡泽大是惊讶。
“老相若觉我不堪,不韦绝意退相。”
“呜呼哀哉蔡泽至于如此蠢么”蔡泽陡然呷呷大笑,“老夫最怕无事可做,你若早说老夫有相位,至于枉自互骂一通么”
“总是老相圣明。”吕不韦不无揶揄地笑了,“便在这茅亭嚷嚷么”
“走走走,书房”蔡泽一拉吕不韦便晃着鸭步出了茅亭。
两人在书房直说了整整一个时辰,眼看天色过午,吕不韦草草吞了两张蔡泽最喜欢的燕山麦饼便匆匆告辞。蔡泽精神大振,立即跟出来呼喝车马赶到驷车庶长府邀集“三太”忙乎国葬去了。
却说蒙骜王龁兼程回到咸阳,没有回府便立即进了王城。
给事中将两人领进了东偏殿吩咐侍女上茶,便碎步疾走去了。片刻间老长史桓砾匆匆进殿,说新君连日疲惫昏睡未醒,只怕今日不能召见上将军两人。蒙骜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老夫奉三印急诏赶回,新君何能不见老长史可是如实禀报”桓砾摊着双手连连苦笑摇头:“上将军毋得笑谈,在下万万承受不起。”王龁霍然起身长剑咚咚点地:“老长史兜甚圈子君不见将,秦国几曾有过老夫偏是不信”老桓砾正在无可辩解,蓦然却见吕不韦大步进殿,连忙一圈拱手道:“顾命大臣来也两将军尽可与假相议事,在下实在分不开身。”说罢一溜碎步便走了。
吕不韦正要与蒙骜见礼说话,王龁却赳赳大步过来道:“敢问太子傅:上将军奉诏紧急还都,新君竟是不见,莫非章台之变不可告人”如此强硬无礼已经大非常态,蒙骜却铁板着脸无动于衷。吕不韦心下不禁一沉,思忖间肃然拱手道:“少上造若以为章台之夜有不可告人处,自可公诸朝野诉诸律法。若无凭据,还当慎言为是。”王龁怒冲冲道:“老夫不知慎言老夫惟知国不可一日无君既为国君,何能召臣不见臣老夫明言:若有人胁迫国君隐朝,数十万秦军绝不坐视先王弥留之际,太子傅乃惟一顾命,对国君行止该当有个说法”王龁为秦军资深猛将,战功卓著禀性刚烈,其少上造爵位仅仅比上将军蒙骜的大上造只低一级,若只从爵位说,比目下吕不韦的官爵还高出几级,情急之下便大有威压之势。
“少上造之意,章台之夜直是一场宫变了”吕不韦冷冷一笑。
“你只说,新君反常,是否受制于人”
“胁迫君王者,自古惟重兵悍将可为,他人岂非白日大梦”
王龁正待发作,旁边蒙骜却重重一个眼神止住,随即一拱手道:“先生自可斟酌:朝局之变若告得我等将士便说,若涉密无可告知,老夫即行告辞”
吕不韦肃然道:“上将军乃国家柱石,何密不可预闻上将军长子蒙武,更是新君总角至交。新君信不过上将军,却信得何人”
“惟其如此,新君不见老夫,令人生疑”
“上将军若一味杯弓蛇影步步紧逼,恕不韦无可奉告”
“大胆卫商敢对上将军无礼”王龁须发戟张长剑出鞘一个大步逼了上来。
吕不韦傲然伫立:“护法安国,死何足惜王龁恃功乱国,枉为秦人”
“老将军且慢。”蒙骜一步上前摁下了王龁长剑,转身冷笑道,“自承护法安国,先生便当对目下朝局做个通说。隐而不说,难免人疑。”
“两位老将军如此武断,我何曾有说话余地也”吕不韦慨然叹息一声,“在下不期然临危顾命,与太后新王议定的第一道诏书便是临难止兵,急召两位老将军还都。此应急首谋也,安得有不告之密方才吕不韦从纲成君处匆匆赶来,亦是要迎候上将军先告章台之情。不想一步来迟,新王未曾立见上将军。此中因由,仓促间何能立时分辨少上造不容分说先诛人心,竟指吕不韦宫变如此威压,谈何国事法度谈何共赴国难”王龁冷冰冰道:“你若信得我等,一班老军何消说得”
“要说不信,只怕促成大军东出在外才是上策,何须急诏止兵又召两将军入朝”
“好了好了,来回捣腾个甚”蒙骜拍掌长吁一声,“朝局倏忽无定,一班将士疑云重重,老夫也是忧心如焚,失言处尚望先生见谅。”
吕不韦原无计较之心,只是面对这班自恃根基深厚动辄便怀疑外邦人背秦的老秦大将,不得不立定法度尊严,是以对两将军的武断气势丝毫不做退让。如今蒙骜已经致歉,吕不韦便是释然一笑,将两位老将军请到了东偏殿内室,备细将夜来章台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叩着书案道:“如今诸事三大块:一为国丧大礼与新君即位大典,一为备敌袭秦,一为安定朝野。上将军以为然否”蒙骜思忖点头道:“三大事不差。愿闻假相谋划。”吕不韦道:“两大国礼,已经有纲成君一力担承。其余两事如何摆布,不韦尚无成算,愿闻上将军之见。”蒙骜慨然拍案:“老夫职司三军,自当御敌于国门之外安定朝野,却看假相运筹也”吕不韦一拱手坦诚道:“上将军信我,不韦先行谢过。然则目下情势多有微妙,以安定朝野最为繁难。不韦根基尚浅,自认斡旋乏力,尚要借重上将军之力。”蒙骜目光炯炯道:“要老夫如何但说无妨”吕不韦直截了当问:“若是上将军不赴军前,不知可有担纲御敌之大将”蒙骜微微一笑:“假相何有此问秦军大将堪比老夫者不下五六人。面前老将王龁,便是当年武安君时秦军第一大将,若非攻赵一败,王老将军便是上将军也”吕不韦不禁肃然拱手:“老将军国家长城,不韦敬佩有加”王龁不禁满面通红慨然一拱手:“王龁赳赳武夫多有卤莽,国难在即,我等老军无不从命”
“权衡朝局,上将军须亲留咸阳,并得调回蒙武将军。”
“蒙武职司前军大将,回朝甚用”王龁陡然插断。
蒙骜略一沉吟断然拍案:“老将军统兵布防,前将军改任王陵,蒙武回朝。”
“嗨”王龁慨然领命。
“敢问老将军如何布防”吕不韦特意一问。
“步骑十万进驻崤山腹地,策应函谷关;步军五万前出丹水谷地,策应武关;铁骑五万进驻河西,策应九原上郡;老夫亲将十万精锐驻守蓝田,驰援策应各方”王龁毫无拖泥带水,显是成算在胸。
蒙骜对吕不韦点头道:“防守不出,我军断无差错”
“好”吕不韦霍然起身,“敢请上将军王老将军去见太后。”
三人匆匆大步来到王城东部的王后寝宫,遥遥便见宫门已经挂起了一片白幡,进出的内侍侍女也都是一身衰絰满面冰霜,绕过影壁便闻哀哀哭声不断。吕不韦不禁一怔。蒙骜的一双白眉也拧成一团。王龁黑着脸便是一句嘟哝:“未曾发丧先举哀,咄咄怪事也”自来国丧法度:国府官文正式发布国君薨去的消息,谓之“发丧”;发丧之前事属机密,纵是知情者亦不得举哀;此谓先发丧而后可举哀。如今国丧未发而后宫举哀,显然有违法度,三人如何不大感意外吕不韦立刻唤过一名领班侍女前去禀报,片刻间侍女出来,便将三人领进了已经成为灵堂的厅堂。
“敢问太后:未曾发丧而先行举哀,法度何在”吕不韦径直便是一问。
华阳后正自哭得梨花带雨,闻言倏地站起:“假相既说法度,老太子府举哀在前,便当先治晓得无侬容她而责我,其心何偏”
吕不韦淡淡道:“目下太后暂摄公器政事,非比寻常女子,若执意与名分卑微的夏姬锱珠必较,臣惟有诉诸王族族法,请驷车庶长府会同王族元老议决。”
华阳后顿时脸色铁青。自秦孝公始,秦国王族的族法也因应变法做了大修,较之国法更为严厉,执王族族法的驷车庶长府历来不参与朝政,只受命于国君监督不法王族。王族法的特异处在于:不经国家执法机构廷尉府的审讯,驷车庶长邀集的元老会便可径自审问处置被诉王族;凡涉及王族隐秘的妻妾与嫡庶公子等诸般丑闻争执,在难以清楚是非的情势下往往一体贬黜;对身居高位搅闹朝局而不便公然贬黜者,则几乎无一例外地密刑处决惟其如此,秦国王族百余年来极少发生宫变式的内争,一旦发生也总能迅急平息,于战国之世堪称奇迹。若果真按此族法议决,华阳后在危难关头与先王一个“弃妇”做如此这般计较,其摄政德性便会首先受到王族元老的质疑指斥,其摄政权力也必然会视种种情势而被以某种方式剥夺。总归是绝无不了了之蒙混过关之可能。
“好呵,晓得侬狠”华阳后冷冷一笑吩咐左右,“撤去灵堂,各去衰絰。”一边说一边已经利落脱去了粗糙的缀麻孝服,显出了一身嫩黄色的丝裙与雪白脖颈间的一幅大红汗巾,直是艳丽窈窕风姿绰约,方才哀伤竟在倏忽间荡然无存华阳后转身悠然一笑,“三位入座,有事尽说,晓得无”
“上将军请。”吕不韦对蒙骜肃然一躬。
蒙骜却径直对笑吟吟的华阳后一拱手冷冷道:“老臣无心坐而论道,只请太后速定将事,老臣立待可也。”毕竟华阳后心思机敏,浑然无觉般淡淡笑道:“军事缓亦急。这句老话我还晓得。上将军便说,要定何事”蒙骜道:“请任少上造王龁为将,统兵布防御敌。”华阳后惊讶道:“王龁为将,上将军闲置么”吕不韦一拱手道:“王后明察:上将军年来腰疾复发,急需治疗,臣请王后允准上将军所请。”华阳后眼波流动道:“晓得了,我等悠哉游哉还落病,何况戎马生涯上将军只管回咸阳疗病,王龁老将军统兵便了。”转身对吕不韦道,“侬教老长史起诏,拿来用印便是了。”
“老臣告辞。”蒙骜王龁一拱手便径自去了。
“假相还有事么入座说了。”华阳后不无妩媚地笑了。
“臣有几事禀报。”吕不韦从容入座,将与蔡泽桓砾议及的国葬大礼与各官署急务等诸多国事说了一遍,末了恭敬地请华阳后做可否训示。华阳后叹息一声道:“侬却为难人也我入秦国三十余年,几曾问过国事了纵是先王说及国政,我也是听风过耳,何曾上心了同是芈氏楚女,我远无宣太后之能,也不以摄政为乐事。我只两宗事在心:夏姬色祸先王,罪不容赦子楚即位秦王,毋得忘我恩义侬若主持得公道,我自会一心报之”隐隐一声哽咽一串泪水便滚落在晶莹面颊。
“王后之心,臣能体察。”吕不韦辞色端严,“臣为顾命,惟有一虑:目下先王未葬,新君亦未正位,国事决于王后,王后若孤行私意,秦国必乱也臣请王后明心正性,顾大局而去私怨,如此朝野可安也。”
“我掌事权,尚不能决。朝野安定之日,只怕没有芈氏了。”
“以公器谋一己恩怨,虽王者亦败。此战国之道也,王后明察。”
“如此说来,侬是不能指靠了”
“臣不负先王所托,愿太后与新君同心。”
“可新君与我不同心,晓得无”
“臣保新君不负太后。然若太后孤行一意,虽天地无保。”
“好了,我只记侬一句话。”华阳后淡淡一笑便飘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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