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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 千古(大结局)第(2/2)页
我探了身,欲亲自去扶他,却连俯身一扶的力气也没有,甚至比這七旬老者更加虚弱。

    老史官沉默地伏跪在地,一言不发。

    我叹了口气,垂眸凝望袖口上金线盘绕的凤羽纹路,华美宫缎越发衬出指尖的苍白。

    史官比任何人都清楚,纵然皇上有开国拓土,四海咸归的不世伟业,于私德一事,仍难免为后世非议。

    身为帝王,专宠椒房已是大忌,况且膝下至今只有澈儿這唯一的皇嗣。

    萧綦登基以来,勤政励治,是我所见过最勤勉的君王。

    我明白他的心思,即便有禅位诏书,有宋怀恩逼宫替罪,他仍忌惮天下悠悠众口,不愿被世人视为窃位弑君的枭雄,因而越发勤勉治国,仁厚为民。

    换取百姓的称颂容易,换取文人士子的认同却是最难。那些落魄士人,总是对他“兴寒族,废门庭”的作为耿耿于怀,挑不出他治国的弊端,便私下非议他偏宠薄嗣,总要给他抹上些污名才好。

    或许在世人眼里,我是专擅宫闱,善妒失德的皇后,霸占君王的恩宠,扩张外戚之势。

    唯有萧綦和我懂得,我们只是在守护一个彼此忠贞的誓言。

    或许对萧綦而言,也是在弥补无穷无尽的悔恨

    “参见皇上。”殿前侍从陡然跪了一地。

    殿外竟然没有宣驾,不知萧綦何时已踱入含章殿。

    除了朝会,他总不爱穿明黄龙袍,仍如旧时一般,长年穿着玄色广袖的简素服色。

    岁月不减他风华清峻,气度越发雍容。

    他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史官,眉心微蹙,拂袖令左右都退去。

    我无奈地摇头一笑,向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你的悍妒,我知道就好,用不着写给后人看。”他俯下身来,在我耳边低语。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时令我红了眼眶。

    他轻轻揽住我肩头,亦不再多説,彼此心意早已贯通。

    我在他归来之日病倒,昏迷中,太医已向他宣告了最坏的结果。

    许久之后,阿越对我説,她与孩子一起被接回宫中,却看见萧綦痴痴坐在榻边,守着昏睡中的我,满脸都是泪痕。

    我终于明白,为何那日一觉醒来,看见他仿佛一夕之间老去了十岁。

    太医説我伤病缠身,又受生育之累,忧思之苦,终至油尽灯枯,只怕已过不了這个冬天。

    我羡慕哥哥和采薇。即便命运弄人,让他们咫尺天涯,可终究给了他们后半生的漫长时光,让他们彼此守候。

    可是,我和萧綦辛苦走到今天,得来了一切,却不给我们时间相守。

    萧綦从不曾在我面前流露过半分悲伤。

    他嗤笑御医的危言耸听,让我觉得一切都不足为虑,每天只是微笑着哄我服药。

    对于我做过的事情,他不再追问;我想保护的人,他不再伤害;我想要的一切,他都双手奉送到我面前;我的每一个心愿,他都竭尽所能去实现。

    我亦任性地享受着他的宠溺,坦然背负起悍妒之名,固执守护着最初的承诺。

    他答应过有生之年决不另娶,這是他许给我的诺言。

    我不要后世非议他的私德,他应该是让万世景仰的帝王。

    那么,就让史官的笔,将一切恶名归咎于我,由我来背负這不贤的恶名,而不许任何人破坏我们的誓约。

    夏去冬来。

    春至,万物欣欣,天地锦绣。

    御医説我活不过上一个冬天,可此刻,我依然坐在含章殿外的花树下,看着沁之欢畅地奔跑在绿茵浅浅的苑子里,放飞纸鸢。

    潇潇拍着小手,咯咯笑着,蹒跚去扑那天上的纸鸢。澈儿仰着头,看那纸鸢也看得出神,在我膝上咿咿呀呀説着我们听不懂的话语。

    纸鸢扎成一只惟妙惟肖的雄鹰,盘旋于宫墙之上。

    那是哥哥从万里之外送来的纸鸢,他还记得每年四月,要为我扎一只纸鸢。

    当年的“美人鸢”,不知今年又会扎给何人。

    随着纸鸢,还有采薇送来的梅花,那奇异的花朵形似梅花,两色相间,紫白交替,有花无叶,生长在塞外苦寒之地,永不褪色,永不凋谢。

    萧綦説,北境已渐渐安定,哥哥很快可以抽身归来,入京探视我们。

    正月的时候,姑姑以高龄寿终,安然薨逝于长乐宫。

    可惜哥哥未能赶回来,见上姑姑最后一面。

    爹爹至今游历世外,杳无音讯,民间甚至传説他遁入仙山修行,已经羽化而去。

    正自恍惚间,被沁之欢悦的呼喊打断,“父皇”

    回眸见萧綦徐步而来,身后跟着英姿挺秀的小禾将军。

    沁之的脸上透出粉嫩红晕,鼻尖渗出晶亮汗珠,故意侧过身,装作对小禾将军视而不见,却举起手中纸鸢,笑问萧綦道,“父皇会做纸鸢么”

    萧綦微怔,“這个,朕不会。”

    我轻笑出声。

    小禾亦低下头去,唇角深深勾起。

    “父皇好笨母后,让父皇学做一只纸鸢给你吧”沁之促狭的笑容里有着超乎她年纪的敏感早慧。

    萧綦啼笑皆非地瞪她。

    我看向小禾,扬眉轻笑,“不如让小禾做一只送给你。”

    “母后”沁之满脸通红,看小禾一眼,转身便跑。

    “还不去侍侯着公主。”萧綦板起脸来吩咐小禾。

    待小禾转身一走,他亦低低笑出声来。

    潇潇挨过来,蹭着他衣角,笑着向他伸出手。

    萧綦忙俯身将那玉雪般的小人儿抱在膝上。

    风过树梢,吹动满树粉白透红的花瓣,纷纷扬扬,飘落我一襟。

    我仰起头,深嗅风中微甜的花香。

    “别动。”萧綦忽然柔声道。

    他倾身俯过来,专注看我,黑眸深处映出我的容颜。

    “阿妩,你是不是花中变来的妖精”他伸手拈去我眉心沾落的一片花瓣,“竟然不会老,总还是這般美,我却已有白发了”

    他鬓旁果真有了一丝银白,可説话时的懊恼神气,却十足像个孩子;只有同我説话时,他才不会自称为“朕”。

    我轻轻扯去他那一根白发,认真地看着他,“是,我就是一只妖精。”

    他笑起来,捏我脸颊。

    “妖精都会活很久,所以,我会一直一直缠住你。”我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交缠,紧紧相扣。

    已经过去了一个冬天,我还要继续努力的活下去,哪怕一天,一月,一年能多一天,便多一刻的相伴。

    他不语,深深看我,用力扣紧了我的手指,眼底有隐约湿意。

    全文完

    后记:

    太初元年,神武高祖皇帝即位,四海靖平,天下咸归。帝在位一十六年,修典制,兴民事,启寒庶之贤,革门第之弊。废六宫御制,终生无妃嫔采侍之纳,圣躬严俭,帝后情笃。皇后王氏,出琅玡高门,德配令望,淑行坤德,诞太子、延熙公主。太初七年,皇后薨于含章殿,时年三十二。上悼痛,乃辍朝七日,群臣哀笃。有司奏谥懿皇后,上特诏曰“敬”,谥敬懿皇后。

    太康九年,上崩,谥神武高祖皇帝,与后合葬永陵。

    太子继位,兴“崇光之治”,宇内承平,开盛世之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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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版结局没有改变,和旧版一样,只是将王儇去世的时间延后了四年。

    這个延后,没有特别的原因,或许只是想让潇潇和澈儿多享有一些母爱,对母亲多一些记忆。

    也或许,假如,可能要写后传的话,多一些空间。

    只是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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