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来客(二)第(2/2)页
阿英的身份特别,她以前是妓女,现在是妓女的领班,做的是无本生意。生意既然无本,又怎样计算利润率在零成本的情况下,哪怕赚一分钱,利润率也是无穷大。阿英的赌性,与她所从事职业的高利润率一脉相承。对于这次的结果,她感到十分郁闷,甚至气恼。上次是气恼自己没有按冯万樽的指令行事,少赢了二十多万。这次她却是气恼冯万樽,如果将另外的十五万也给她的话,这一回合岂不是可以多赚二十多万了
同时,阿英打起了小主意。这次的赌本是冯万樽出的,他这个人,对钱似乎看得很重,抓得很死,就算以后跟着他赚了钱,那钱恐怕也是姓冯,而不姓黎,自己得多长点心眼,暗中打点埋伏。上次自己玩小聪明少赢了钱,他听说后,竟然无动于衷,仿佛那件事和少了一张纸差不多。可见,他并不在意自己是否玩点手脚,是否少赢了钱。既然如此,何不从中拿出一部分作为未来的赌本拿多少呢太多了,容易被冯万樽觉察,那就拿五万好了。这个数目不大,他应该不会深究。她本能地觉得,自己既然要吃五万的水,就一定要计算一下,至少要给冯万樽提供一种说法。可要算这个,实在太复杂,她懒得动脑筋,干脆不算了,直接让投注点开了三张支票,一张二十万,一张五万,余款开在第三张支票上。
五万是她为自己截留的钱,二十万则是她和冯万樽商量好的,准备明天还给大佬豪。
相对于那笔欠款来说,二十万确实少了点,她能预想,大佬豪拿到这笔钱后,肯定会咆哮一番,但既然她能还一部分,也不至于太为难她。至少,她可以用这二十万再拖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
这个女人就是不肯用脑子,即使要还大佬豪的钱,也不应该用这个投注点的支票。这张支票一旦拿出,大佬豪立即知道,钱是从他的投注点赢来的,定然会查这件事。如此一来,她的赌马记录便会被大佬豪调出来。引起大佬豪的注意,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冯万樽都不是一件好事。此事后来演变出的诸多变数,恰恰缘于这一疏忽。阿英这样干,有一个貌似站得住脚的理由:她正恼着冯万樽,不想回去见他,她不可能将大笔的现金带在身上。除此之外,她还有自己的原因,她打了五万元的埋伏,如果回去放这些钱,这五万元难保不被冯万樽发现。
离开投注点,阿英去了铜锣湾。她在那里有一个相好,是一个小白脸,名叫赵启东,在一家写字楼打一份小工。赵启东属于那种学历不高消费高、能力不强性欲强的男人,年纪轻轻,一身的毛病,所赚极其有限的一点儿工资,全都花天酒地了。这种男人,在香港是极其少见的,也在香港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要生存,就只能依靠自己的一张俊脸在女人中周旋。他同时服务于好几个还算富裕的女人,阿英却不知情,还以为他对自己死心塌地,便将自己赚来的一点儿钱极其慷慨地花在他的身上。
赵启东也赌马,同样赌的是外围马,但和阿英不在同一个投注站。阿英打他的传呼,说要见面时,他因为又输了一大笔钱正郁闷着。阿英约他中午一起吃饭,他说自己有点儿不舒服,不想吃。阿英便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家。阿英说:“那好,你叫两个外卖,我去你家吃。我正好有点事,要和你谈。”
吃完饭后,阿英拿出那张五万元的支票递给赵启东。赵启东接过,叠了个对折,往自己的衣袋里一插。他习惯了从女人那里拿钱花,以为这笔钱是阿英给他的,因此都不问这是什么钱,也不问给他是什么意思。
阿英说:“你拿好这笔钱,我们要用这笔钱赚回十万百万。”
赵启东想笑,只不过五万元,对于很多香港人来说,不够吃一餐饭的,还想赚回十万百万简直是异想天开。更何况,钱已经进了他的口袋,那就是他的了,你还能抢回去不成
阿英告诉他,自己最近认识了一位赌神,这个人可了不得,赌什么赢什么,简直就是天兵天将,无往而不胜。赵启东根本不相信,只是笑笑,说:“世上有这样的人吗”阿英便讲自己在东方夜巴黎认识他的经过。赵启东也是有赌性没有赌术的人,听说冯万樽赌轮盘,一次投五注,开始也是不理解,等阿英理解了冯万樽的理论之后,他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接着,阿英谈冯万樽赌马,赵启东无师自通,问她:“他是不是又弄出什么出人意料的方案”
阿英将冯万樽的方案说出来时,赵启东目瞪口呆。他因此认定,这个冯万樽确实与众不同。当然,对待此事,他和阿英最初的感觉是不同的,非常之人才用非常之法。既然冯万樽的方法与所有人都不同,一定有着非常特别的道理,这种道理很可能是普通赌徒忽视了而他得道了的。听到阿英的话,赵启东的第一意识是,一定要搞到冯万樽的投注组合,然后按照这个组合进行投注。
阿英之所以瞒下这五万元,也正是源于相同的想法。她将这些钱作为自己的赌本,交给赵启动,希望他按照自己提供的组合投注。用股市的特有名词说,阿英就是想开个老鼠仓。她告诉赵启东,希望他确定一个传真地址,待她拿到冯万樽的投注组合后,第一时间传真给他,再由他在另外的投注点投注,赚了钱以后,两人平分。
在赵启东那里消磨了一段时间,阿英接着去夜总会上班,下班时已经是凌晨,回到家中一看,冯万樽竟然不在家。阿英看了看表,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半,看看家,和她离去时并没有太大差别,再看冯万樽的房间,床上用品整整齐齐,似乎一个晚上没有睡过。他不在家中,还能去什么地方阿英的第一个想法是,找女人去了。阿英是那种专制型的女人,她自己从事的是性行业,曾经当过小姐,与无以数计的男人有过关系,即使现在当了妈咪,那也是自己看得顺眼而男人又有意的话就可以上床。但她的骨子里,却要求男人专一,而她所要求的这种专一,却不是感情专一,而是性专一。她不能容忍某个男人和自己有性交往时,还想着其他女人的身体。想到冯万樽住在她这里,还会去找别的女人发泄,她异常狂怒,甚至气得发抖。她想,这是什么人嘛,完全是白眼狼呀。自己供他吃供他住,他倒好,只不过是吵了几句嘛,就跑出去找女人了,这种男人真不值得自己对他那么好。阿英是越想越生气,竟倒在床上,抱着枕头大哭起来。
毕竟工作了一个晚上,实在是太困了,哭了一阵子,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睡梦之中,她置身于一个战场,周围是枪声炮声不断。她吓出一身冷汗,醒了过来才知道原来是敲门声。她以为是冯万樽回来了,从床上一跃而起,打开了门,想同他大闹一场。但门被打开之后,她愣在了当场,锤门的是大佬豪的手下。
阿英强忍着困意,堆上笑脸,说:“原来是豪哥,我正准备去找你呢。快请坐,快请坐。”
不必她请,大佬豪早已经大模大样地坐在客厅中。他的手下递来一支雪茄,他接过,叼在嘴里。手下掏出打火机,弯腰替他点燃。他吸了一口,对着端一杯酒走到他面前的阿英喷出,冷冷地说道:“我们都是大忙人,可没有闲工夫坐在你这里喝酒。”
“是是是,我替你准备着呢。”阿英说着,向房间里走去,抓了自己扔在梳妆台上的包出来,从中掏出支票,递给他。
大佬豪接过支票,一眼看出是由自己的账号开出的,颇有些惊诧地看着她。
阿英以为他看出了数目不足,连忙堆起笑脸说:“对不起,豪哥。我现在只能还这么多,剩下的下星期我保证还。”
朱文豪突然发怒,说:“是因为你求我,我才答应一个星期,你以为我说话是放屁”
他的话音刚落,两名手下就抓住了阿英的臂膀,并且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头用力向后扯。阿英觉得他们要将自己的头扭断。
“豪哥,我保证,再给我一个星期,我全部还清,请你相信我。”阿英哭着哀求。
大佬豪站起来,走近她,弯下身,直接对着她的脸。他嘴上叼着的那支雪茄,差不多碰到她脸上的皮肤了。这次不需要那两个打手用力,阿英自动向后仰,她可是靠这张脸吃饭的,如果被烫着,那就麻烦大了。
“你可记清楚,再给你一个星期。”大佬豪说,“如果再有一个星期交不出来,你说怎么办”
“听听凭豪哥发落。”她胆战心惊地说。
俗话说,盗亦有道。一般人将这理解成盗贼也讲究道德道义,其实是大谬。世界上哪个盗贼讲道德道义但他们确实有道,这里的道与道德或者道义无关,而与道的另一种意思有关。盗亦有道,说的是盗贼也要考虑自己的人生之路、生财之路。他们之所以当盗贼,也就是为了求财,也要讲究求财时的利益最大化。这些外围集团根本就不想将人赶向绝路,他们还需要人家去他们那里投注,赌徒正是他们的衣食父母。阿英既然已经还了一部分尽管是从他那里赢来的,他也不好将事情做得太绝,说了几句狠话,吓一吓她,带着人走了。
阿英满脸堆笑地送走了大佬豪等人,转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上午十点了,仍然不见冯万樽的影子,暗想一定是跟女人鬼混了整个晚上,体力透支太大,到现在还没有起床吧。这样想时,阿英便气得想杀人。可是气归气,毕竟困意深重,她咬牙切齿地上了床,暗想,一定要做点什么,给冯万樽一个教训。
主意还没有想好,困意上来了,呼呼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下午四点,起床一看,冯万樽仍然没有回来。这一次,阿英就气大了,当即给赵启东打了个电话,然后奔他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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