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来客(五)第(1/2)页
伍
郁闷了几天,也痛苦地挣扎了几天,朱文豪终于下定了决心。
朱文豪并没有立即去找冯万樽。他非常清楚,冯万樽和自己手下那些人不同,那些人都是社会底层人士,既没有受到好的社会教育,也没有受到好的家庭影响,他们对人生十分盲目,正因为盲目,才更容易被大佬控制。如果他们清醒了,有些就不想再混下去了,有些就成了掌控别人的人。所以,一般黑道组织绝对不太欢迎像冯万樽这种受过良好教育且极有主见的人。朱文豪的想法毕竟不同,他觉得社会在变,时代在变,人的思维也要跟着改变,尤其是香港即将回归,如果一如既往地抱着老皇历,那么很可能混不下去。适当提升组织的知识结构,引进一些先进的理念和人才,对于组织未来的发展绝对有好处。但是,既然是人才,他们就一定还有更好的发展,鲜有人愿意自甘堕落的。所以,对于冯万樽,绝对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要智取,就一定得做一件事:充分了解冯万樽。
这件事对于朱文豪来说,只是工程量大一些,难度并不是太大。他派人暗中拍了很多冯万樽的照片,将这些照片分发给道上的朋友,希望摸清其准确身份。因为认定冯万樽来自澳大利亚,所以,朱文豪的工作重点放在澳洲。这一做法显然让他走了不少弯路,不过,也因此得到了一些线索。澳大利亚的赌马集团给他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说是澳门有一个叫冯万樽的人,被称为赌马神童。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朱文豪亲自去了一趟澳门,在澳门接待他的正好是陈士俊。
陈士俊在澳门最豪华的酒店里摆酒,替朱文豪洗尘。喝过第一杯酒,陈士俊问:“豪哥怎么有心情到澳门来看看小弟”
朱文豪说:“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澳门,是想打听一个人。”
陈士俊当即拍胸说:“豪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么吩咐,交给小弟好了。”
朱文豪拿出冯万樽的照片,递给陈士俊。陈士俊接过一看,脸上虽没有表情,心中却暗吃了一惊。澳门一别,时间已经不短,音信全无。陈士俊也曾想过找道上的朋友打听冯万樽在香港的情况,转而一想,他既然不联络,说明他不想和过去扯上太多的关系。现在,朱文豪竟然拿着他的照片来找自己,陈士俊便有一些极其复杂的心理活动。朱文豪与陈士俊虽然不是同门,但两个集团之间关系非常之深,彼此以兄弟相称,也以兄弟相交。当初,冯万樽出逃的时候,陈士俊给过他一份名单,其豪。他想,如果冯万樽看了那份名单并且找过朱文豪,豪哥怎么都会买自己的面子,对冯万樽加以照顾,也就因此会了解冯万樽的过去。现在,朱文豪既然拿着他的照片来找自己,说明两人并没有建立太深的联系。难道说,冯万樽在香港结下了梁子,得罪了朱文豪或者骆波仔细一想,可能性并不大,冯万樽在香港无根无基,骆波或者朱文豪要想除掉冯万樽,只是小菜一碟,犯不着大动干戈。朱文豪专程来澳门,应该别有深意。
“豪哥到底想知道些什么”陈士俊小心地问。
朱文豪敲着冯万樽的照片说:“所有一切。比如说,他是什么来历,真名叫什么,为什么去香港,等等。”
陈士俊故意装傻,说:“我还是不懂。既然连豪哥都不清楚底细的人物,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小人物,怎么配得上豪哥亲自出山”
朱文豪说:“你可别小看了这个人。我听人家说,他在澳门被称为赌马神童。实话对你说吧,现在香港的道上不好混,未来的形势可能更加艰难。所以我想,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网罗一些高端人才。”
陈士俊试探地问:“听豪哥的意思,是想收这个人”
“正是。”朱文豪说,“但是,这个人非常傲气,我和他谈过一次,他似乎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就想,先摸一摸他的情况,再决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你一定要收了他”陈士俊再问。
朱文豪非常肯定地说:“如果收不了他,恐怕就得废了他。”
陈士俊更进一步问:“如果他同意入门,豪哥准备给他什么样的位置”
朱文豪说:“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既然他同意进来,那就是我的兄弟,除了我之外,他排老二。”
陈士俊暗自吃惊了一下,问道:“他当老二那骆哥怎么办”
朱文豪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说:“骆哥是老大,堂主的位置,没有骆哥不行,这是绝对不能改变的事实。不过,最近骆哥和我谈了几次,有些新的想法,他准备把公司的业务转型,他自己将主要负责正行生意,堂口的事,他准备全部交给我。”
陈士俊从朱文豪的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野心正在膨胀,却不露声色,对他的升迁祝贺一番,和他碰了杯,喝了酒,然后说:“在帮豪哥做这件事之前,不知豪哥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
朱文豪说:“我们是兄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不喜欢拐弯。”
陈士俊说:“不管他答不答应,我都希望豪哥保护他。”
朱文豪一下子愣住了,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陈士俊说:“在豪哥面前,我不隐瞒,他是我非常好的朋友。”
朱文豪顿时大喜,说:“既然这样,那就好办了。你跟我一起去趟香港,做做他的工作。”
陈士俊却摆头,他告诉朱文豪:“这个冯万樽,在香港或许不算什么,但在澳门,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父亲冯良开,豪哥一定知道。”
朱文豪显然也暗吃一惊,问道:“他是澳门赌神冯良开的儿子难怪他的赌术这么厉害。”
陈士俊说:“不瞒豪哥,当初,我也想拉他入伙,想了很多办法,最终,他也只肯合作,却不肯入门。”
陈士俊将自己和冯万樽交往的全过程,详细告诉了朱文豪,最后说,由于冯万樽和阿三逃走,澳门马会显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便和司法厅达成默契,并没有对外公布。据陈士俊估计,澳门马会大概觉得此事如果公开,自己的信誉会大受影响,所以才悄悄捂住了。至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却并不等于澳门方面就不再追究此事。如果冯万樽自己碰上门来,仍然可能进入司法程序。鉴于此,冯万樽在香港肯定是安全的,一旦回到澳门,就无法保证了。
最初,得知冯万樽和陈士俊是好朋友,朱文豪是想借助陈士俊的力量说服冯万樽的,他甚至动起念头,就算是拖,也要把陈士俊拖到香港去见冯万樽。可知道整个情况之后,他又改变了主意,既然冯万樽逃到香港半年多没有和陈士俊联络,说明他不想和过去扯上关系。自己一旦知道他的过去,他便有可能成为惊弓之鸟,再一次逃走。对于澳门方面的暧昧态度,他也不能告诉冯万樽。冯万樽如果知道自己在香港是安全的,那么肯定不会加盟自己的组织,只有此事给他巨大的心理压力时,他才可能“落草为寇”。
从澳门回到香港,手下便争相报告调查情况,其豪的重视。
这个情况并不是关于冯万樽的,而是关于阿英的。
除了冯万樽之外,阿英还有另一个男人赵启东,这一点并不难查清楚。朱文豪的手下不仅查到了这个人的存在,同时查清了这个人的底细。赵启东并不是那种肯学习好上进的男人,整个读书阶段,学业仅仅只是中等,勉强混了个中五毕业,却遇到香港经济形势不好,就业困难,许多大学毕业生都找不到工作,他这个中学生自然就非常之难。后来,找了很多关系,进入一间写字楼打杂,薪水之低出乎所有香港人的意料,仅仅只有九千左右。这样的薪酬水准,在香港是很难过日子的。好在赵启东有不错的外表,属于那种见第一面便给女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男人,加上取悦女人的手段很不错,身边便有一些女人自愿给他提供颇为丰厚的物质享受。
这份材料交到朱文豪的案头,朱文豪并没有太重视。阿英的身份他是清楚的,他不相信冯万樽不清楚。如果冯万樽清楚,那也就说明冯万樽和阿英之间并没有真正的感情,彼此仅仅只是利用。对此,朱文豪早就有了认定。朱文豪觉得阿英还算是一个漂亮女人,冯万樽又需要女人,能和阿英这样的女人在一起,那也是不错的。尤其是知道冯万樽的身份后,他就更加认定,除了生理上的需要之外,冯万樽还需要在香港生活,他极有可能还利用阿英的公开合法身份,替自己赌马赚钱。既然他们是相互利用,冯万樽大概也就不在乎阿英是否还有别的男人吧就算在乎,那也是冯万樽和阿英之间的事,朱文豪根本不可能利用这件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这件事在朱文豪的心里挥之不去。他有一种预感,或许可以利用一下这件事。可到底怎样利用,他一时想不好。
恰好那名手下向他请示,该怎样处理赵启东这条线索。朱文豪也没有仔细想,只是随口说:“继续查,查细一点。”
三天后,一个新情况报上来了。阿英不仅和冯万樽联手赌马,也和赵启东联手赌马。他们赌马的方法非常奇怪,冯万樽决定的投注组合,通过投注站的传真机传真给阿英。阿英得到组合之后,并不是立即去投注,而是利用同一台传真机,又将这个组合传给赵启东。赵启东也在玩外围马,但不在朱文豪控制的五家投注站,却是在骆波控制的投注站。
这个消息让朱文豪心中猛地动了一下。他意识到,阿英这种做法的背后一定有深意。若想搞明白阿英的用意,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到赵启东的投注资料。既然是同一个堂口的投注站,事情就好办了。朱文豪亲自去了一趟那个投注站,拿到了赵启东的投注资料。
这些资料并不全面,却也能够看清赵启东投注的大概。
对于阿英的投注,朱文豪是认真研究过的,看了赵启东的投注资料后,朱文豪的第一个印象便是,投注手法以及选择的投注对象一模一样,只不过投注额有差别,赵启东的投注额小得多。再仔细研究,朱文豪发现,赵启东的投注账户比较特别,似乎一直都存在外来资金的加入。还有一个特点是,阿英赢得多,赵启东账户上的外来增量资金就多,阿英赢得少,赵启东账户的增量资金也少。有一次,阿英的账户没有赢钱,甚至总体算下来还亏了钱,赵启东的账户便没有增加。
朱文豪看得头皮发麻,虽然总结出了这些特点,却完全弄不明白这东西对自己有什么意义。恰好严倩琳进来向他汇报一件事,见他眉头紧皱,目光盯着面前的一堆投注纸,便说:“你怎么啦,哪个情人骗了你的钱”
听到这话,朱文豪灵机一动,突然想到,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或许严倩琳能有不一样的见解。他将那些纸往严倩琳面前一推,说:“你看看这些,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严倩琳拿着那些东西走了,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五点多钟才又拿着那些纸走进了朱文豪的办公室。
“看出了什么”朱文豪问。
严倩琳说:“很简单呀,实际是同一个人在投注。”
朱文豪心中暗动了一下。不错,不了解内情的话,肯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么,换位思考一下,严倩琳所说会不会是本质冯万樽并不仅仅只是指挥阿英一个人在投注,而是指挥两个人,甚至可能是三个人。当然,这项指挥工作并不是由冯万樽独自完成的,由于身份的特殊,他仅仅指挥阿英一个人,其他的人由阿英负责组织。仔细一想,这种可能性并不大,根本原因在于赵启东那个账号不断增加的赌本。如果说阿英和赵启东都是在替冯万樽投注的话,那么冯万樽直接控制的是阿英,赌本也应该在她的账号上增加,加到别的账号上去,冯万樽就难以控制了。
朱文豪说:“这两个账户与一个女人有关,而这两个账户分别连着这个女人的两个情人。你怎么看待这件事”
严倩琳很认真地看了看朱文豪,并不急于回答。凭她的直觉,她认为豪哥还有话没有完全对自己说清楚。
果然,朱文豪拿起那沓单据,将两部分分开,继续说:“指挥投注的是这个男人,钱也是他的。他和那个女人可能按一定的比例分账,具体是怎么回事,我只是猜测,并不完全清楚。从这些交易清单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最初拿出的资金也不是太多,大概十万左右。当然,到了现在,这笔资金的数目已经很大了。”然后,他又指着另一沓单据,说:“这个男人是个鸭公,靠女人吃饭,自己是穷光蛋一个。所以,他开户的时候资金很少,只有几万。后来,除了赌马赚的钱以外,又陆续增加了不少股本。因为这些单据并不全面,所以我无法算出到底增加了多少,可从这些单据可以看出,增加的股本绝对不少于四十万。”
严倩琳顿时笑了起来,说:“如果是这样,那就容易理解了,这是一个老鼠仓。”
“老鼠仓”朱文豪重复了这三个字。
老鼠仓是一个股市专有名词,专指那些在机构操盘的工作人员,利用内幕消息另行建仓,却又通过机构操盘所获得的股价替自己赚取利润的行为。比如说,某个机构的操盘手,自然清楚这个机构正大举吃进某个股票,并将这个股票拉高,于是事前通知自己的亲戚或者朋友,另外建一个小资金仓,趁着低位时,买进这个股票,当股票到达一个相对高位,庄家准备出货的时候,他又预先通知,使自己的个人投资抢先一步离场。他自己或者假他人之手,建立的这个小仓就称为老鼠仓。
老鼠仓并不仅限于操纵股价的做庄行为之中,在一些管理极其严格的股市,机构投资者不可能做庄,但仍然会投资某个股票。比如说,股神巴菲特这种人,肯定不屑于做庄然后被查办,他往往是研究某个股票,在认定有足够利润空间的情况下才会投资。假设他准备投资的股票是中国石油,由于巴菲特的资金量巨大,他大举买进时,很可能将股价拉高很多。从技术层面上讲,建仓的方法有很多,拉抬建仓只是方法之一,还有一种是打压建仓。后面一种建仓方法,往往在前一天吃进足够的股票,第二天开始有意打压。这种操作虽然正常,股价的波动空间却大。只有操盘手,才清楚到底会怎样建仓和股价的波动空间。他如果建老鼠仓,那么单日便可能有丰厚的收益。
如果说,这件事中存在一个老鼠仓,那显然就是赵启东控制的这个仓。冯万樽将投注组合告诉阿英,阿英又暗中告诉赵启东。问题是,股市建老鼠仓,确实有内幕交易之嫌,而赌马则不一样,几千元的赌注,对于赔率的改变很小,更不可能改变比赛结果,将消息透露给某个人,对掌握内幕的那个人来说,影响不大,损失也不大。这样的老鼠仓,冯万樽大概也不会在乎。
没料到,严倩琳的想法有些不同,她说:“这个人确实可能不在乎消息外泄,因为这样的消息对结果改变不大,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一点,他肯定会在乎,那就是这个女人玩的手段,实际上是在欺骗他。”
朱文豪不解了,问她:“你说欺骗有点言过其实吧。”
“当然是在欺骗。”严倩琳说,“难道你没有看出来她在剜一个人的肉,补另一个人的疮。”
朱文豪彻底明白过来了。赵启东的这个仓,根本就不是赵启东的,而是阿英的。她在替冯万樽操盘,而赵启东在替她操盘。也就是说,赵启东账号上的钱是阿英的。阿英的钱从何而来这个女人做无本生意,来钱虽然快,花钱也厉害,她的收入根本就不够她花。可她在每个比赛日均有钱补进赵启东的账户,这只能说明一点,她从自己的账户中,将原本属于冯万樽或者属于她和冯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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