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三十三章 交锋第(2/2)页
意,忙走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知道要进入主题了,就笑眯眯地坐在椅子上,斜眼瞄着李晨,等着他开口讲话。
李晨叹了口气,把握着手中的杯子,意味深长地道:“王书记,不瞒你说,以重机厂为例,市里的很多工作都在原地打圈圈,但为什么会造成这种局面呢,我觉得,还是人的原因,我们有些领导干部观念有问题,思想僵化,跟不上新形势,却恋着手中的权力不放,任人唯亲,处处设置障碍,让那些想干事的人放不开手脚,力不从心,这是最根本的原因。”
“李市长说的对,在用人的问题上,确实要谨慎些。”王思宇皱眉吸了口烟,把半截烟头掐灭,丢在烟灰缸里,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他非常清楚,李晨此刻在借题发挥,对方口中所谓的有些领导干部,实际上就是特指市委书记鲍昌荣。
从某种意义上讲,李晨说的并没有错,但这种缺点,倒不是鲍昌荣身上独有的,这顶帽子即便扣在他李晨头上,恐怕也不为过,鲍、李之间最大的矛盾,其实还是鲍昌荣不肯离开闵江,使得李晨无法上位,这才是症结所在。
而当初,李晨不顾三千多工人的利益,用重机厂的事情来做文章,频频制造麻烦,打击对手,致使重机厂的改制工作一拖再拖,迟迟得不到解决,让王思宇很是不齿,因此,无论他讲得多么义正言辞,王思宇都不为所动,只是付之一笑。
在他看来,两人之间行事风格相差太远,根本就上不了一条船,相对而言,他更欣赏鲍昌荣多些,一想到要与老鲍发生冲突,王思宇也有些头痛,当然,这就是官场政治生活的一部分,不管是他还是鲍昌荣,无论两人是否情愿,都要坦然接受,这是两头狮子之间的较量,至于李晨,他算什么
晚上九点半钟,福隆宾馆的502房间里,田宏业穿着一条内裤,平躺在沙发上,而一个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坐在椅子上,正用纤细的手指揉捏着他的大腿。
田宏业闭了眼睛,舒服得呲牙咧嘴,过了一会,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小萍,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老感觉要出事儿。”
“市委鲍书记那么信任你,能出什么事情呢,你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了”骆小萍停了下来,相识多年,她很少见田宏业这样说话,心里也有些发慌,但还是故作镇定地道。
田宏业翻身坐起,伸手从茶几上摸了厚厚的眼镜,戴上后,拉过骆小萍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喃喃地道:“也许吧,最近是感到压力很大,鲍书记也一样,李晨市长步步紧逼,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其实,他当初还不如去省里呢,那样反而少了很多麻烦,真不知老头子是怎么想的。”
骆小萍蹙起眉头,幽幽地道:“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争来斗去的,都当了那么大的官,还不肯知足,这又是何必呢”
田宏业摇了摇头,摸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颇有感触地道:“小萍,你不是体制里的人,自然不懂得权力带来的好处,只要拥有了它,地位、财富、名誉、女人,男人所梦寐以求的一切,就都能轻易得到,没有人能经得起这种诱惑,只要进了这个圈子,就注定要无止境地去追求它,直到政治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才算结束。”
骆小萍皱起眉头,轻声抗议道:“宏业,我可不是因为你当官,手里有特权才跟了你,这些年,我从来都没求过你办一件事情,也没向你伸手要过一分钱。”
田宏业笑了笑,赶忙安抚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小萍,这些年跟了我,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补偿的。”
骆小萍神色黯然地站了起来,倒了杯茶水,递到田宏业手中,叹息道:“补偿倒是不必了,有时真想离开你,去尝试新的生活,可每当要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心里就像针扎的一样难受。”
田宏业也被感动了,放下手中的杯子,扳过骆小萍的双肩,赌誓发愿地道:“小萍,再给我几年时间,等孩子考上大学,我会和丁贵英离婚的。”
骆小萍用手捂了脸,摇头道:“别再骗我了,她的脾气那么暴躁,哪能答应离婚。”
田宏业皱了皱眉,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悠了一会,也渐渐冷静下来,丁贵英是他的老婆,知道的事情太多,手里捏着他的短处,一旦夫妻反目,以她的性格,肯定会把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都翻出来,到那时,只怕不好收场。
想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到骆小萍的身后,从后面抱住她,轻声道:“小萍,不要担心,总会有办法的。”
骆小萍嗯了一声,转过身子,轻轻推开田宏业,淡淡地道:“宏业,我去洗澡,晚上早点回去吧,免得她起疑心。”
田宏业点点头,坐回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摸出烟来,用手指捏了几下,点燃后,慢吞吞地吸了几口,嘴里吐出淡淡的烟雾。
十几分钟后,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响起,田宏业微微皱眉,走到门边,轻声问道:“谁”
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甜美的声音:“先生您好,我是宾馆服务员,麻烦您开一下门。”
田宏业打开房门,阴沉着脸道:“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不许动,警察查房”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四五个彪形大汉已经冲了进来,几只大手同时伸了过来,很快扭住田宏业的胳膊,把他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仓促之间,田宏业的眼镜甩了出去,他有些懵了,挣扎着吼道:“干什么,你们这是做什么”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个留着平头的中年男人走进屋子,飞起一脚,踢开了浴室的房门,伴着一声尖叫,披着粉色浴巾的骆小萍,被中年男人扭着胳膊拽了出来,他在骆小萍的后背上猛地推了一把,大声喝道:“过去,老实蹲到墙角,不许动”
骆小萍踉跄地奔出几步,瞄见被按在地上的田宏业,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走到墙角,抱头蹲了下去,带着哭腔喊道:“宏业,这是怎么回事”
田宏业很快冷静下来,忙沉声道:“你们肯定是误会了,快把我放开。”
几个男人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也推到墙角,大声吆喝道:“什么误会了,你们两个涉嫌卖淫嫖娼,赶快交代问题”
田宏业皱了皱眉,有些后悔,不该到宾馆来幽会,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还是耐着性子辩解道:“你们不要乱讲话,我们两个是异性朋友,根本不是什么妓女嫖客”
中年男人拿着笔录坐在茶几上,表情严肃地道:“已经抓了现行,就不要狡辩了,赶紧做笔录,姓名、年龄、工作单位”
田宏业有些恼羞成怒,霍地站了起来,厉声质问道:“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来审讯我把手机给我,我要打电话”
中年男人重重地一拍桌子,伸手把茶几上手机摸过来,直接关了机,有些不耐烦地道:“打什么电话,少废话,赶紧做笔录。”
田宏业眯起眼睛,铁青着脸道:“我是纪委副书记田宏业,你们无权这样对待我,必须马上赔礼道歉,从这间屋子里滚出去”
中年男人冷冷一笑,向旁边的人努努嘴,低声道:“把眼镜还给他,让他把身份证拿过来。”
旁边的民警从地上拾起眼镜,交到田宏业手中,很客气地道:“请出示身份证,不然我们哪知道你是不是田书记。”
田宏业心中一宽,忙戴上眼镜,走到衣架旁,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皱眉道:“这是一场误会,你们快走吧,我也不想追究了。”
中年男人把玩着手里的身份证,冷笑着道:“还真是田书记,对不住,刚才冒犯了,不过还是请您配合,把笔录做了。”
田宏业微微一怔,面色阴沉下来,恶狠狠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一字一句地道:“怎么,你们还不肯罢休,非要把事情闹大吗”
中年男人撇了撇嘴,把手中的身份证轻轻一丢,似笑非笑地道:“田书记,您可是大人物,市委书记手下的大红人,要想整治我们几个小警员,跟捏死几只蚂蚁一样,你不把笔录做了,将来秋后算账,我们肯定要倒大霉,为了让大伙放心,您还是留下字据吧,把事情的经过写出来。”
田宏业铁青着脸,瞪着沙发上的人,冷笑道:“我明白了,你们这些人是成心的,好,想做笔录是吗可以不过就凭你们几个虾兵蟹将,没资格审我,让你们的后台老板出来。”
“田书记,好大的官威,那成,我们没资格审你,只好向上级领导汇报了。”中年男人哂然一笑,叼了一根烟,起身走到门外,摸起手机,拨了个号码。
望江酒店的豪华包间里,公安局长黄海潮的手机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他放下杯子,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轻声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回到桌边,拉了椅子坐下,望着市长李晨,递了个眼神过去,故作神秘地道:“李市长,出了点小麻烦。”
李晨放下酒杯,蹙眉道:“怎么了”
黄海潮哼了一声,黑着脸道:“江湾派出所的老胡带队扫黄,在宾馆里把田宏业和情人堵在屋里了,他们怕被打击报复,非要田宏业做笔录,田宏业不肯配合,现在正僵持着呢。”
桌上几人听了,都摆弄着桌上的杯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纷纷拿眼瞄着王思宇。
李晨摸了摸头发,侧过身子,沉吟道:“王书记,要不你和海潮过去一趟,帮着处理一下”
王思宇微微皱眉,摆手道:“李市长,这种私生活的事情,我出面不太好吧”
李晨轻轻点头,若有所思地道:“也是,这样吧,海潮,你过去一趟吧,给他个台阶下,告诉下面的干警,嘴巴严点,要注意为领导保密,别宣扬出去。”
黄海潮淡淡一笑,起身道:“好,那我走一趟,这些家伙真是头疼,三天两头地给我惹麻烦,田宏业是那么好惹的吗到时跑到鲍书记那边参上一本,我又该挨骂了。”
吴方舟摸着杯子,望了王思宇一眼,一语双关地道:“王书记,这饭菜还合口吗”
王思宇点了一根烟,皱眉吸了几口,摇头道:“油太大了,有些吃不惯。”
吴方舟和李晨交换下眼神,就端起杯子,微笑道:“那就多喝点酒,一会到下面做按摩,忙了一周了,应该放松放松。”
王思宇淡淡一笑,摇头道:“吴市长,按摩我就不做了,免得遇到突击检查,说不清楚。”
马尚峰喝了口酒,放下杯子,似笑非笑地道:“李市长,瞧见没,王书记有意见了,这是在批评公安口呢”
李晨放下杯子,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轻描淡写地道:“也是,太鲁莽了,没把情况调查清楚,就贸然进去抓人,确实过分了些。”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摆手道:“马书记,我只是随口一说,只要是正常执法,那没什么好讲的,误会嘛,澄清了就好。”
吴方舟见场面有些冷清,忙又倒了酒,笑着道:“肯定是误会,要知道房间里的人是纪委副书记,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只怕也不敢进去。”
王思宇淡淡一笑,没有吭声,这种事情误会的可能性太少了,肯定也是设计好的一道菜,虽然没有摆在餐桌上,但大家都是官场里的老手,心明眼亮,自然能吃出味道。
李晨想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只要王思宇肯合作,他可以帮忙摆平田宏业,在闵江市,或许也只有他才具备这个实力。
只可惜,王思宇并不买账,而且,对李晨更加警觉起来,此人做事不按规矩出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要是成了市委书记,恐怕是祸非福。
离开酒店后,王思宇驾车慢悠悠地向前开去,不知不觉间,竟驶到了光华路一百三十四号,他将车子开进小区,下车后,抬头望着楼上的那盏孤灯,回味着昨晚的疯狂,默立良久,才开车离去。
而此时,程琳刚刚洗完澡,擦干娇嫩的身子后,她穿了睡袍,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就摸起唇膏,在镜面上写了一串玫红色的阿拉伯数字,接着打了个大叉,忿忿不平地写道:“禽兽司机,还我内裤”
“奇怪,马尚峰最近表现很反常,怎么突然和李晨走得这样近”梁桂芝坐在沙发上,手里捻着一枚白色的棋子,盯着棋盘的右上角,若有所思地道。
周媛嘴里叼着吸管,抬头向沙发上望了一眼,微微蹙眉,就拉了拉睡袍下摆,并拢双腿,淡淡地道:“梁姐,他的表现很正常,不足为奇,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上面对闵江的常委班子进行了比较大的调整,特别是将你和小宇都调过来,这就透露了一个明显的信号,说明省委对闵江的工作不放心,也就是对鲍书记有所不满,想必马尚峰察意识到了这点,这才主动协调立场。”
梁桂芝愕然,轻轻落下棋子,摸起茶杯抿了一口,沉思片刻,轻声道:“媛媛,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这样看来,闵江的政治僵局很可能会被打破,还有不到两年的时间,闵江的市委班子就要换届,鲍书记要是交不出一份满意的答卷,恐怕还是要被调走,到时,李晨和马尚峰将是最大的赢家。”
周媛淡淡一笑,把手里的果汁放到旁边,拈了一子,缓缓道:“两年的时间本来就很短,加上有李晨在旁边牵制,鲍书记要想在短期内拿出政绩,可能性不大。”
王思宇把手中的杂志丢到一边,翻身坐起,慢悠悠地走到周媛身后,微笑道:“也不见得,老鲍善于反败为胜,听说当初段永祺的呼声也很高,结果仍然出局了,人老成精,还是不能小看的。”
梁桂芝却扶了扶眼镜,轻声道:“在那件事情上,田宏业可是立了大功的,以后你要是成功掌控了纪委,他可成了没牙的老虎,怎么斗得过李晨”
王思宇笑笑,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皱眉抽了一口,踌躇道:“不拔掉几颗龋齿,他就永远是只带病的老虎,这老头,别的还好,就是太固执了,不肯做大手术。”
周媛微微蹙眉,摇头道:“小宇,那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多米诺骨牌只要倒掉一张,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如果李晨这些人抓住契机,顺势推动,鲍昌荣的处境就会非常不妙,他的缺点是太自傲,你的缺点是太心急,你们两人要是发生大的冲突,肯定会让李晨有机可乘。”
梁桂芝抬头望了一眼,见王思宇正摸着鼻子苦笑,就莞尔一笑,轻声道:“媛媛很有见地,分管文教真是可惜了。”
周媛又摸起果汁,叼起吸管,微笑道:“梁姐说笑了,我不过是身在局外,旁观者清罢了。”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沉吟道:“梁姐,下次换届,你的机会有多大”
梁桂芝叹了口气,摇头道:“我来闵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手里没有足够的政治资源,和马尚峰是没法比的,能够明哲保身就已经不错了。”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事在人为,两年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梁桂芝微愕,随即展颜一笑,点头道:“那就试试吧。”
王思宇把烟掐灭,丢进烟灰缸里,又躺在沙发上,瞄着周媛丢眼神,周媛却冷了脸,安静地下棋,并没有做出回应。
下完棋,梁桂芝很知趣地离开,把房门轻轻关上。
王思宇叹了口气,低声抱怨道:“周老师,柏拉图式的恋情,实在是太无趣了。”
周媛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把棋子收拾好后,坐在钢琴边弹了一曲,随后也坐了过来,蹙眉道:“你昨天整晚都没回来,怕是去找有趣的恋情了吧”
王思宇有些心虚,忙笑着解释道:“昨晚喝醉了酒,就在外面住的,我才闵江几天啊,哪里会有别的恋情,你可不要想歪了。”
周媛俏脸微红,摇头道:“我没多想呢,只是前台的服务员怕你出了事情,把情况汇报给经理,苏小红过来问了下。”
王思宇笑了笑,挠头道:“住宾馆虽然好,但总是不方便,以后还是应该搬出去住。”
周媛淡淡一笑,轻声道:“只要心静如水,住在哪里都一样。”
王思宇翻了个身子,望着周媛那只秀美的小手,轻声道:“你啊,就是太静了,都快成尼姑了。”
周媛沉默了半晌,蹙眉道:“安静下没什么不好了,人心太浮躁了,往往会迷失本性。”
王思宇盯着那只优雅纤长的玉手,微笑道:“周老师,柏拉图式的恋情可以拉拉手吗”
周媛把手掌收了回来,摆弄着粉红色的睡袍,淡淡地道:“当然不可以了。”
王思宇噢了一声,耷拉着脑袋,愁眉苦脸地道:“我现在才是明白了,所谓的柏拉图式恋情,就是只能看,不能摸。”
周媛扑哧一笑,随即板了面孔,叹息道:“你啊,就是不肯知足呢,能够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
王思宇大喜,盯着那张冰清玉洁的俏脸,似笑非笑地道:“不错,你终于肯承认了,喜欢和我在一起。”
周媛双手捧腮,歪着脑袋道:“你理解错了,只要你肯安分下来,不再骚扰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王思宇哼了一身,伸出手去,在半空中抓挠一番,就顺势落下,牵过她滑腻柔软的小手,把玩着纤细的手指,轻声道:“嘴硬是没有用的,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周媛低了头,望着一双洁白的小脚,蹙眉道:“再这样不老实,我可真要生气了。”
王思宇笑了笑,把她的一根芊芊玉指送到口中,含糊不清地道:“周老师,其实,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的。”
周媛双颊微红,轻轻挣脱开来,嗔怒地起身道:“你走吧,我要洗澡了。”
王思宇嗯了一声,却没有起身,而是伸手摸起杂志,挡了脸孔,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周媛把杂志拿下来,丢到茶几上,淡淡地道:“快点回去睡吧,明早咱们去划船。”
王思宇嘿嘿一笑,点头道:“好吧,明儿在船上画张画,你安静的样子,倒像玉观音。”
“观音是男的。”周媛轻声嘟囔一句,转过身子,袅娜地进了浴室。
王思宇坐了半晌,才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后,重重地关上,随后拎起皮鞋,窃笑着溜到浴室门口,侧耳听了听,就闪身进了卧室,拉开衣柜,藏了进去,又摸出手机,调成震动模式,便气定神闲地站在里面,嘿嘿坏笑起来。
二十几分钟后,周媛推开浴室的房门,走回房间,拉了被子躺在床上,喃喃道:“别的还好,就是喜欢动手动脚的,一点都不庄重呢”
王思宇捂了嘴巴,无声地笑了起来,又竖着耳朵听去,只听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传来,像是周媛下了地,走了过来,他心里有些紧张,赶忙收敛气息,把身子向后退了退。
周媛在屋子里踱着步子,小声嘀咕道:“才来了没几天,就夜不归宿,明明是出去沾花惹草,偏偏不肯承认”
王思宇苦笑着咧了咧嘴,心中亦喜亦忧,暗自寻思道:“她心中还是有我的,嘴上虽然不说,却对昨晚没有回来,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一阵悦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周媛回到床边,摸起手机,看了下号码,就按了接听键,轻声道:“爸,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周松林摘了老花镜,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声音低沉地道:“还没有,刚刚批完文件,媛媛啊,最近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周媛坐在床沿上,理了理秀发,淡淡地道:“我这边一切都好,您不用担心。”
周松林叹了口气,摆弄着桌上的老花镜,面带忧色地道:“媛媛,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哪里能放心呢,最近睡觉,总是梦到你的母亲,她在责怪我啊。”
周媛鼻子一酸,险些潸然落泪,她勉强控制住情绪,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声音道:“我现在挺好的,真的,爸,你工作那么辛苦,就不要再为我操心了,记得早点休息,别把身体拖垮了。”
周松林拉了椅子站起,走到镜子前,摸着眼角的一条鱼尾纹,有些伤感地道:“媛媛,爸爸老了,很多事情都看开了,唯独是你的终身大事,只要一天没有着落,我的心里就安稳不下来,媛媛,你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爸爸,这样太残忍了。”
周媛沉默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柔声道:“爸爸,你想到哪去了,别乱猜疑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周松林怔了怔,半信半疑地道:“媛媛,是真的你该不是又在敷衍爸爸吧”
周媛咬着嘴唇,轻声道:“是真的,爸爸,您放心吧,抽时间,我会带他去见您,请您帮着把把关。”
周松林大慰老怀,长吁了一口气,笑逐颜开地道:“媛媛,只要你喜欢就好,爸爸绝对支持。”
周媛淡淡一笑,柔声道:“爸,放心吧,这回的人选,您一定会满意的。”
周松林走回书桌旁,戴了老花镜,笑呵呵地道:“好,好,我相信乖女儿的眼光,这样吧,过年带回来,咱们一起吃顿年夜饭。”
周媛嗯了一声,犹豫着道:“好吧,我去和他商量,他那个人,有些大男子主义,不太听话呢”
周松林端起茶杯,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试探着问道:“媛媛,他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啊”
周媛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随手关了灯,悠然道:“也是从政的。”
周松林兴致很高,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婿满是好奇,就又笑着问道:“媛媛,他今年多大年纪了”
周媛微微蹙眉,淡淡地道:“好的啦,爸爸,您早点休息吧,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周松林心中一动,察觉到女儿害羞了,不禁哑然失笑,忙不迭地道:“好,那就这样,乖女儿,你总算是长大了,这回爸爸是真的放心了。”
周媛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到旁边,拉了被子,喃喃地道:“没办法,为了老爸,也只能假戏真做了。”
王思宇正听得入神,胸口忽地剧烈地震动起来,他忙摸出手机,看了上面显示的老爷子三个字,苦笑着接通了电话,小声道:“喂,老爷子,这么晚了,什么事啊”
周松林喜上眉梢,笑呵呵地道:“臭小子,跟你打听一下,媛媛说她有男朋友了,是真的吗”
王思宇抬起头来,望着站在衣柜门口,脸罩严霜的周媛,心不在焉地道:“是真的,老爷子,周老师让保密,说要给您个惊喜。”
周松林哈哈一笑,满面春风地问道:“小宇,你见过那个小伙子吗他人怎么样”
王思宇走出了衣柜,坐在床头,微笑着道:“老爷子,您就放心吧,您的乘龙快婿,那可是闵江市数得着的好男人,要事业有事业,要长相有长相,人品也是第一流的。”
周松林心里乐开了花,刚想继续发问,忽听哎呦一声痛呼,紧接着,就听王思宇急惶惶地道:“老爷子,我这还有急事,改天再向您汇报”
随后,手机被匆匆挂断,周松林微微皱眉,有些不满地把手机丢到桌上,轻声道:“这个臭小子,什么事这么急”
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起身在书房里踱了几步,点了一支烟,笑眯眯地道:“不行,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抽时间应该过去瞧瞧”
而此时,周媛正气喘吁吁地跪在床上,粉面绯红,转过身子,羞恼地道:“王思宇,你别胡闹,快放开我”
王思宇呲牙咧嘴地道:“周老师,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柏拉图式的恋情可以咬人吗”
“当然可以了”周媛扭动着娇躯,用一双雪白的小脚丫,拼命向后踢着,气哼哼地回道。
“那就好。”王思宇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扳过周媛的身子,把她平推到床上,压了过去,瞄着周媛娇艳欲滴的粉唇,撅着嘴巴,恶狠狠地亲了下去。
周媛惊慌失措,忙用手推着王思宇的下巴,把头摇成拨浪鼓,颤声道:“别这样不行”
王思宇停了下来,望着那张羞红的俏脸,心里怦怦直跳,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不行,马上都要见未来岳父了,亲下有什么不行的”
周媛咬了粉唇,奋力扭着身子,抬起双腿,向王思宇的前胸蹬去,没好气地道:“就是不行”
王思宇微微一笑,捉住那双莹白小脚,轻轻抚摸了几下,就拉着那双纤腿,架在肩头,伸手向下摸了过去,威胁道:“有什么不行的,周老师,干脆咱们今儿就把正经事办了吧”
周媛已经耳根红透,挣扎着坐起,可怜巴巴地望着王思宇,用略带哀求的语气道:“小宇,你别胡闹了,我害怕”
王思宇心中一软,叹了口气,把那双纤长的玉腿又放了下来,愁眉苦脸地道:“没办法,总是舍不得强迫你的。”
周媛忙钻进被窝,背对着王思宇,悄声道:“快回去吧,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淘气得很,真讨厌”
王思宇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关了壁灯,走到门边,回头望了一眼,就轻轻带上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而此刻,福隆宾馆的502房间里,依旧亮着灯,其他的人都已经离开,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田宏业余怒未消,眯着眼睛盯着黄海潮,冷冷地道:“闵江市有那么多的黑恶分子,你们不去抓,却跑到我的房间里逞威风,黄大局长,你们这么干,是不是太过分了”
黄海潮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水,不冷不热地道:“田书记,别生气,不是都已经解释了嘛,这只是一场误会,放心吧,他们嘴巴很严,不会乱说的,哪个敢张扬出去,把你田书记的名声搞臭了,我扒了他们的警服”
田宏业冷笑了几声,摘下厚厚的眼镜,揉着鼻梁道:“黄局长,你太客气了,其实大可不必,就算拿大喇叭到外面广播,我都不在乎,不过咱们丑话说到前头,你做初一,我做十五,以后千万别犯到我田某人手里,否则,可没那么容易收场。”
黄海潮把茶杯放下,背着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停下来,似是毫不在意地道:“田书记,赌气的话就不要说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骆小萍是独身,无所谓的,你田书记可是有家室的人,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田书记想必比谁都清楚,对吧”
田宏业戴上眼镜,不慌不忙地道:“黄局长,多谢你的提醒,不过,我们家里那位,是绝对不会被外人挑拨的,她知道很多人都想借机整我,也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会被人利用的。”
黄海潮回头望了他一眼,不无讥讽地道:“田书记,嫂子还真是通情达理,不过,你也应该反思一下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借机整你。”
田宏业哼了一声,指桑骂槐地道:“不过是一小撮人机关算尽,忙着抢班夺权罢了,其实啊,那些人是白忙活,闵江是变不了天的。”
黄海潮抬腕看了下表,皱眉道:“时间不早了,还得赶回去喝酒。”
田宏业冷冷地看着黄海潮,强压着火气道:“现在就喝庆功酒,早了点吧”
黄海潮哈哈一笑,摸着后脑勺,意味深长地道:“差点忘了,纪委王书记让我帮忙带个好,祝你田书记心情舒畅,过个愉快的周末。”
田宏业微微一愣,随即冷笑着道:“难怪,黄局长,送你一句话,别跟着那些人一条道跑到黑,没什么好下场,咱们走着瞧。”
黄海潮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淡淡地道:“田书记,我等着你。”
“咣当”房门被重重地关上,黄海潮迈着大步,腾腾地下了楼。
“啪”田宏业猛然站起,摸起茶杯摔在地板上,望着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和那一小滩水渍,他眉头紧皱,面色铁青地骂道:“什么东西,李晨的一条走狗而已,居然这样嚣张”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田宏业伸手摸了手机,看了号码,见是杨光打来的,忙按了接听键,叹息道:“没事了,已经解决了。”
杨光笑了笑,轻声调侃道:“田书记,也不小心着点,这下倒好,吃了个闷亏吧”
田宏业叹了口气,颓然坐了下去,发着牢骚道:“没用的,早就被他们盯上了,这些家伙要想下手,那真是防不胜防。”
杨光点点头,半开玩笑地道:“你啊,真该注意点,玩女人不要去宾馆,太不安全了。”
田宏业摇摇头,苦笑着道:“她家里有亲属,这不是不方便吗”
杨光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刚才鲍书记火了,把家里的闹钟都摔了,老爷子还是很在乎你的。”
田宏业点点头,走到窗边,拨开窗帘一角,向下望了望,皱着眉头道:“杨光,晚上这事可能跟姓王的有关。”
杨光脸色一变,赶忙问道:“什么不可能吧”
田宏业点了一根烟,轻声道:“姓黄的刚才亲口说的,他们现在应该还在一起喝酒。”
杨光沉吟道:“王书记来了没几天,不大可能和他们搞到一起,不过,田书记,你可要注意些,别把姓王的逼急了,再怎么说,人家是名正言顺的纪委书记,市委常委,鲍书记都要高看一眼,你在下面搞得太明显,容易把他挤到李晨那边,那不是给老爷子添乱吗”
田宏业皱眉吸了一口烟,有些不满地道:“杨秘书,你们哪里知道我的难处,要真是拱手让出去,只怕又要挨骂了,无论怎么做,都是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杨光赶忙安抚道:“田书记,不能这样想,鲍书记心里有数,只不过,在处理实际问题上,还应该艺术些,你拿了里子就好,至于面子嘛,就给他好了,这人下来可能就是镀金的,未必会长期干下去,说不定过了一年半载,就又调走了。”
田宏业哼了一声,摇头道:“不见得,我觉得那小子来者不善,说不定已经跟李晨勾搭上了,今儿晚上这局,明摆着就是为他出气。”
杨光摸着手机沉吟半晌,皱眉道:“要真那样,还挺麻烦的,梁市长和他都是从省厅出来的,两人关系很好,上午还在为他出头,跟鲍书记当面叫板,要真是闹僵了,两位常委都跟着李晨走,形势就有些不妙了。”
田宏业阴沉着脸,有些恼火地道:“那你说该怎么办要不和鲍书记提下,把我调走好了。”
杨光赶忙笑着说:“田书记,那怎么行呢,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着吧,明儿咱俩一起去趟鲍书记家,把情况如实向他汇报,老爷子肯定有办法解决问题的。”
田宏业叹了口气,点头道:“也好,明儿上午九点,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田宏业又握着手机走到窗边,与骆小萍轻声聊了一会,安慰了她一番,就到下面退了房间,开车返回家里,他进了卧室,脱光衣服后,摸黑上了床,扳过丁贵英的身子,伸手向下一摸,却是光溜溜的,便顺势抚弄一番,直到丁贵英呻吟几声,就翻身而上,捣鼓了起来。
丁贵英眯着眼睛,轻声哼唧道:“瞎子,不是说晚上不回来了吗”
田宏业把一肚子的邪火都撒在老婆身上,拼命地耸动着身子,喘着粗气呼哧道:“麻将打到一半,杨秘书就被女朋友喊走了,只能提前散局。”
丁贵英嗯了一声,却皱起眉头,低声喊道:“头发,头发,瞎子,胳膊肘压到我头发了”
田宏业忙把胳膊移开,望着老婆眼角两道深深的鱼尾纹,突然有些泄气,就暗自叹了口气,又舞弄了二三十下,便躺到旁边,喘息道:“不行了,太累了,体力跟不上。”
丁贵英刚刚被他点起火,有些不甘心,伸手往他下面摸了摸,皱眉道:“怎么没出来就软了”
田宏业摘了眼镜,摇头道:“上岁数了,到底不行了。”
丁贵英却不肯罢休,用手撸了半天,终于起了反应,便爬了上去,呲牙咧嘴地道:“瞎子,明儿别出门,家里要来客人。”
田宏业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那怎么成,已经和杨秘书说好了,要去鲍书记家。”
丁贵英摇着身子,断断续续地道:“那下午,记得早点回来,贵锦两口子过来串门子。”
田宏业点点头,忽地想起了什么,忙神色郑重地道:“贵英,最近要是有人造谣生事,或者给你打电话,向我头上泼脏水,可千万别信,那是有人想整我”
丁贵英停了下来,一脸狐疑地道:“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你最近又得罪人了”
田宏业闭上眼睛,轻声道:“还是那伙人,他们想搞臭我,让我在纪委干不下去。”
丁贵英趴了下去,拼命地甩着臀部,哼唧道:“放心好了,我才没那么傻呢,就算你在外面偷人,只要不乱花钱,也由着你哎呦”
田宏业叹了口气,低声道:“钱,钱,钱,就知道钱,你啊,就是掉进钱眼里了。”
“瞧你说的,没钱能过日子嘛”丁贵英喘息半晌,才笑眯眯地爬了起来,下了地,把睡衣向下拉了拉,就推开房门,进了卫生间。
过了七八分钟,她才推门出来,路过儿子的卧室,轻轻推开房门,探头向里望去,见小武正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就皱眉喊道:“小武,记得早点睡,别玩通宵,明儿你小舅要过来,表现好点。”
小武回头望了一眼,就嬉皮笑脸地道:“知道了,老娘,我再打完一局,马上就睡”
上班以后,王思宇开始对市纪委的干部进行甄别工作,虽然通过前任纪委书记蔡文杰,以及信访室孙宝钛的描述,他对纪委内部人员有了一些了解,但这还远远不够,他开始频繁约见干部谈话,有些是正职,有些则是副职,甚至还有些人,只是一般的业务骨干。
几天的谈话下来,他已经把情况摸得比较清楚,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哪些人是要小心提防的,都做到心中有数,要想成功掌控住纪委,不被田宏业等人孤立,一些必要的干部调整势在必行,只是,这还需要恰当的时机。
经过一番了解,三位纪委干部走进了王思宇的视线,其秀,她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副处级干部,身材不高,属于娇小玲珑类型的女性,她工作能力很强,善于交际,在纪委内部人缘极好。
党风廉正建设室的工作很杂,大多是以日常性督导为主,工作范围涉及治理红包礼金,奢侈浪费,清车清编清房,其实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工作,但祝文秀都处理得井井有条,能够协调好各方面的关系,这充分体现了她的能力。
不知为什么,王思宇明显感觉到,这位女性下属对自己极有好感,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直觉,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能从对方的微笑和眼神中读出来,因为想不出原因,他便很自恋地给出了一个理由: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女人缘吧
另外两位可以争取的对象,分别是主管纪检监察二室的邹桂平,以及最近不太得志的监察局副局长石锟,他们两人因为各自的原因,与田宏业的关系较为疏远,而在工作中也受到压制,不太如意,当王思宇含蓄地递过橄榄枝后,两人都心领神会地作出了某种回应。
当然,绝大多数干部,都不看好这位空降的纪委书记,原因很简单,田宏业的背后站的是鲍书记,上有市委书记的掣肘,下有强力副书记的牵制,众人对他能否在纪委站住脚跟,树立起绝对的权威,还是心存疑虑的。
而其他几位重要的纪委常委,都是田宏业推荐提拔上来的,对田宏业自然是言听计从,根本没有争取的可能,故此,王思宇也放弃了努力,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解决了田宏业的问题,那些人将面临着强力清洗。
王思宇的举动,自然也没有逃过田宏业的眼里,他也关注着这位年轻的顶头上司,鲍昌荣虽然要求他主动过去沟通协调,争取把关系搞得融洽些,不要激化矛盾,但田宏业没有放在心上,依然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
一方面,他觉得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姓王的若是识相,自然会主动和本地干部拉好关系,否则,就是自讨没趣,若是轻易过去示好,反而容易让对方看轻自己,以后更加麻烦。
另一方面,他仍然对那晚被捉奸的事情耿耿于怀,由于黄海潮的挑拨,他倒把一半的怨恨落在王思宇的头上。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王思宇终于开始有所动作了,然而,他的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天下午,纪委的大院里突然多出两个篮球架,接下来的日子里,年轻的纪委书记,每天下班后,都会组织起七八个人,进行篮球对抗赛。
这天下班后,田宏业夹着皮包走出纪委办公大楼,站在台阶上,望着站在三分线外远程发炮的王思宇,轻蔑地一笑,摇头道:“还是太年轻了,玩物丧志,哪还有半点领导的样子”
“砰”篮球稍微偏了些,砸在篮筐上,弹了出去,孙宝钛手疾眼快,屁股向旁一摆,撞开身边的瘦高个,鼓着腮帮子蹿了起来,奋力摘下篮板球,运球跑到篮下,全然不顾已经出现空位,果断放弃上篮的绝佳机会,手腕一抖,把球传到三分线外,满脸谄媚地喊道:“王书记,再来一个”
王思宇运了几下球,回头望了一眼,冲着田宏业招招手,微笑道:“老田,你也来投一个”
田宏业微微一怔,没想到王思宇这时会主动打招呼,见众人都把目光投向自己,他忙快走了几步,把包放下,笑着道:“很久没摸这个了,应该投不准”
“没关系,试试”王思宇来了个击地传球,田宏业接过篮球,扶了扶厚厚的眼镜,拍着篮球跑到篮下,扬起头来,双手向上一推,篮球居然空心入网,周围的人都笑着叫好。
田宏业有些小得意,拍了拍手,笑眯眯地走到王思宇身边,轻声道:“王书记,刘恒的案子已经终结,可以移交到检察机关了,您还有什么指示”
王思宇摆了摆手,望着前方的篮球架,心不在焉地道:“明儿十点前把卷宗拿过来,我签完字还要参加一个剪彩仪式,中午可能还要喝得醉醺醺的,下午就不回来了。”
田宏业点点头,转身要走,却被王思宇叫住:“对了,老田,提前和你讲下,刚刚得到消息,过段时间,我可能要去中央党校学习,估计半年后才能回来,纪委这边的工作,你要多费点心,千万别搞出什么乱子。”
田宏业微微一怔,皱眉道:“王书记,什么时间走”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时间还没最后确定,不过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了,田书记,要注意保密,别传得沸沸扬扬的,到时没走成,那可就闹出笑话了。”
田宏业嗯了一声,心情复杂地走开,这位王书记看来的确很有门路,来闵江路过的可能性极大,刚刚过来没多久,就要去中央党校学习,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升迁了吧,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清静了,可以少了很多麻烦。
田宏业拿了包,坐进小车,回头望了一眼,见王思宇手里握着篮球,向后退了一步,高高跃起,手腕扬起,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如子弹般精准地射进篮筐,透网而过,他不禁冷冷一笑,开车缓缓驶出大院。
晚上,回到宾馆,王思宇摆了一桌酒菜,热情地招待了老黄和程刚,两人在王思宇的盛情相劝之下,喝得酩酊大醉,被服务员抬回房中,王思宇回到房间,关了房门,坐在沙发上,翻着厚厚的调查材料,满意地笑了起来。
黄瘸子这次临山县之行收获颇丰,尽管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只是进行了外围调查,但依旧掌握了大量的证据,足以证明县长丁贵锦涉嫌贪污公款,买官卖官,根据材料中的几条线索调查下去,一桩触目惊心的腐败窝案将会浮出水面。
王思宇拿了签字笔,在黑皮本子上飞速地做着笔记,半个小时后,把笔轻轻丢下,点了一根烟,皱眉思索起来,要想借助临山县的腐败案,在纪委搞次地震,把田宏业踢出去,他还是没有太多把握。
烟雾弹虽然已经放了出去,却未见得能起到作用,假如猎物过于谨慎,不肯钻进圈套,此次办案的效果就会打上几分折扣,按照他的设想,不但要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还要控制好局面,不能被李晨钻了空子,利用这桩案子,作为打击鲍昌荣的炮弹,这就需要多费些心思筹划了。
沉吟良久,直到指间一痛,王思宇才回过神来,把烟头丢掉,摸起手机,走到窗边,拨了个号码,轻声交谈起来,十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他忙客气了几句,挂断电话,又将茶几上的材料收拾起来,放好后,这才正襟危坐,喊了声:“请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闵江宾馆的经理苏小红走了进来,微笑着道:“王书记,楼上有舞会,不知您能否参加”
王思宇笑着站起来,看了下表,见还不到十点,就笑着问道:“她们两位过去吗”
苏小红抿嘴一笑,轻声道:“梁市长今天有些累了,要早点休息,周市长一向都不喜欢参加舞会,她是最喜欢安静的,除了工作之外,其余的活动极少参加。”
王思宇喝了口茶水,微笑道:“那算了,我也不去了。”
苏小红莞尔一笑,有些可惜地道:“那真是太可惜了,估计很多漂亮女孩子,都想邀请王书记跳舞呢”
王思宇摆了摆手,轻笑道:“不成啊,我跳舞技术太差,上不了台面的。”
苏小红拂了拂秀发,娇笑道:“王书记太谦虚了,那我不打扰领导休息了,改天再来拜访。”
王思宇微笑着点点头,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倒是老于世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找出由头,到几位领导这边打招呼,时日一久,渐渐也就熟络了,以后她们夫妇若是有事相求,自然也不好拉下脸来拒绝。
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王思宇便推门出去,敲响了周媛的房间,周媛刚刚洗过澡,发丝间还带着潮湿的水汽,她穿着一件白色睡裙,赤着莹白的双足,如清荷般袅娜娉婷地出现在门口,周媛打开房门后,只蹙眉望了王思宇一眼,就撅起嘴巴,回到书案旁,安静地写着材料。
王思宇凑了过去,瞄了几眼,就伸手握住她的皓腕,把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道:“美人老师,别写了,陪我说说话。”
周媛放下笔,有些无可奈何地道:“王思宇同学,你啊,刚刚老实了没几天,就又开始动手动脚的,是不是又想罚站了”
王思宇嘿嘿一笑,低声道:“美人老师,楼上有舞会,咱们上去放松一下吧。”
周媛轻轻摇头,淡淡地道:“舞会上人太多,一定很闹,我不喜欢呢”
王思宇抱了她起来,轻声道:“那咱们就在屋子里跳,我今晚遇到难题了,要放松下,才能想出解决之道。”
周媛歪着脑袋想了想,就点头道:“好吧,不过别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
王思宇微微一笑,连哄带劝地道:“放心吧,敏感区域绝对不碰,经过美人老师的悉心教诲,我现在比柏拉图纯洁多了”
周媛回过头,嗔怒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每次都这样讲,没一次能做到”
王思宇挽着她来到客厅中央,缓缓地旋转起来,几分钟后,他揽着周媛绕到墙角,伸手把灯关掉,右手再次放到周媛的蛮腰上,一寸寸地向下滑落,最后停留在她的香臀上,轻轻揉捏起来。
周媛红着脸停下脚步,顿足道:“王思宇同学,你再这样赖皮,我可真生气了”
王思宇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低下头来,在她光洁红晕的俏脸上亲了一口,悄声道:“乖,美人老师,听话些,别破坏这么浪漫的气氛”
周媛迟疑了一下,顺从地伏在王思宇的胸前,把有些发烧的脸颊埋在他的肩头,生硬地挪着脚步,呓语般地道:“你啊,总是不肯听话呢”
王思宇心中一荡,左手揽着她的纤腰,伸出右手,拂开肩头如瀑的秀发,抚摸着她秀美的脸颊,悄声道:“美人老师,不喜欢这种感觉吗”
周媛停下脚步,身子后仰,轻轻摇头,娇憨地道:“不喜欢,也不适应。”
“又在撒谎,该罚”王思宇微微一笑,俯下身子,低头亲了下去。
周媛心如鹿撞,咬着嘴唇,用手推着王思宇的下巴,呢喃道:“不要,别来欺负我,讨厌呢”
王思宇嘿嘿一笑,抱起她酥软发烫的娇躯,走到沙发边坐下,轻声道:“怕什么嘛,接吻而已。”
周媛紧张得心跳加速,红着脸道:“王思宇同学,你再这样胡闹,我就不理你了。”
王思宇微愕,随即莞尔一笑,低下头去,用脸颊轻轻磨蹭着她的粉面,悄声道:“那就先不亲。”
周媛哼了一声,挣扎着要站起来,哀恳道:“我去开灯好吗”
“不好”王思宇抱紧了她,手掌探进睡袍内,含混不清地道:“等等。”
周媛捉了他的手腕,急促地喘息道:“别这样,我不喜欢呢”
王思宇嘿嘿地坏笑着,用手指抚摸着她浑圆的肚脐,悄声道:“亲下,不然,要探底啦”
周媛撅了嘴巴,委委屈屈地道:“你先出来,我亲就是了。”
“好吧”王思宇用食指拨弄了几下,又在她滑腻如脂的腰间捏了一把,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出来。
周媛长长吁了口气,柔声道:“闭上眼睛,把手松开,乖乖坐着。”
王思宇呵呵一笑,听话地摆好姿势,又好奇地道:“美人老师,又要上课了吗”
周媛轻笑几声,缓缓站了起来,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嘴唇,随后低下头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在啵的一声响后,她耳根红透,咯咯笑着跑开,把灯光打着,似嗔似喜地望着王思宇,淡淡地道:“你啊,坏透了”
王思宇哈哈一笑,躺在沙发上,望着灯下含羞带怯的妩媚佳人,美滋滋地道:“坏就坏吧,在美人老师面前,我是好不了了。”
周媛恨恨地乜了他一眼,走到梳妆台前,补了淡妆,又走到茶几边坐下,摆上棋盘,拈起一枚黑色的棋子,轻声道:“起来,陪我下棋。”
王思宇霍地坐起,摸了棋子,懒洋洋地道:“我对围棋可是一窍不通的,根本下不过你,要不咱们玩跳棋吧。”
周媛轻轻摇头,淡淡地道:“咱们随意下,把你到闵江之后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看是不是错过了些什么。”
王思宇微微皱眉,迟疑道:“怎么串联”
周媛把手中的黑棋点了下去,蹙眉道:“小宇,你是纪委书记,为什么到了闵江之后,鲍书记就让你介入重机厂的改制问题”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那是我文武全能,西山县的快速发展,让很多人认可了我抓经济的能力,鲍书记有所耳闻,这才让我参与进来,他三番五次地讲过,不要把目光局限在纪委,而是应该协助他把经济搞上去。”
周媛淡淡一笑,摇头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鲍书记这番话的真正意图,应该是在暗示你,如果和他合作,你有机会取代李晨的位置,成为主抓经济的市长。”
王思宇忽地一愣,沉吟良久,把一枚棋子放了下去,点头道:“确实有这种可能。”
周媛又拈起一枚棋子,轻声道:“而通过这种方式,也能向李晨发出警告,别把他逼得太紧了,否则,他会联合你,以及你背后的势力,将李晨排挤出去,这才是他让你插手重机厂的真正原因。”
王思宇闭了眼睛,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点头道:“不错,是我疏忽了,当时他找的四位常委中,也有副书记马尚峰,他是一直唱反调的,老鲍叫他参加会议的目的,多半就是给李晨传话。”
周媛把棋子轻轻点在棋盘上,继续道:“你误打误撞,解决了重机厂的问题,又双规了和吴方舟交情极好的重机厂总经理刘恒,在鲍昌荣看来,无疑是在表态,确认了这种合作的可能性。”
王思宇默然半晌,点头道:“确实如此,他支持对刘恒案一查到底,是希望把火烧到李晨那边,为他分担些压力。”
周媛莞尔一笑,又蹙眉道:“你不觉得,刘恒主动找你,有些蹊跷吗”
王思宇笑了笑,轻声道:“这点我也想过,刘恒在接受纪委调查之后,肯定与吴方舟那边通过气,而来找我,直接贿赂,大概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我若是毫无顾忌的贪官,一旦收了他的钱,自然就会被对方拿了把柄,倒向李晨那边,这件冒险的事情,由难逃牢狱之灾的刘恒来做,最适合不过了。”
周媛嗯了一声,起身走到冰箱边,摸出两盒苹果汁,递给王思宇一盒,叼了吸管,微笑道:“刘恒被双规后,重机厂马上就出了事情,这应该是李晨一方给鲍书记的答复,假如他选择联合你挤走李晨,或者强行插手政府的其他事物,架空李晨,就容易出现难以控制的恶性事件,重机厂的十几位女工虽然不会跳下水塔,但以他现在控制的力量,炮制出一桩震惊全国的惨案,也绝非难事,到那时,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王思宇呆了一呆,不禁打了个冷战,他思虑良久,信手敲下一枚棋子,沉吟道:“怪不得重机厂出事后,鲍昌荣稳坐钓鱼台,想必他是接到了信号,也默认了这种威胁,在之后的常委会上,他突然抛出刘恒案的进展情况,引起我的不快,以后也和我逐渐疏远,对于田宏业的挑衅,并没有强力约束,其实也是一种态度,算是对李晨的回应。”
周媛拈起一枚黑棋,又落在棋盘上,柔声道:“接下来,梁姐去找鲍昌荣摊牌,让他把田宏业调离纪委,否则常委的班子里,原本中立的两位市委常委,都将站在他的对立面,这无异于逼宫,等于给鲍书记出了一道难题,让他在田宏业和两位常委之间做出选择。”
王思宇捻动着手中的白棋,皱眉道:“妥协就意味着自断手臂,并且丢了纪委反腐倡廉这把斗争利器,损失太大;不妥协,就又多出两个常委对手,这道题不好作答,鲍昌荣很难选择,就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应,他现在选择拖的办法,以拖待变,根据我们做出的最新反应,来确定如何应对。”
周媛又轻轻落下一枚棋子,微笑道:“这时候,李晨出手了,他在请你做客的时候,整治了田宏业,既为你出了气,向你示好,也利用这件事情,离间你和鲍昌荣的关系,激化你和田宏业之间的矛盾,让你们两人斗得不亦乐乎,把火烧到鲍昌荣的身上。”
王思宇叹了口气,轻声道:“不管怎么样,田宏业一定要拿下来,我现在已经掌握了临山县县长丁贵锦的一些违法乱纪证据,很可能是一起窝案,虽然暂时没有发现他和田宏业之间有经济往来,但两人是很近的亲属关系,假如田宏业能够出手为他遮掩,就能利用此案,把他赶出纪委。”
周媛微微蹙眉,淡然道:“假如田宏业不上当呢他完全可以回避,底下的亲信自然可以把案子办了,到时出了麻烦,他大可以找到替罪羊,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王思宇踌躇道:“我也考虑了这种可能性,所以放出风来,说两个月后要去中央党校学习,要半年以后才能回来,给他造成一种在闵江干不长久的错觉,这样,他或许会选择冒险,把案子的所有窟窿都补上,这样翻案以后,他就难逃责任了。”
周媛轻轻摇头,低声道:“把握还是不大,只要有鲍昌荣护着,除非掌握到他直接涉案的证据,否则还是有办法搪塞过去。”
王思宇叹了口气,苦笑着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刚才所说的难题,就在这里了。”
周媛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城市璀璨的夜景,轻声道:“不妨换个思路呢,能否利用这个案子,让田宏业成为弃子”
王思宇忍不住摇头,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吸了一口,沉吟道:“鲍昌荣怕是舍不得吧”
周媛淡淡一笑,轻声道:“别忘了,上次出的选择题,鲍昌荣还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呢,也就是说,不排除他放弃田宏业的可能性,只是,他需要补偿,也许,他正在等着你来开出价码。”
王思宇微微皱眉,思索道:“他要的补偿,恐怕是某种承诺吧,让我最大限度地支持他,其实倒是可以做到的,但我不喜欢用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周媛莞尔一笑,转身道:“那就用你喜欢的方式,继续逼宫,把卷宗直接交给他,让他做出选择。”
王思宇眼睛一亮,盯着棋盘上的黑子,微笑道:“今天放出的烟幕弹,很快就会传到鲍昌荣的耳朵里,他可能会理解成,在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里,我要放手一搏,把下面的盖子彻底掀开,赢了就留在闵江,输掉拍拍屁股走人,是这样吗”
周媛轻轻点头,淡然道:“这样吧,你把卷宗录下来一份,明儿找机会交给他,如果鲍昌荣肯做交易,案子就可以缓办,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若是他不肯,你就带着卷宗去省里告状,只要有把握将案子办大,就有可能把他装进去,鲍昌荣现在正是被动的时候,他肯定不愿冒太大的政治风险。”
王思宇咧了咧嘴,迟疑道:“这办法倒是想过,就是有点下不去手,老鲍这人,毛病虽然不少,我还是很欣赏的,况且,也怕事情真的闹大,倒让李晨捡了大便宜。”
周媛抿嘴一笑,蹙眉道:“不是要你真的对付他,而是做出这种强硬的姿态,逼迫他做出妥协,如果我没有猜错,鲍昌荣的压力也很大,或许已经有了放弃田宏业的准备,只是还存着一丝侥幸心理罢了,你把卷宗递上去,就是帮他下了决心。”
王思宇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抓起一把棋子,撒在棋盘上,笑着道:“也好,这办法更光棍一些,我是习惯了明刀明枪地搞,根本耍不出什么像样的阴谋诡计,美人老师,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快过来,让学生亲一口。”
周媛俏脸绯红,眼波流转,瞟了他一眼,蹙眉道:“你啊,真是个糙哥,白白追随了我父亲那么久,没有学到半点韬略,就喜欢硬打硬拼。”
王思宇哈哈一笑,起身道:“那今晚上我就不回去了,请美人老师给补补课吧。”
周媛登时慌了神,赶忙拉上窗帘,溜到卧室门口,白了他一眼,就重重地关上房门,她倚在门边,轻吁了口气,摸着怦怦直跳的胸脯,喃喃道:“这颗心,到底被他搅乱了”
次日上午,闵江市职工文体活动中心经过近十六个月的施工,终于建成并交付使用,该活动中心由华西省第三建筑工程公司承建,占地面积五万平方米,建筑面积七千五百平方米,项目总造价接近八千余万元,是集体育比赛、文艺演出、贸易洽谈、商业会展、娱乐休闲为一体的综合性体育场馆。
参加完落成剪彩仪式,鲍昌荣兴致很高,带领一干市委市政府的常委们去了酒店,开怀畅饮后,众人出了酒店,王思宇回到车中,取了厚厚的卷宗,推开车门,见鲍昌荣正站在台阶上,和秘书长鲁高阳闲聊,就招手叫来秘书杨光,把卷宗交给他,随后坐进奥迪车,返回闵江宾馆,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结果。
十几分钟后,鲍昌荣健步走到车边,坐进小车,秘书杨光把卷宗递给他,轻声道:“王书记送来的。”
鲍昌荣点点头,把卷宗随手丢到旁边,松了松衬衫上的领带,摸出一根烟来点上,皱眉抽了一口,微笑道:“杨光,那边最近怎么样,没有再出麻烦吧”
杨光微微一笑,轻声道:“应该没有,王书记最近迷上了篮球,据说三分球投得还很准。”
鲍昌荣笑了笑,不以为意地道:“他倒是好兴致,这么大冷的天还打篮球。”
杨光忽地想起什么,回过头来,笑着道:“对了,昨晚宏业书记打来电话,据说王书记过段时间要去中央党校学习,要去半年。”
“什么”鲍昌荣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皱了皱眉,就把烟丢出车窗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老花镜戴上,摸起旁边的卷宗,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很快,他的脸色阴沉下来,把卷宗丢在旁边,摘了老花镜,转头望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鲍昌荣收回目光,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地道:“不去市委了,直接回家。”
“好的,鲍书记。”司机忙应了一声,放慢车速,在十字路口处调转方向,小车向西马路方向驶去。
杨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忙回过头来,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鲍书记,下午临山县的程书记要过来,向您进行工作汇报,这是月初就定好的。”
鲍昌荣脸上露出一丝倦意,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有点累了,让他去找秘书长吧,把书面材料留下来就可以了。”
杨光瞥了眼他身边的那份厚厚的卷宗,心里咯噔一下,忙回过身去,摸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小声地交代了一番,便安静地坐在座位上,不再吭声。
鲍昌荣回到家中,先是睡了一个小时的午觉,醒了酒后,觉得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坐在沙发边,喝了杯浓茶,就拿着卷宗走进书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闷头吸烟,整整一下午,都没有出来。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王思宇也承受着很大的压力,自从把卷宗递上去后,鲍昌荣没有打过一个电话过来,两人在会场上偶尔相遇,也只是很随意地点点头,从那张冷峻严肃的面孔上,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也就摸不清楚,对方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当然,主动权还是掌握在王思宇的手中,尽管没有征求市委书记的意见,就对县处级干部展开调查,这无异于先斩后奏,在程序上是肯定不过关的,但已经拿到了真凭实据,鲍昌荣也就无话好说了,只能认账,但是,他迟迟不肯表态,又是什么意思呢
直到周四上班以后,市委办公室主任赵连勇敲开他的办公室,送进一份会议材料,他看了之后,才轻舒了一口气,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份材料是明天常委会上的讨论内容,其中有很敏感的人事调整问题,鲍昌荣提议,将年龄到杠的老城区区委书记调整到市政协,任政协主席,接替他的候选人名单里,第一个就是纪委副书记田宏业,而临山县县长丁贵锦,也在调整的名单里,他的拟定去向,是到市文化局任代局长。
很显然,田宏业虽然没有成为弃子,但经过一番考量,鲍昌荣还是决定做出重大让步,将纪委的主导权还给了王思宇,至于丁贵锦的调离,不过是暂时的缓冲,离开了县长的位置,安排到不受关注的岗位上,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进行查办,那样负面影响会降低很多。
看了材料,王思宇的心情很好,批了会文件后,桌上的座机忽地响起,他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梁桂芝兴奋的声音:“王书记,材料看到了吗”
王思宇呵呵一笑,抖着手中的材料,沉稳地道:“已经看了,老鲍终于肯低头了,不容易。”
梁桂芝笑了笑,轻声道:“是啊,难得的胜利,晚上一定要多喝两杯,庆祝一下。”
王思宇放下材料,端起杯子,呷了口茶水,微笑道:“也好,你亲自下厨吧,好久没尝过梁姐的手艺了,尤其是那道辣子鸡丁,很合我的口味,现在想想,还直流口水。”
梁桂芝扶了扶眼镜,转动着皮椅,有些得意地道:“那道辣子鸡丁,媛媛也很喜欢吃的,说比饭店做得好。”
王思宇笑笑,摸起材料,又瞄了几眼,轻声道:“这次人事调整的力度很大,怎么样,梁姐,有想法吗”
梁桂芝收起笑容,目光灼灼地盯着桌上的材料,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而且,明天的会上,我们应该支持老鲍,帮着推动一下,先让田宏业顺利挪窝,别再节外生枝,出了差错。”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问题不大,有了咱们两人的支持,就算出了反对的声音,也可以确保多数通过,况且,李晨应该也希望他离开纪委,那样对他的威胁会小些。”
梁桂芝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是啊,田宏业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
顿了顿,她又摸起材料,看了两眼,压低声音道:“王书记,让媛媛到纪委怎么样在纪委副书记的人选上,你的意见至关重要。”
王思宇微微皱眉,沉思良久,摇头道:“还是不要了,她毕竟是女孩子,分管文教还是很适合的,纪委这边工作压力太大,有时斗争很尖锐,搞不好,还会出现危险。”
梁桂芝笑了笑,点头道:“也好,免得日后有人说你们开夫妻店。”
王思宇呵呵一笑,摆手道:“梁姐说笑了,还早着呢。”
两人闲又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王思宇看着材料上的名单,想了想,就又给孙宝钛拨了过去,让他准备些上访材料出来,虽说在干部提拔的问题上,他这位纪委书记没有太大的发言权,但如果哪位干部问题比较严重,他是不介意阻拦一下的。
临近下班的时候,一阵清脆的敲门声突然响起,王思宇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微笑着道:“请进”
房门打开后,田宏业竟然走了进来,自从王思宇来到纪委上班之后,他自恃身份,极少过来沟通工作,不然,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搞得那样僵。
王思宇站了起来,笑着招呼道:“老田,你可是稀客,快过来坐。”
田宏业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步履沉重地走到办公桌前,拉了椅子坐下,伸出双手,接过王思宇递过的杯子,低头喝了一口茶水,砸吧砸吧嘴,苦涩地一笑,低声道:“王书记,恭喜,你赢了。”
王思宇微微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忙摆手道:“老田,不是我赢了,而是双赢,这样的结果,其实对大家都好。”
田宏业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地瞥了王思宇一眼,点头道:“是啊,不过我的去向还没有最后确定,明天上会讨论的时候,还请王书记支持,美言几句。”
王思宇笑了笑,点头道:“放心吧,老田,到时我会说话的。”
田宏业从兜里摸出烟盒来,抽出一根递过去,自己也点了烟,皱眉吸了一口,试探着问道:“王书记,纪委这边,要做大的调整吗”
王思宇摆弄着茶杯,沉吟道:“可能会有些调整,到时再说吧,都是为了工作嘛。”
田宏业沉默下来,思虑良久,才叹息道:“王书记,如果你过来的时候,我不采取对抗态度,而是积极配合你把工作搞上去,也许,就不会出现这种局面了吧”
王思宇掸了掸烟灰,微笑道:“老田,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向前看吧。”
田宏业摘下厚厚的眼镜,拿着眼镜布,细心地擦拭起来,半晌,他抬起头来,茫然地道:“王书记,直到现在,我还搞不清楚,为什么鲍书记会突然把我调离,难道省委领导直接干预了”
王思宇轻轻摇头,喝了口茶水,笑着道:“老田,你就不要乱猜了,老城区的发展一直是鲍书记的心病,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任期内,能把老城区的经济搞上去,让闽江市实现均衡发展,你调过去,可以更好的贯彻市委意图,这才是最重要的。”
田宏业自然不肯相信,他完全可以确定,鲍昌荣忽然做出这种决定,必然是受到了极大的压力,但田宏业也清楚,想从王思宇这边探听口风,肯定是不大现实的,他戴上眼镜,向办公桌上瞟了一眼,就皱眉道:“王书记,纪委下面有些干部还是很不错的,希望在调整的时候,能够”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拉开椅子站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轻声道:“王书记,我当面向你道歉,但请别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耽误了下面同志的前程。”
王思宇始料未及,忙站了起来,摆手道:“老田,你这是干什么,快坐下”
田宏业坐了回去,又聊了几分钟,见王思宇始终没有松口,不禁有些失望,灰着脸起身告辞。
王思宇绕过办公桌,送到门口,望着田宏业有些萧索的身影,也颇有些感慨,这人虽然曾让他大伤脑筋,但田宏业能在离开之前,为下属着想,主动来过来道歉,这种举动,还是让他颇为欣赏的。
当然了,欣赏归欣赏,要想彻底掌控纪委,纪委内部的人事调整势在必行,在这个问题上,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下班后,王思宇没有急着下楼,而是站在窗前,眺望着远处的风景,过了许久,他才微微一笑,摸出手机,给远在华杰发了封短信:“蔡书记,三条腿的椅子已经接上了。”
几分钟后,手机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翻开短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牛逼”
常委会上,梁桂芝面带微笑,目光落在桌面的材料上,侃侃而谈。
她在报告中提出,在明年的工作规划当中,要积极开拓思路,寻找新的经济增长点,尤其应该依托闵江地区秀丽的自然景观,大力开发旅游业,发展新兴服务产业,推动区域经济快速发展,实现旅游兴市的战略目标。
在她发言的时候,李晨一直在皱眉沉思,脸上露出怫然不悦之色,过了好一会,他才伸出右手,揉了揉太阳穴,低下头去,脸色阴沉地摸起签字笔,在黑皮本子上写着什么。
梁桂芝的发言结束后,会议桌边的常委们都没有讲话,而是拿眼去找李晨,去观察他的反应。
很显然,梁桂芝刚才的发言,和李晨之前的讲话,根本就不是一个调子,这两位负责政务的常委,在明年的经济工作规划上,出现了重大分歧,这是众人之前都没有预料到的。
经历了短暂的冷场之后,鲍昌荣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杯子,试探着问道:“李市长,你谈谈吧,明年政府这边的经济工作重心,是否应该做出一些调整”
“没这个必要吧”李晨微微皱眉,转头向右下方瞥了一眼,见梁桂芝腰杆拔得笔直,正慢慢地擦拭着眼镜,表情出奇的镇定。
而她的身边,坐着那位年轻的纪委书记,他面沉似水,手里摆弄着一管黑色的签字笔,那管签字笔在他指间飞速旋转着,做出各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
李晨的目光一滞,落在王思宇灵动的手指上,不禁有些走神,在他的印象中,自从王思宇来到闵江之后,梁桂芝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仿佛突然间改变了许多,原本行事小心谨慎的她,现在的胆子变得很大,在很多问题上,都开始变得强硬起来,这让李晨感到有些不适应。
就像这次,在政府办公会上否决了的预案,她竟然又在常委会上抛了出来,搞了次突然袭击,猝不及防之下,弄得他十分被动,看起来,这女人身边有了强援之后,胆子还是不小的,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从逆来顺受,到主动反攻了。
沉思了片刻,李晨收回目光,把手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声,斟酌着字句道:“梁市长,你提出的集中优势资源,大力发展旅游产业,这个设想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是可行的,但是,市里也多次进行过相关论证,结果表明,要想拉动起闵江的旅游业,至少需要投入几十个亿的资金,那可不是小数目,钱从哪里来呢”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发了一番感慨之后,他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就仰坐在皮椅上,眯起眼睛,盯着面前的茶杯,不再说话。
梁桂芝戴了眼镜,蹙眉道:“李市长,我们闵江市不具备区位优势,在资源方面上也很匮乏,发展工业的难度更是很大,至于农业,更不要讲了,还是靠天吃饭,只能解决基本的温饱问题,几年内都不会有太大起色。”
李晨眉头一挑,想要发言反驳,但还是忍住了,铁青着脸,继续听着她讲道:“虽然短期来看,要想启动旅游业,困难确实不小,可一旦发展起来了,效益将是非常可观的,而且,我们先做好相关的产业规划,就可以成立工作组,跑项目要资金,争取优惠政策”
李晨终于忍不住了,摆了摆手,打断她的发言,皱着眉头道:“梁市长,旅游产业的发展,不是朝夕之功,你也承认现在条件还不太具备,那就先放一放嘛,硬着头皮上只能费力不讨好,而且国务院最新下发的文件也在强调,各地应该以加强农村建设为主,在政策上重点向农业倾斜,我觉得,地方要与中央保持高度一致,这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也是政治问题。”
见他口不择言,竟然上纲上线,梁桂芝皱了皱眉,摆弄着桌上的茶杯,冷冷地道:“李市长,这并不矛盾嘛,那份文件里确实提到了重点发展农业,可也提到,要根据各地特色,统筹兼顾,均衡发展,况且国家发改委最新出台的文件,也指出各地要大力发展旅游业,积极促进就业,我们上周三不是刚刚组织学习过吗”
李晨皱了皱眉,转头盯了梁桂芝一眼,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没好气地道:“市财政紧张,拿不出多余的资金搞旅游,你要是能跑到资金,可以自己去搞,出了成绩,自然是你梁大市长的,我不和你争功。”
梁桂芝微微一怔,听他说了狠话,就叹了口气,摸起杯子,抿了口茶水,将杯子往会议桌上重重地一鐓,把脸扭到旁边,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幅国画,欣赏着画中的高山流水,不再吭声。
桌边的常委们见两位市长吵得很凶,不禁面面相觑,都没有发表意见,各自端着杯子,低头喝茶,脸上露出异样的神情。
王思宇也大为惊讶,没有想到梁桂芝发了这么大的火,他忙在一张纸条上写了:“怎么回事,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梁桂芝接过纸条,眉头微蹙,提笔写道:“去你的,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王思宇险些气乐了,就在本子上写道:“内分泌不调,赶紧找老俞来调解一下。”
梁桂芝斜眼望去,脸上露出愠怒之色,伸手在会议桌底下探了过去,在王思宇的大腿上用力掐了一下,嘴唇微动:“让你胡说”
王思宇呲牙咧嘴地摸起杯子,喝了口茶水,面色才恢复了平静。
半晌,鲍昌荣笑了笑,摩挲着头发道:“两边说的都有道理,这样吧,在明年的规划里,把旅游业也搞进去,由梁市长牵头来抓,她是从省城下来的,在上面有优势,人头活络,跑项目也会顺利些,要真能把旅游业抓上去,也是一桩大好事嘛,我们应该支持,是吧”
市委书记既然发话了,也就把调子定下来了,几位常委就跟着点头,李晨虽然有些不满意,但也清楚,在常委会上和梁桂芝争吵,有损他市长的威信,便也借坡下驴,语气低沉地道:“鲍书记讲的也有道理,那就这么定下来吧。”
两人的分歧解决以后,会议室里的紧张气氛得到了缓解,紧接着,按照议程,王思宇也作了工作汇报,他先把刘恒案的相关情况做了说明,随后又读了省纪委新下发的一份文件,介绍了本年度省内处理的几件典型案例。
在发言中,王思宇特别强调了,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之下,个别干部经不起金钱美色的诱惑,没有经得起严峻的考验,丧失了起码的原则,一些领导干部违法乱纪,以权谋私的现象,在闵江也是存在的,应该引起大家的注意。
鲍昌荣当即表态,要求纪委加强工作,争取早日破获一些典型案件,以震慑腐败分子,这样的基调定下来,就使得他这位市委书记变被动为主动,为解决临山县的腐败窝案埋下伏笔。
其他常委虽然不了解内情,但听两人有意无意间透出的口风,也都猜测出,继刘恒之后,可能又有干部要被拉下马,结合着田宏业将要调离纪委的背景,众人望向王思宇的目光,就都变得有些复杂。
接下来,会议开得很是顺利,议题一项项地通过,很快,就要开始讨论人事调整问题了,这当然是本次常委会议的重头戏,各方免不了要进行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来确保各自的利益,常委们的表情渐渐严肃起来,都在酝酿着情绪,准备即将到来的交锋。
十几分钟后,市委组织部长陈重义站了起来,将几份材料分别发给桌上的常委,笑着道:“抱歉,我们组织部的工作没做到位,昨天发的那份名单,还不够成熟,经过书记办公会上的反复讨论,又重新拟定了一份名单。”
王思宇皱了皱眉,接过材料,低头扫了一眼,见提名的人选确实有些变化,但田宏业仍然在老城区的区委书记候选人名单里,也就放了心,伸手摸出一根烟来,点上后吸了一口,半开玩笑地道:“陈部长,你的道歉不够诚恳,应该晚上请客才成。”
陈重义拉了椅子坐下,笑着努努嘴,摇头道:“王书记,你可找错人了,应该马书记请客才对,他家姑娘马上就要出门子了,要是不把咱们安排好了,到时大家都请病假。”
马尚峰开怀一笑,点头道:“应该请客,不过咱可把丑话说到前面,结婚那天,各位可不能太小气了,要多送点红包,每人至少五千块打底。”话音过后,他伸出右手,轻轻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鲍昌荣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望着王思宇,笑眯眯地道:“王书记,看见没,马书记在常委会上公然索贿,性质特别恶劣,建议你们纪委深入调查。”
王思宇笑了笑,摆手道:“鲍书记,他这不是在索贿,是在打劫,应该让政法委的郭书记来处理。”
鲍昌荣放下杯子,拿手指了指王思宇,笑着道:“大家看到没,咱们的纪委书记啊,雷声大,雨点小,刚才还在杀气腾腾,大谈反腐倡廉,关键时刻却耍滑头,他不肯做恶人,却把皮球踢到郭辉的怀里了。”
王思宇摆了摆手,笑呵呵地道:“没办法,马书记已经打过招呼了,收到钱分我三成,当然不能查了。”
马尚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好不容易嫁个女儿,刚想大赚一笔,却被你小子把竹杠敲得梆梆响,三成可不行,亏大了,这女儿啊,我还不嫁了呢”
众人就都哄笑了起来,在开了几句玩笑后,鲍昌荣敛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戴上老花镜,望着名单,沉吟道:“这次人事调整的幅度比较大,前几次都是零售,这回要搞批发,不过批发归批发,还是要把好关,在干部任用方面,应该高标准,严要求,不能马虎,要精挑细选,宁缺毋滥”
讲完后,他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就冲着组织部长陈重义点点头,轻声道:“开始吧”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议室里的气氛很是热烈,在几个重要岗位上,常委们唇枪舌剑,各自发表意见,有时意见相左,就会争得面红耳赤。
在市委常委这个层面上,无论书记还是市长,想在人事调整上吃独食,几乎是不可能的,容易犯了众怒。
作为市委书记,鲍昌荣所要做的,除了确保自己提名的干部顺利过关外,就是想方设法做好平衡。当然,如果可能的话,顺便狙击一下李晨的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在田宏业的去向上,倒没有多大的分歧,由于梁桂芝和王思宇高调表示支持,李晨也就没有发言,只有马尚峰侧了侧身,摸着茶杯,不痛不痒地质疑道:“鲍书记,宏业同志一直都在纪委工作,没有在区里任职的经历,去下面抓几十万人的大摊子,是不是压力大了些”
鲍昌荣喝了口茶水,就笑着摆手道:“田宏业这个同志,工作能力还是很突出的,而且年富力强,适合压压担子,到重要岗位发挥作用。”
“是啊,宏业同志确实不错,很不错。”马尚峰意味深长地一笑,就摆弄着手中的茶杯,不再吭声。
田宏业的任命,居然出奇的顺利,经过举手表决,全票通过,而随后,在纪委副书记的接任人选上,倒是出现了不小的争议,李晨和鲍昌荣各有属意的人选,李晨推荐的是新港区纪委书记林伟力,鲍昌荣则倾向于另一位中年干部,镜山县委副书记赵星河。
在这次交锋上,李晨摆出一副寸步不让的架势,语气凝重地道:“鲍书记,星河同志能力确实很强,但毕竟没有在纪委工作过的经验,我们不能让外行领导内行,那样容易闹出笑话,对吧”
鲍昌荣轻轻摇头,他最反感的就是李晨这点,在人事问题上,总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市长管理政务,已经是很大一摊子了,在党务方面也乱插手,就显得有些不知分寸了,党管干部,落实到人头上,自然就是党委书记管干部,认不清这点,就是不讲政治的表现,就是不成熟。
他摩挲着头发,心平气和地反驳道:“李市长,不能这样讲吧,我们在座的很多常委,都曾经在不同的岗位上工作过,只要能力突出,肯虚心学习,勤勉务实,就应该能够胜任,而所谓的内行,庸才也不少,有些当了一辈子单位领导,搞不出半点名堂的,也大有人在,我们任用干部要灵活,不能头脑僵化,更不能搞唯经验论,那样不科学。”
李晨有些恼火,扬起头来,不冷不热地道:“鲍书记,伟力同志的表现也很优秀,新港区纪委的工作,还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表扬,他的工作事迹,也在省报上刊登过,这样老黄牛式的干部,应该委以重任。”
马尚峰也适时站出来,笑着说:“是啊,那篇报道我也看过,很感人,伟力同志不容易啊,付出很多,我们这些做领导的,心里应该有杆秤,要任人唯贤。”
似乎是感觉这句话说得有些重了,他咳嗽了几声,忙又补充道:“当然了,星河同志也很优秀。”
鲍昌荣皱了皱眉,把名单丢在旁边,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抬头望了眼王思宇,笑眯眯地道:“王书记,纪委副书记的人选,你的意见比较重要,谈谈看法吧。”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自己做出了重大让步,王思宇也应该投桃报李,在纪委副书记的人选上支持自己,不能被李晨钻了空子,借机往市纪委里打楔子。
王思宇欠了欠身,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伸手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把打火机轻轻放下,若有所思地道:“鲍书记,李市长,我到闵江的时间不长,对这两位干部都不太熟悉。”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水,又望着名单,不紧不慢地道:“在提名的几位候选人里,我只对祝文秀同志比较熟悉,这位女同志很不错,协调能力强,善于处理复杂问题,为人也正派,在纪委内部的威望很高,如果她能顶上来,主持纪委的日常工作,我可就轻松多了。”
鲍昌荣眯起眼睛,眉头拧成了个川字型,满脸的不高兴,这小子,实在有点贪得无厌,本来指望他来帮忙,堵住那两人的嘴巴,可没想到,他居然横生枝节,来了个趁火打劫不厚道啊
他转过头来,看了眼李晨,又瞅瞅马尚峰,暗自琢磨,与其让这两人抢了去,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想到这,他就下了决心,淡淡地道:“王书记的建议很好,他主持纪委,责任重大,在纪委副书记的人选上,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见,便于开展工作,是吧”
李晨愕然,皱眉瞅了王思宇一眼,尽管不太情愿,还是勉强笑道:“也好,文秀同志确实很适合,那就尊重王书记的意见吧。”
两人都打着一样的心思,宁可给外人,也不能让对方的人顶上去。
王思宇也没有料到,他其实只是随口一提,真正的用意,不是现在抢这个位置,而是为以后增补副书记打埋伏,没想到两位够客气,居然舍得把这块肉让了出来,倒让他捡了现成便宜。
这口烟就抽得极有滋味,王思宇吐着烟圈,提笔在本子上写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梁桂芝斜眼瞄去,微微皱眉,也提起笔来,在本子上添了一句:“某渔翁的成功无耻运气”
“说的也对”望着新补充的一行字,王思宇摸着鼻子,无声地笑了起来。
会议临近尾声,最后一项人事变动,是公安局副局长的提名,这也是各方非常关注的一个职位,在之前的书记办公会上,这项人事任命引发了激烈的争论,由于分歧太大,李晨曾经拂袖而去,闹得不欢而散,所以,组织部长陈重义多了个心眼,特意把这个棘手的问题,留到最后来讨论。
市局提名的人选是吴爱军,他是新港区公安分局的政治部主任,也是黄海潮的得力干将,李晨对此人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进入市局领导班子,协助黄海潮把公安口抓牢,因此,他极力推举吴爱军。
而政法委书记郭辉提名的人选,是市局刑侦支队政委秦明君,秦明君从警多年,性格刚烈,为人豪爽,在业务上也是把好手,只是与局长黄海潮关系紧张,两人闹得很僵,曾经多次在公开场合发生激烈争执,可想而知,如果秦明君升任副局长,必然会对黄海潮形成牵制。
鲍昌荣的态度也极为强硬,田宏业上次被民警捉奸,气得他摔了杯子,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有了那次经历,他对公安口也开始警惕起来,专门与郭辉讨论过此事,郭辉当即建议,由秦明君出任副局长,削弱黄海潮对市局的影响。
两方面对这个位置都是势在必得,会议桌边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双方火药味十足,气氛渐渐变得紧张起来。
李晨咳嗽了几声,把茶杯放下,阴沉着脸道:“让秦明君当副局长,会搞乱市局,不利于公安口的稳定。”
鲍昌荣也不愿场面失控,就摇头道:“争议太大,没法协调,直接举手表决吧,赞成吴爱军同志上的请举手。”
李晨最先把手举了起来,马尚峰把茶杯向前推了推,也举手道:“我赞成”
组织部部长陈重义迟疑了一下,还是举了手,轻声道:“赞成”
统战部长刘秉江也举起右手,懒洋洋地道:“爱军同志不错,我赞成”
“只有四票。”鲍昌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刚想说话,却吃惊地发现,宣传部长殷道奇侧了侧身,有些不情愿地把手举了出来,小声道:“我支持爱军同志上。”
鲍昌荣的笑容立时僵住了,目光变得异常凌厉,冷冷地注视着殷道奇,一言不发。
对这位宣传部长,鲍昌荣一直都信赖有加,对方在这次表决上,毫无征兆地突然反水,如同当头一棒,把他打得有些发懵。
殷道奇心里发虚,忙把头转向一边,会议室里霎时变得安静下来,众人大都开始低头喝茶,填补这段难堪的时间。
李晨放下杯子,点了一根烟,悠然自得地吸了一口,惬意地吐着烟圈,以戏谑的眼神注视着鲍昌荣,似乎很享受对方吃惊的表情。
沉默良久,鲍昌荣点点头,轻声道:“同意秦明君同志上的请举手。”
政法委书记郭辉早已迫不及待,第一个把手举了起来,秘书长鲁高阳也跟着举手道:“我支持明君同志。”
“明君同志不错。”王思宇点点头,也跟着伸出右手,他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再耍滑头,鲍昌荣会被气到吐血的。
梁桂芝摘下眼镜,捏了捏眼角,也把手臂扬了起来,微笑道:“我也支持明君同志。”
“五比五”鲍昌荣环顾四周,轻舒了口气,最后一个把手举了起来。
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由于军分区政委尚海潮各不相帮,依旧选择弃权,所以,双方在这次交锋上,竟出人意料地打成了平局。
会议桌边再次安静下来,这种僵局极少出现,众人心里都觉得有些没底,会议接下来的走向,谁都摸不清楚。
但毋庸置疑,鲍昌荣的控制力在急剧下降,权力的天平在不知不觉间,渐渐向李晨一方倾斜,这是不争的事实。
一片寂静中,王思宇把烟头掐灭,丢在烟灰缸中,用力地捻了捻,缓慢而坚定地举起右手,微笑道:“鲍书记,我想讲几句。”
鲍昌荣有些走神,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调整了下坐姿,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点头道:“王书记,你说吧。”
会议桌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满是狐疑地望着王思宇,不知他要说些什么。
李晨皱了皱眉,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王思宇这时跳出来,恐怕没安什么好心,搞不好,又要出来搅局了。
马尚峰的神色倒颇为坦然,摆弄着手中的一管钢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发出一阵哒啦啦的响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在此时,就显得格外刺耳。
梁桂芝轻轻吁了口气,感到有些紧张,就抬起脚尖,轻轻碰了碰王思宇,提醒他讲话谨慎一些,现在这种情况,如同两军对垒,出不得半点差错。
王思宇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轻声道:“本来,有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核实,从保护干部的角度出发,我是不应该在会上发言的,但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出来讲话了,诸位,稳妥起见,吴爱军同志不适合在此时提拔。”
他的声音不高,却宛如平地响起一声炸雷,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会议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包括李晨在内,一众常委的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马尚峰也攥住了钢笔,不再制造噪音,而是皱紧了眉头,陷入沉思之中,他当然清楚,王思宇这番话说得太重了,这等于是提醒在场的所有人,吴爱军有问题。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问题,对方既然敢在这种场合讲出来,想必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在这种情况下,吴爱军若是获得提拔,显然是很不合适的。
几位常委的目光又挪到李晨的脸上,马尚峰叹了口气,闭了眼睛,轻轻摇头。
李晨愣了半晌,才推开杯子,探过头来,将信将疑地道:“王书记,具体是什么问题,能否透露一些”
王思宇淡淡一笑,轻声道:“李市长,如果有必要,会后,我可以单独向你汇报。”
李晨心里一凉,知道事态严重,不能介入,他忙摆了摆手,阴沉着脸道:“算了,还是继续保密吧,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说到这里,他还有些不甘心,就把头转向鲍昌荣,轻声道:“鲍书记,公平起见,市局副局长的任命还是先放一放吧,等过段时间,水落石出之后,再行议定。”
“好吧,我同意。”鲍昌荣心绪不佳,也不想再纠缠下去,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收拾了身前的文件,轻声道:“就这样,散会”
众人都站了起来,稀稀落落地向外走去。
梁桂芝没有动身,见会议桌边只剩下两人,她侧过身子,伸手捅了捅王思宇,好奇地道:“小宇,吴爱军到底有什么问题啊”
王思宇微微一笑,轻声道:“公安口里,举报他的最多,黄赌毒都沾边,群众反映强烈,收拾完临山县的那几位,就该轮到他了。”
梁桂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讶然道:“倒真是没看出来,那人平时表现还不错。”
王思宇叹了口气,摇头道:“在咱们面前,大半的干部都会拼命表现,把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到了他们那一亩三分地上,马上就变脸了。”
梁桂芝抿嘴一笑,又叹了口气,有些担心地道:“你啊,还是不够谨慎,不该在会上提出来的,万一吴爱军得到风声,狗急跳墙,对你非常不利。”
王思宇撸起袖子,笑着道:“没事,我这身手好着呢,近身肉搏,两三个人不是对手。”
“吹牛”梁桂芝嘀咕一声,把文件收拾好,挎包向外走去。
王思宇呵呵一笑,摆手道:“梁姐,你还别不信,改天我露一手,给你瞧瞧”
“好吧,改天一定瞧瞧。”梁桂芝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后面传来扑通一声响,她还没来得急做出反应,身子就被撞开,茫然间,忽然发现,那条黑色裙子已经被扯到腿边,下身只剩了一条粉红色的情趣内裤。
她发出一声尖叫,赶忙弯腰,把裙子重新拉了上去,转头望去,王思宇绊倒在地,正满脸无辜地望着她,梁桂芝啐了一口,红着脸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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