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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编剧之死第(2/2)页
载了一张Clubman图片,作为电脑的墙纸,一开机就能看见它。看见它正优雅地向我驶来,我浑身就充满了动力。
    万事开头难,三天以后,我逐渐进入了工作状态。尤其在晚上,鬼气指数居高不下的时候,我的干劲就越大,跟打了鸡血似地。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怪怪的感觉:“它”就在边上注视着我呢。
    前五集剧本,每一集花了三天时间;到了后五集,缩短为两天一集;过了前十集,我又提速为一天半一集,有一种写疯了的感觉,煞不住的感觉。我的进度让老麦乐得合不拢嘴,对剧本的质量,导演也基本满意。酬金是按每五集结算一次的,不久第二笔酬金也进了我的账户。那辆Clubman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了。
    有几次我忘了给iphone充电,这就意味着,我基本上把鬼气这件事完全抛到脑后了。
    充满鬼气的房间,莫非成了我的福地?
    结束了一集的写作,我伸着懒腰,一边喝着马克杯里的咖啡,一边望着窗外夜深人静的马路,心里在想,等任务完成,我应该去医院探望一下我的前辈,可怜的人儿……不,不,虽然我从未见过她,可她一直在注视着我呢!难道不是吗?
    我把目光从窗外移到窗台上,那儿摆着一个宜家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硬币,凡是我去那里旅游过,就会带回一些小面额的硬币,装进这个瓶子。现在瓶子里有香港的,台湾的,新加坡的,韩国的,日本的,马来西亚的,越南的,柬埔寨的……每次出差干活,我都不嫌重量地把它装进拉杆箱。朋友说那是招财的,比招财猫管用。看来还挺有道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房间里站着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紫色的羊毛衫,站在床前,她戴着一副大大的迪奥墨镜,我看不见她的眼睛,但是她注视着我,神情专注,嘴唇翕动,仿佛在喃喃地说着什么,好像有话对我说……
    我醒来以后,前思后想,给老麦发去一条短信,问他有没有那名女编剧的照片,给我看看。短信发出去后,我盘算着,老麦一定会打来电话,问我要干嘛?可没想到,他连问都没问一声,很快就给我发来一条彩信,是他和一个女人的合影,不用问,肯定就是女编剧了。可是我一看照片,心里就格登一下。
    这是个中年女人,身材明显发福,双下巴,戴一副近视眼镜,跟我梦里的那个女人截然不同。而我梦里那个应该不会超过三十岁,相比苗条得多,略显憔悴。
    这肯定是两个女人。
    我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植物人,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仍然是病人,而非一具尸体。那么,这个所谓的“鬼气”应该跟那女编剧毫无关系,而是另外一个人的。
    那个穿紫色羊毛衫的女孩,她到底是谁?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家宾馆,这个51房间,想必也是如此。在我之前是那女编剧,在女编剧之前,肯定还有张三,张三之前还有李四……在这些人当中,或许就有一个人,死在了这间房间里,她的魂儿迟迟不肯离去,逗留在这里;或者离开过,因故又返回了……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我倒在床上,身体歇着了,大脑却拒绝休息,以枪手惯有的逻辑思维,一路狂奔……
    Iphone发出声音,收到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号,186号段,是联通的。内容很简单,就两个字:“你好”。
    我没搭理他,不是群发的垃圾短信,就是不怀好意的家伙。
    过了五分钟,又发来一条,这次多了两个字:
    “见个面吧。”
    我还是不搭理。
    又过了两三分钟,第三条短信来了:
    “我就在门口。”
    我开始重视了,不得不重视!
    我仔细审视了一遍这个号码,确定不是来自通讯录的,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号码。
    我颤抖的手指,按着Iphone的虚拟键盘,发去一条回复:
    “门口?哪个?”
    很快,第四条短信来了:“51房间。”
    我看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不到。我打开那款软件,此时,此地,鬼气指数是:
    45!
    我从床上弹了起来,定了定神,轻轻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情况。没错,这里是五楼,以我的身手,要是翻窗爬出去,不是摔死,也得摔个半身不遂。
    Iphone又响了,收到第五条短信,这次字数最多。
    “开门吧,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咱俩总得见个面。”
    “咱俩”?这是她用的称呼,我觉得挺别扭,我现在不想、将来也不想、永远不想,跟一个鬼成为“咱俩”。
    我定了定神,蹑手蹑脚地朝门口移动,鬼气指数随之往上:
    45……46……47……48……
    当我靠近房门的时候,指数跳到了49。
    我轻轻拨开猫眼上的盖子,朝外窥望——
    门口果然站着一个人!不是什么别的东西,的确是人,是个女孩,穿着一件紫色的羊毛衫,戴着一副大大的迪奥墨镜,几乎遮住了半张脸,跟我梦里的基本一样。
    她略微抬了抬偷,脸对着猫眼,好像知道我正在窥视她,还给了我一个微笑。
    她的脸很白,像打了很厚的粉底,与墨镜形成强烈的色差。
    我把防盗链条轻轻拨开,拧注门把手,轻轻往右一旋,吧嗒,门舌松开,随着房门的开启,鬼气指数终于达到了最高值:50!
    如果乔布斯还在世的话,我一定要发一封电子邮件给他,告诉他,贵公司的Iphone多么伟大,它确实“改变了世界”,还包括阴阳界。
    她进屋了。
    “墨镜我就不摘了吧,免得把你吓着。”她平静地对着我。
    之后的二十多分钟里,她一直在说,我在听。
    她是一家银行个人部的理财经理,月薪有两万多。她和男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友却染上了赌球的恶习。010年南非世界杯,输掉了二百多万,已经到了彻底绝望的地步。庄家雇了打手来进行暴力要债,他怕极了,准备把自己仅有的一套房子卖掉。
    他求她,帮他先补一下窟窿,因为卖房需要走程序,没这么快。如果对方发现你要得急,就会杀价杀得狠。
    她挪用了客户的钱,帮他还了赌债。当时她的想法是,他卖了房,就可以死心了,肯定不会再赌了。他们可以租房,凭她的高薪,哪怕养他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等他调整好心态,去找一份新的工作,从头再来……
    可她太傻太天真,一夜之间他就人间蒸发了,手机关机,房子没有卖,而是出租了,预收了人家三个月的房租。她怎么也找不到他。而找上门来的,不是他,而是被挪用资金的客户,还有她的上司。
    她选了这家宾馆,这个房间。“51”是他们相识的日子,5月1日。一次银行为客户举办的餐会上,他们相识,三年的恋情就此展开。
    她在这里自杀的,是去年的事。
    明天,是她的周年忌日。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我颤抖的声音问。
    “你让他来一趟。”
    “我??”
    “是的,”她的目光透过墨镜,上下打量着我,一字一顿地说,“你有点假小子的风格,虽然有点另类,但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你一定能让他过来……”
    “过来”是什么意思?我很想知道,却没有问出口。我能感觉到,一旦他真的“过来”了,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你是说,来这里?”我追问,“他应该记得,你的尸体是在这家宾馆、这个51房间被发现的,又逢忌日,他怎么会来这里?怎么敢来这里?!”
    她顿了顿,说:“你没注意到吗?往东不过三十米,新开了一家速8酒店,也是经济型假日酒店。你把他约到那里去,当然,到时候你不用出面,我会在房间里等着他的。”
    “可是……我……”我在犹豫。说真的,尽管我同情她的遭遇,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把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像钓鱼一样,钓到酒店里去!
    她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我有他的微博账号,你做他的粉丝,让他加你。你选一张自己的照片用作头像,他看了一定会心动的。我有八成的把握。”
    “可是……”我还有一种担心,大一开始,这种担心就如影随形。“我怎么知道,这不是一场恶作剧呢?”
    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是人是鬼,证明一下给我看看!这总不过分吧?
    她稍稍愣了一下,苦笑地说:“你知道吗?我在自杀前做了什么?”
    她侧过脸去,把墨镜摘下了,然后把脸转过来对着我。
    我看到了一张终生难忘的脸。
    她的右眼,只有眼眶。眼眶的边上,是一滩干涸的血迹——
    她把自己的一只眼珠挖了出来!
    因为她痛恨自己瞎了眼。
    她男友的微博用户名,是他养的狗的名字,叫“拉拉”。
    我加了对他的关注。
    我微博上的头像,是网上下载的一幅小猫的萌照,我换上了自己的照片。这是我花了整整两个半小时,辛辛苦苦拍了七十多张自拍照,然后精挑细选的。
    很快,他也加了对我的关注。
    之前我的微博里,都提到我正在南京,在剧组里,但具体是哪家宾馆包括房间号,我从未泄露。
    我们之间很快热络起来,还用上了微信,彼此聊了起来。
    他也把照片发给我了,的确是个帅哥,很阳光,大多数女孩子都会心动的那种。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一个无耻的赌徒,不惜让女友赔上性命,他却独自逍遥。
    他一直在试探我,想看看我的底线在哪里,对一夜情有没有兴趣。
    当然了,我让他心花怒放。我告诉他,我的酒店地址是长波路18号的速8酒店,66房。看见这个地址,他犹豫了许久。我想他肯定看出来,这个酒店,离他女友自杀的那个酒店很近,近在咫尺。
    他还是决定过来。男人终归是男人。
    我给他的时间是晚上十二点。为什么这么晚?我告诉他,剧组在拍夜戏,我得守在现场,帮着导演编台词。事实上这种活儿我也干过,最底层的枪手才干的活儿。我十一点钟左右回到酒店,吃宵夜,洗澡,然后……你想来就来,不来拉倒,我睡觉。明儿一早我还要跟着剧组出发呢,总之我很忙的。
    “晚上见”。他最后发给我三个字。
    晚上见?见你的大头鬼,我才不想见你呢!有别人想见你……哦,不,恐怕那不是人,而是……那种东西。
    晚上十点多,我就结束工作,把新完成的一集剧本发到老麦的邮箱里,然后洗完澡,通常我会上床睡觉,可我睡不着,睡意全无,我打开电视,东看西看,吃着饼干和巧克力,喝着咖啡。我知道,这将是一个不眠之夜,我必须提起精神来。
    快到十二点了,我走到窗前,望着下面静寂的马路,不时有出租车驶过。有空驶的,也有载客的。我忐忑不安,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坐在里面,去速8酒店,穿过大堂,走进电梯,按下6层,来到66房间门口,摁响门铃,然后,门开了,他看到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孩,他会愣在那儿,呆若木鸡……
    叮咚!门铃响了。
    我定了定神,确定不是幻听。这不是他在按速8酒店66房间的门铃,而是有人按了我51房间的门铃。
    我看了下时间,零点十三分。好快啊,这么快就结束了?一定是她,过来跟我说感谢的。
    他怎么样?死了?跑了?还是……
    来不及多想,我连猫眼都没顾得上看,拨开防盗链,就把房门打开了——
    走廊里暗暗的,灯怎么灭了?有一个黑影站在我的门口。
    “怎么样?”我脱口而出。
    黑影没吱声,鼻孔里却发出“哼!”的一声冷笑。
    我这才注意到,黑影比我高出一头——不,这不是她,她比我矮,没这么高大,这是个男人……
    没等我反应过来,啪!脸颊上就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让我眼冒金星,嘴唇上咸滋滋的。
    这一巴掌把我给打醒了,我猛醒,这不是她,而是他!是他!!
    咚!我小肚子上又挨了一脚,把我踹得“登登登”连连倒退,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猛扑上来,乒乓又是两记耳光,我仰面摔倒,我挣扎,但我根本不是一个男人的对手,更何况是一个暴怒的男人。
    “臭biao子……敢给我设套……我他妈……”
    他双手掐住我脖子,当时我唯一的反应就是——完了!他想掐死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人呢?她治不了他?还是关键时刻心慈手软,放了他一码,还对他和盘托出,说隔壁的酒店里,我曾经自杀的51房间里,住着你微博上的那个女孩,她是我的诱饵……
    缺氧让我的脑子里出现了须臾的空白。
    那谁……快来救我……
    你们俩的恩怨……教我搭上性命……我也太冤了!
    我的剧本还没写完呢……
    我的Clubman……
    他那双铁钳般的大手,忽然松劲了,眼睛盯住什么地方看,表情有点疑惑——是房间的窗台,窗台上,我摆的那只宜家玻璃瓶,里面盛着至少半瓶子的硬币。此时此刻,瓶子发生颤抖,瓶底嗒嗒嗒敲打着窗台,五花八门的硬币发出克朗克朗的声音,好像迫不及待地想从瓶子里跳出来……
    地震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嘭!”一声巨响,玻璃瓶不可思议地爆炸了,玻璃碎片裹着那些硬币,朝他那张俊美的面孔直奔而去……
    “啊!”他捂住脸惨叫。
    我趁势把他推开,就地一个翻滚,爬了起来。
    他跪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哀嚎,鲜血顺着指缝滴下来,身体剧烈地抽动,极其痛苦的样子。
    “哎……”我有点动了恻隐之心,“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啊?”
    他把手慢慢放了下来,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呈现在我面前。
    天哪,怎么会这样!有两枚硬币,一左一右,不偏不倚地嵌入了他的眼睛,左面一个是台湾的壹圆,上面有蒋介石的头像,比跟咱们这儿的五角硬币稍小一点;右边一个香港的五毫,一朵绽开的紫荆花。左边是银色的,右边是黄铜色。现在的他,就像一只长着鸳鸯眼的波斯猫。
    还有,他的脖子上搭着一条黑色的皮带,我觉得眼熟……那是我牛仔裤上的腰带啊,上个月刚从H&M专卖店里买来的,怎么跑到他脖子上去了?
    之后发生的我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像……就像好莱坞大片里的特技,而且是慢镜头。那条黑色的腰带像条蛇一样,“自动”缠上了他,他象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徐徐站起来,缓慢地后退,后退,一直退进了卫生间……那门碰的一声关上了,里面再也没有动静传出。
    我夺路而逃!
    后来的事情是老麦告诉我的。我先告诉他,那天晚上我没在房间里,我在外面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里,一边吃薯条,一边改剧本,直到凌晨两点才回宾馆。然后,就看到了这么一幅可怕的场景。
    老麦说,还好你没在,有一个变态男,他闯进了我的房间,砸碎一个玻璃瓶,硬生生把两枚硬币塞到自己眼珠里去……天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然后,拿了我的一条裤带,在卫生间里上吊了。
    我搬到B楼去了,跟剧组里做化妆的一个女孩同住,我没在意,反正她早出晚归,不影响我改剧本。再说发生了这种事,我也确实需要一名室友。
    再后来的消息,是陆陆续续传来的。说这个变态自虐男,可不简单。他的女友,一年前在51房间里自杀,这个男人赶在女友周年忌的时候,跑到老地方,以同样的方式了结自己。
    后来网上评选十大痴情男,排名第一是《泰坦尼克号》里的杰克,第二是罗蜜欧,第三就是他了。
    老麦的稿酬如数支付,我可能是饥渴太久,索性在南京的4S店里买了车,直接开回上海去了。一路上我都在想,“她”还好吗?
    到了上海,回到家里,刚刚喘了口气,门铃就响了,快递送来一个包裹。
    “她”在淘宝上买了一只玻璃瓶子,有一个大大的木塞,不象宜家的瓶子是金属盖的。瓶子里有一张纸,写着一句短短的话“我会在那边祝福你”。
    那一刻我泪崩了。我拿起Iphone,给她发去一条短信:
    “愿你们在那边……快乐!!向他问好!”
    短信没有回复。
    那款“ghostInde”的软件,被我卸载了,我不想再用了。是的,我们生活在一个鬼气森森的都市里,可你不必害怕,你只要学会如何与“他们”相处就可以了,还有一点,就是你最好不要做亏心事。
    我时常还会怀念那个51房间,在鬼气指数达到50的峰值时,我并没有感到阴冷,而是一种别样的温情。那种感觉至今伴随着我。
    (完)
    ??
    ??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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