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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一刻钟的功夫,白元震便三步并作两步地从丹墀上走下来。
两人一起出了隆宗门,一路向南往午门处去。
秋风渐起,纵然阳光依然浓烈,却已抵挡不住风中的寒意。白元震找了找衣襟,转头对郁仪道:“还是得买件夹袄,不然坐在衙门里凉飕飕的,就像坐进了冰窖里。”
郁仪弯眸:“好。”
今日走得是过去没走过的一条路,郁仪过去出宫时鲜少从午门那里走,这一次倒也觉得新鲜。
到了户部衙门外,白元震回去拿送给张濯的生辰礼。
来来往往的官员见了郁仪,即便是只听过名字没见过人,也都同她一番问好。
郁仪有些意外于他们的客气,白元震拿着一方砚台出来,和她小声说:“那日慈宁宫里,你的事已经传遍了,他们都惊叹于你的胆识,太后又在这时候放你去吏部,大家都知道这样的调任看似是平调,其实是擢升。''
郁仪一哂,笑道:“与其说叫擢升,不如说是将下官打发到科道去,省得叫我在太后眼前莽撞冒失。”白元震被她说的话逗笑了。
说话间已经出了午门的掖门,自元震说:“张大人的生辰在明日,可户部在协助都察院和通政司一道审核兵部的账簿,这几日实在是不得空出去,就连我自己都整日睡在直房里,只能有劳苏给事了。”
接过这方砚台,郁仪轻轻点头:“今年却未曾听说张大人要开府设宴。”
三十岁生辰算是个大日子,于情于理都要设宴。
“张大人前阵子才被拖进这样多的案子里,此时低调些也不是坏事。且张大人的身子向来不好,如今留几天给他好好休息,免于人情应酬,也是合乎情理的。”白元震叹了口气,“张大人也就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歇两天。”
“衙门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你了。”
郁仪点点头:“改日再叙。”
二人就此别过。
她回了自己在梧桐街上的宅子,堂屋桌上还放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红布。
郁仪想起来这是刘司饰派人送来的,说是那日太后娘娘赏了料子,做好了成衣拿来送给她。
这一件四合如意宋锦制成的对襟琵琶大袖衫,下配天水碧色马面裙。袖口绣作缠枝纹,两襟处又用百蝶穿花纹联结盘扣。想来是针工局的人以为两件衣服都是做给永定公主的,所以细节处做得尤为精致。
郁仪静静看了良久,把这件衣服收进了柜子里。
明日是张濯的生辰,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唯有书法能拿得出手。
于是点了灯,临了一幅苏东坡的《黄州寒食帖》。
翌日清早,郁仪前往午门外的吏部衙门应卯。
吏部尚书名叫卢昌辅,人分外亲切和蔼,而吏部侍郎陈之敬却是个刻薄冷厉的人。
郁仪先见过了卢昌辅,他停了批公文的手:“早已听闻苏给事之名,如今能来我吏部掌纠察之责,也是我这主官之幸。”
郁仪虽名义上在吏部,其实并不主理吏部内部的公务,反倒与都察院往来更多。所以卢昌辅也未曾就公务上与她多说几句,只说日后有什么需要他们做的,尽可去找吏部侍郎陈之敬。
陈之敬却并不好相处,他原本就对给事中一职颇有微词,认为这群人鸡蛋里挑骨头,如今又来了一位女给事,心里便更是不屑,只恨不能将鼻子长到头顶上去。
“日后吏部的大事小情就仰赖苏给事了。”陈之敬公事公办的说完,脸上也未曾有什么笑意,“只是我们吏部的事情多,不能时时事事都围着苏给事转,若苏给事纠察出我们吏部不合规章之处,还请写出批文,交由我来查验。”
郁仪何尝听不出陈之敬言语间的不恭敬。
她淡淡道:“下官虽名分上是吏科给事中,但平日里并不参与吏部内务,若在红本发抄时遇到什么不合规制之事,理应发批文给都察院,按照都察院与台谏的规则行弹劾,而非呈交吏部。”
其实昔日里科道与六部之间有不成文的规定。
若六科给事中想要纠察某一科的庶务,往往会先发批文给当科的主官,若主官能自行改过,这份批文就按在了六部,不再上呈都察院。
郁仪对这一点自然也心知肚明。陈之敬想要给她下马威,郁仪也接了他这一招。
听她如此说,陈之敬心知这位新来的女给事不是个软弱可欺的性子,语气也柔了二分:“并非我有意和你苏给事过不去,吏部你到底不如我熟,万一咱们之间出了什么小纰漏,内部解决了也就是了,何必拿到都察院去,到时候都不好收场。”
郁仪闻言,和煦笑道:“下官也明白陈侍郎的意思,我初来乍到的确要多向陈侍郎请教,日后还请陈侍郎多提点。”
为官就像打太极,不过是你进我进,你退我退。
一张一合,张弛有度。
陈侍郎给她拿了上月存档的红本做参考,又调出了今日官员升降调令的奏本。
差事像大山一样压下来,郁仪在吏部衙门里一待就是整整一天。
直到那日下值后,她才终于能撂下笔,缓解一下酸胀的筋骨。
昨日她已经留了牌子送到张濯府上,说今日她会登门。
郁仪和陈侍郎打了一声招呼便先走了。
另一边,吏部衙门里,陈侍郎将今日郁仪的一番话说给了吏部尚书卢昌辅听。
“难怪是娘娘身边的人,到了科道也是一股子锋锐气,眼里容不得人,也更揉不下沙子。”陈之敬说完把郁仪今天抄完的红本发抄拿给卢昌辅看:“这笔字倒是不错,是个练家子。”
方才对着郁仪笑容和蔼的卢昌辅,此刻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唇边虽仍带笑意,却分外高深叵测:“娘娘身边的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她哪里若做得不好,你便指给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家,在你手底下做事,还能分不清大小王吗?”
若郁仪此刻在场便能知晓,这位卢昌辅根本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与陈之敬不过是一个锋芒在外,一个锋芒在内,骨子里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郁仪回了家,先是将白元震给她的砚台找出来,又将自己昨夜临好的寒食帖一并装好。她本想换了官服穿一件平日里常穿的直裰,目光落在昨日新送来的那一身宋锦女裙上,又渐渐犹豫了起来。
她想起那一日,张濯来她家中做客时,为她亲手给起的头发。
二人于镜中四目相对,张濯眼底星星点点的笑意。
郁仪拉开妆台下的抽屉,里面是从未打开过的两排胭脂水粉。
另有一个木匣,装的是太后赏赐的耳坠子。
空气里分外安静,似乎也在容她犹疑着要不要再将自己修饰一番。
片刻后,郁仪走到衣橱前,将那一身宋锦的女裙取了出来。
她虽然自己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衫,可一来见公主穿过,二来那日量体裁衣时刘司饰也教了她一番,所以换上这套衣服,并没有费郁仪什么功夫。
郁仪走到镜台前,缓缓拔掉了自己头上的木簪。
鸦羽般的乌发柔顺地垂下,披在她的肩头与脑后。
铜鉴倒映着她的面容,这是一张清瘦中略带苍白的脸,眸色敛静深沉,既便是穿着闺阁女儿的衣着,仍穿不出娇柔与妩媚。
郁仪抬手学着张濯那日教她的手法绾起螺髻。
她原本便很聪慧,区区一个发髻并没有难住她。郁仪从盒子里拿了一对犀角梳插在发髻上做点缀,不至于像金钗步摇一般晃来晃去。
梳过发髻,郁仪拉开了装满胭脂水粉的抽屉,与永定公主相处的时日久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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