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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芭蕉雨(四)第(1/2)页
在等赵子息画图的时间里,张濯的头脑中转过很多个念头。
    梁王看似碌碌无为,其实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三千营的假令牌大概是前兵部尚书王兼明与赵公绥的杰作。王兼明已在流放途中,只怕难逃一死,而赵公绥渐渐失去了太后的信任,未免兔死狗烹,他自然也会为自己选一个新主。那么,看似胆怯懦的梁王,不失为一个好人选。
    他们二人各怀鬼胎,却有有着相似的目的,自然会一步步走到一起。
    梁王的儿子流着一半北元的血,前一世梁王藏得很好。
    一直到他勾结了北元旧部瓦剌部,和脱火赤联手意图动摇江山,他那些不安分的心思才日渐浮出水面。
    张濯不喜欢祁瞻徇,但比起祁瞻徇,梁王更不是个好人选。
    梁王一直倚靠太后娘家与他王妃的母家,是个重用豪左而轻视清流的人,清谈误国便是出自于他口中。
    若他登基,只怕朝中大半清流都要被清洗。
    所以张濯想要在梁王与脱火赤联手之前主动出击。
    赵子息便是他选中的一枚最好的棋子。
    多年来,他效力军中,不似他父亲那么阴郁深沉,身上既有技艺傍身,又恪纯简单,还可以牵制赵公绥,一举数得。
    张濯为了能将他握在自己手中,耗费了不少的周章,目前看来倒也值得。
    孤灯一盏,赵子息手握狼毫,伏于案前,看上去分外专注。
    他年纪不大,和郁仪相仿,因为消瘦看上去还要更年轻些。
    很难想象,如赵公绥一般的人,能生出这样温文尔雅的孩子。
    霜月华孤,张濯某一刻竟对自己的行径感到不齿。
    若论谋夺朝纲,无非是机关算尽,你来我往。纵然有尔虞我诈,纵然有步步为营,也总该局限于你我之间。
    这也是他第一次把自己的手伸向不相干的人。
    还是这样一个简单纯粹的年轻人身上。
    就像那日,他听闻有人将算盘打到苏郁仪身上一样。
    只想对其杀之而后快。
    在泛黄的灯下,张濯缓缓摊开自己的手掌,上面掌纹阡陌,如同一张密密匝匝的网。
    他几乎能闻到上面的血腥。
    张濯已经很久都不曾想起前世了,在他与苏郁仪的相处中,总会让他生出错觉,让他觉得自己回到了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他还能保有一个纯粹干净的心来和她度过漫长的岁月。
    而离开了苏郁仪,他就像是从温暖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满眼都是时局的肃杀,容不得他有半分喘息的时间。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他才能正视自己,他才敢于去正视自己。
    张濯不是个好人,徒有虚名在身。
    诡计多端,恶贯满盈。
    自他在顺天府外将朱知事的手腕踩断之日起,他知道自己今生的虚名早晚也会烟消云散。
    这对他来说似乎也能成为一种解脱。
    可若真有那一天,他又害怕苏郁仪的目光。
    张濯慢慢攥紧了拳头,双眼闭上又睁开。
    “张大人,我画好了。”赵子息停了笔,向他看来。
    “瓦剌部在固原关外一共有三处营房,东北部的一处是用来存放辎重武器的,正北方一百七十里之外,是他的粮草库,这里的粮草并不多,仅供大军五日所用。而西北方则是他驻军的重点要塞,这里有大部分的粮草,也是他们收容伤病的救援之
    处,这里距离固原关最远,有近三百里,需要翻过一座山。
    赵子息的地图画得很好,上面标注了很多细节,张濯站在他身边看了良久,赞了一句:“的的确确是一张好图。”
    听闻此言,赵子息腼腆道:“我素来体弱,不擅长戎马军旅,所以只能在交战的间隙,与斥候们一起钻研地形,设置伏击地点。所以这些地方我都亲自走过很多遍,自然也就能画出来了。”
    张濯接过他递来的图:“多谢你,赵公子。”
    “不必言谢,这也是我为数不多能做的事情了。”赵子息的手指上还沾了两滴墨,他垂着眼轻轻搓了两下,“能为陛下做些什么,也是我的心愿。
    张濯道:“早听闻赵公子和陛下年少相识。”
    赵子息笑道:“我父亲曾有心让我做陛下的伴读,后来还是娘娘的意思,说先建立军功,才能在朝堂上有立锥之地。但我和陛下也常有书信来往。”
    张濯知道赵子息被仓促带来京师时,身上的随身行李并不多,他却依然把所有和皇帝往来的书信都带了过来,一封都不曾遗落。
    赵子息的朋友不多,又常年生活在军中,身边缺少和他一样有才情的同龄人,那个远在千里外的年少天子,便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们书信的往来并不多,父亲也告诉他皇帝日理万机,可他依然会盼望着那封辗转数月才送到他手中的书信。
    张濯看着他赤诚的目光,心中亦微微叹息一声。
    祁瞻徇素来寡情,亲情、爱情、友情都不是他看重的东西。
    和他讲情谊二字,注定是要错付的。
    “赵公子暂且住在此地,禅房外都是我府上的精锐,不会出事的。”张濯站起身,“需要什么也可以对他们提,他们都会满足赵公子的。”
    “多谢。”赵子息对着张濯露齿一笑。
    衰草枯杨,满眼蓬蒿。冬日的太阳都是白惨惨的挂在天上,好似再也发不出光与热了一般。
    芦苇荡下已经干涸缺水,只有如同狗尾一般的芦苇叶气息奄奄地生长在堤岸旁边。
    似乎这样的日子,天生就是留给人送别用的。
    曾万坐着囚车,一路摇摇晃晃从大牢穿过喧闹的街市,来到高耸巍峨的城门之外。
    已经到了年尾,街上的行人比以往还要少一些。唯有几家沽酒的铺子生意最为红火。
    天气冷,喝两杯酒暖暖身子总归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曾万的腿伤未愈,神色冷淡,好像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让他那颗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心变得彻底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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