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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云雾敛(五)第(2/2)页
紧事。
    只听为首那人高声道:“梁王妃薨了,避让避让!"
    郁仪抬起头,孟司记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今日梁王妃的确没有和梁王一起赴宴......只是没料到………………
    没料到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秦酌说:“你们先回宫,我先把嘉善安顿到我那里,等孟司记你得空再把她接走。”
    也只能如此。
    孟司记终于摘了自己脖子上的围领系在了嘉善的脖子上:“你先和秦令史回去,我晚上接你回家。”
    嘉善点点头,孟司记看向秦酌:“松卿,今日的事真的麻烦你了。”
    松卿?
    秦酌咳了一声:“不麻烦不麻烦,应该的。”
    孟司记将一缕鬓发挽至耳后,对着秦酌微微笑了一下,便和郁仪一道向东华门走去。
    下雪的日子,云层很厚,天际泛起一层淡淡的黄
    关于梁王妃的死,内宫中只说是暴病而忘。
    太后赏赐了棺木,并追谥了恭淑二字给她。
    郁仪翻出梁王妃前阵子写给她的信,信中充斥着对郁仪的感激,感激她愿意在太后面前为梁王说上几句话。信中字迹娟秀,根本看不出生病的痕迹。
    纵然到了此刻,郁仪仍不相信梁王妃已经死了,孟司记私下里来见过她一面:“我替娘娘去过一趟梁王的府邸,梁王妃的确是病死的。仵作说是心悸而死,只是她近身伺候的奴才们都被发卖了出去,一个都没留下。这事原本就蹊跷,可无凭无
    据,咱们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
    郁仪轻声道:“青月,你说做假圣旨的人,会不会是梁王?”
    孟司记听她这么说并不觉得意外:“娘娘心里只怕也是这么想的,可咱们没有凭据。”
    郁仪说:“王妃的娘家是昆山顾氏,今年除夕时总该要入京一趟。”
    “你是想让他们来开口?”孟司记摇了摇头,“他们是清流,很难让他们说没有凭据的话,除非你能想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郁仪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你觉得梁王妃是什么样的人?”
    孟司记不解:“什么?”
    “我初次见她时,她在承恩寺中求子,当她得知了我的身份后,说她一心羡慕我能靠自己的本事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东西。而她不得已,将自己的恩荣都仰赖在男人的枕榻上。”
    “她屡次和娘娘哭诉自己不得夫君的疼爱,我有心劝她和离,她却又不肯。”郁仪抬起头看向窗外被云雾遮住的月亮,“因为她除了仰赖丈夫和父亲之外,没有安身立命的东西。她屡次为梁王求情,在慈宁宫外又跪了这么久,什么体面尊贵都不顾
    了。或许她心里真的是情深意重,又或者说,她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现在她无声无息的殁了,梁王真的会为她难过吗?”郁仪的声音愈发轻了,“她死了,你觉得又是谁获益最多,关于她的死因,梁王自己究竟知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孟司记的心也提了起来:“我记得梁王府上有一名北元妾室......”
    郁仪点点头:“我打算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侍女,她们的门路多,我去看看能不能碰一碰运气。若真能买个伺候过梁王妃的侍女,那就再好不过了。”
    “你说梁王为何仅仅是发卖了这些梁王妃身边的侍女?”
    “你的意思是,拖去无人处打死更干净?”郁仪轻轻摇头,“王妃前脚死了,后脚他就把女全打死,动静太大,太容易被怀疑,还是远远发卖走,老死不相往来最方便。”
    孟司记听郁仪说完良久,终于道:“若梁王妃的死真和梁王有关的话,那他真的连为人都不配了。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女人,为他往来奔、汲汲营营,却又落得个如此下场。”
    她看向郁仪:“可是这件事,和你原本没有关系。你做你的吏科给事中,梁王妃也和你没什么情分,你何必要做这受累不讨好的事来为她声辩呢?”
    “不单单是为了梁王妃,还有很多人。”郁仪的眼眸如水般清澈,好像沾染不到毫分这尘世间的尘埃,“青月,纵然他已是王侯之尊,凭什么他能轻而易举,不问缘由地取人性命?今日死的人是王妃,他日会不会是你我?”
    “只要这样不公平的事存在一日,我们便不是旁观者,而是局中人。”
    “你说得真好。”孟司记真诚道,“我愿意和你一起。”
    郁仪笑了一下:“秦酌如何了?”
    “他啊。”孟司记道,“总少不了台谏的弹劾,昨日我去他家看过嘉善了,他还反过来劝我要宽心。”
    “不是我为他说话。”郁仪拉着孟司记的手,“松卿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你若后半生还打算找个人与你风雨同舟,他未尝不是个好的选择。”
    孟司记垂下眼睫看向她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缓缓道:“郁仪,这姻亲之事,总不是你情我愿就够了的。除了他自己,还有他的父母,我这样的人又哪里是他们眼中的好儿媳。届时究竟是要我服低做小,还是要他违背孝悌之意?到了那时,他难
    保不会动摇。更何况,我已经吃过了一次婚姻的苦,他若只是拿我当作一时之欢,我痴心错付,难免又要受到伤害。所以,眼下我不能给他承诺,即便他真的对我有心,我也只能当作不知。我何尝不知道松卿是个好人,他那日在智化寺外说过的
    话,我每每想起都会动容,可饶是如此,我也只能辜负他。”
    郁仪知道孟司记是理智的人,正因她理智,郁仪才更觉得心疼。
    “只要你过得好,这便是最重要的。”郁仪温声道。
    “谢谢你。”孟司记回握她的手,“多亏了还有你在。”
    又过了三日,张濯府上的长随为郁仪送来的一封信。
    “是张大人写给苏给事的回信。”长随道,“随着张大人其余书信一起送来的,没有经馆驿那边的功夫,所以这信里的内容除了苏给事外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郁仪状似平静地嗯了一声,她接过了这封信却没急着拆,在手里拿了良久。
    信封是纯白的,上面只写了苏郁仪亲启这五个字,没有落款,但她知道是张濯的亲笔。
    固原关外的局势有些紧张,张濯名义上是去督军,实则只怕是与太后另有安排,属于朝廷的机密。就在这样动荡不安的时刻,他依然能从千头万绪间抽出时间来答复她前阵子送去的那一封信。
    郁仪在桌上翻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书刀,将信封从封口处小心地裁开。
    “信已收到,我一切都好,毋需挂念。”
    “听闻府上已将松江旧物转交给于你,若有遗漏,只怕也已遗失,先向你赔罪。”
    信到此处,墨迹有些淡,下半句应该是张濯蘸过墨汁后继续往下写的。
    “如今竟后悔将这此旧物完璧归赵,征旅漫漫,无以用来思卿之物。”
    落款依然是显清二字。
    信不长,到这里便算是结尾了。
    郁仪盯着最后一句看了许久,脸上竟觉得有些烫。
    「征旅漫漫,无以用来思卿之物。」
    张濯的脸便在眼前浮现出来,或是眉心轻蹙,或是眼底含笑。
    他的字迹一如过去那般隽永,一副严肃正经的样子,写得却是这样撩拨人心弦的话。
    郁仪寄给他的信是呈交给馆驿的,所以不能如张濯这般随意。
    张濯的信是由张府的家丁亲自送来的,他便能将这样叫人脸红的话坦坦荡荡地写在纸上。
    分明他临走时,他们二人间的氛围不算融洽,那时或许她心结未解。
    可到了如今,莫名又转圜了不少。
    是从她寄给他那封公事公办的信开始,又或是张濯为她续上的那后半句诗。
    他们两个人克制着向前一步,又怕太过唐突。
    郁仪咬着嘴唇思考良久,在纸上为他写回信。
    她没有张濯那样手眼通天的本事,这些信还是要从馆驿送去,她只好照旧用臣下的口吻书写。
    “旧物未曾遗失,多谢张大人关照。”
    只这一句,又未免疏远,于是她继续写道:“张大人所续后半阙诗我亦很是喜欢。另,除夕将至,不知张大人是否回京过年?”
    问他归期是假,希望他能回京才是真。
    平日里有千头万绪的事要忙,唯在此刻闲下来时,才恍然发觉已经有一个多月未曾见过张濯了。
    那日既承诺过不以名分捆绑,那她方才的过问,或许便算是逾越了。
    思前想后,郁仪还是没有拆封重写,一些话或许一蹴而就的才是最真的,于她如此,于张濯亦如此。
    一封信送出了,便开始盼着能有回信,不管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像是日子有了一种别样的期待。
    郁仪想,这回等张濯回来,她定有很多话,想要当面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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