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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玉人歌(二)第(2/2)页
人都会笑他想吃天鹅肉不成,反被一番羞辱。
    董大郎脸上青红交加:“你他娘的在放什么狗屁?”
    “你偷了我女儿,我怎么能放你走?”
    郁仪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如猛兽般的声音:“我给你二十两,你和我走吧。”
    脱火赤从随从那里接过钱,放在郁仪的手上:“陪我过完今夜,我给你两百两。”
    董大郎道:“她可是人贩子,你不能带她走。”
    脱火赤如狼般的目光扫过他,仿若能刮肉见骨:“滚。”
    董大郎怕了,悻悻地淬了一口才灰溜溜的走了。
    郁仪看着手中的钱,深深吸了口气,她仰起脸来,对着脱火赤道:“好啊,我和你走。”
    亭一留下的那两人顿时心急如焚,可脱火赤的随从也不是善茬,当即把他们二人拦住:“两位小兄弟不要再跟了,我们主子不喜欢人多。”
    于是他们两人只得看着郁仪和脱火赤一步步走向晋安坊的更深处。
    他们一人留守原地,另一人立刻飞奔出坊,向张耀的府邸方向行去,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越往里走,人烟越稀少,脱火赤带她走进一间酒肆深处,拿了一坛酒。
    走上二楼,随从们解下垂帘守在门外,房中只余下他们两人对坐窗边。
    “你叫苏郁仪,是不是?”脱火赤懒洋洋地打量着她,“有点意思。”
    苏郁仪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为他倒了一碗酒双手送上:“久仰盛名。”
    脱火赤挑起眉梢:“你们中原女人,不是向来谨守闺训的吗?”
    他接过了这碗酒,却不肯喝。
    郁仪给自己也倒了一碗酒,在脱火赤身侧坐下,主动与他碰了碰杯:“可我不是谨守训的女人。”
    她一饮而尽,倒扣碗底给脱火赤看:“我喝完了。”
    “不错。”脱火赤领了这个情,也把自己的酒喝了,“我听过你,女进士。”
    他的官话说得不错,郁仪再为他倒了一杯酒:“求名求财,不算什么。”
    “你倒是挺坦诚的,不像有些人,嘴上说着为国为民,心里算计着功名利禄。”脱火赤眯着眼看她,“我倒是好奇,你一个女儿家来这儿做什么?”
    前一句看似是套近乎,实则后一句才是他想问的关键。
    这名苏给事,穿上官服的时候举止端方,态度清冷。可今日在这晋安坊中,她妩媚风流,长袖善舞,像是全然换了一个人。
    “台吉来这做什么,我就来这做什么。”
    台吉是对北元首领的尊称。
    脱火赤哈哈一笑:“我来这里,不过是寻欢作乐。”
    郁仪举起酒杯:“我亦是。”
    “听闻台吉已向娘娘求娶永定公主,这一杯算是恭贺。”
    二人你来我往,暗藏玄机,没人会说实话。
    “永定公主。”脱火言语间颇有深意,“她和你一样,柔弱又娇贵。”
    郁仪听罢并不生气:“公主是大齐举国之珠,自然千尊万贵。”
    脱火赤把玩着酒杯,不动声色地看向郁仪。
    片刻后他说:“你真是为了二百两,才跟我走的吗?”
    “想必台吉带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买我今夜的吧。”
    脱火赤觉得自己一直在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他问了她这么多问题,她却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他。
    “台吉。”?仪叫他,“不论他们承诺了你什么,都不要答应他。”
    她没说他们是谁,可她的目光又是如此的锋锐。
    “听不懂。”脱火赤为她倒酒,“今夜只饮酒。”
    “娘娘已将公主出降,目的自然意在和谈,若台吉平添风波杀戮而一击不中,则必使得两国开战。台吉如今尚未统一北元,难道不怕首尾不顾吗?”郁仪看着他的眼睛,毫无惧色,“很多事,欲速则不达。”
    脱火赤道:“你就如此甘愿认黄口小儿为主君吗?”
    “不是认谁为君的事。”郁仪静静道,“今年,瓦剌部怕是不好过冬了吧。”
    “张濯狡诈,我必杀他。”脱火赤凝视郁仪,“他烧我粮草,此举将会饿死多少北元百姓,难道你们大齐人的命比我北元人的命更尊贵吗?”
    郁仪说:“若瓦剌部挥师南下,将会死更多的人。”
    她抬起眼睫,轻声道:“并非大齐百姓贵于北元百姓,而是数万人之命,重于百人。”
    那一刻郁仪想,她终于一步步走到了这可悲的境遇里。
    她开始给张耀的所作所为以合理化。
    这不是她的偏袒,而是她从心里渐渐认同了这个观点。
    不知是从何日开始,纵然她依然在坚持为每一个人请命,她的心都一日硬过一日。
    她依然会为那些困厄的生命落泪,理智却已占了上风。
    脱火赤自然猜不到她心中所想,他打量着郁仪,尔说:“你们大齐的主君并不赏识你,你如今才不过区区七品。若你为我做事,我必将比他们给你更多的东西,你愿不愿意?”
    酒盏倒映着迷离摇荡的灯火,平恩郡主的脸似乎就在她的眼前浮现。
    郁仪弯唇:“好啊,我当然愿意。”
    脱火赤微微有些意外:“你难道不应该宁死不从吗?”
    “我为何不从?”?仪喝了一口酒,“我说了,我求名求财,唯利是图。”
    脱火赤哈哈一笑,不去追问她话中真假,他举起酒杯示意,郁仪与他酒杯重重地碰在一起。
    酒液飞溅,瓷杯相撞。
    就在她举杯饮之际,她的目光透过窗户,轻轻飘向窗外。
    一道青色的人影独自站在路边,目光如水般落在她脸上。
    竟是张濯。
    二人四目相对,郁仪看到了他眼中似有若无的忧郁与痛意。
    郁仪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他。
    酒已喝完,脱火赤道:“我一直住在这里,到我回北元前,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你给我所有的消息,只要对我有用,我都会给你重金,你意下如何?”
    郁仪道:“我不要钱,我要你和我交换信息。”
    她的目光坚定而清醒:“台吉可愿与我这女人做交易?”
    脱火赤重重地靠在座椅上:“这才是你的目的,对吗?”
    郁仪笑而不语。
    “你想知道什么?”
    郁仪道:“现在我还不能说。台吉不如先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脱火赤脸上的笑意渐渐变为了正色:“开马市。我要你们大齐和我北元在灵州和固原关都开马市,且要允许我们向你们购买铁器。”
    马市不过是北元人向大齐贩卖马匹,而中原向北元贩卖粮食茶叶和铁器。
    在宋时又被称作茶马互市。
    太后迟迟没有答应脱火赤,正是因为担心北元人会因此而获得武器。
    “好。”?仪道,“我可以为你一试。”
    她站起身想要走,脱火赤在她背后叫了她一声:“苏郁仪。”
    郁仪回头。
    他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最喜欢背后给使刀子,你若骗我,会死得很惨,我会把你通敌之事告诉你们的皇帝。”
    郁仪道:“就像你们对谢云华那样吗?”
    脱火赤挑眉:“太久远了,记不清了。”
    他没有反问谁是谢云华。
    这句话传递出了一个信息,他知道谢云华是谁,也知道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这就说明脱火赤对于谢云华通敌之事并非如他所说那样全然不知。
    郁仪没说话,挑开门帘向外走去。
    脱火赤的随从没有拦她,郁仪走下楼时,西边的天空有浓烟滚滚,不知是哪里燃起了烈火。这是苏郁仪让亭一带人放的火。
    这冲天的火光不知惊醒了多少人的酣梦。
    周行章带着大批锦衣卫匆匆赶来,将整个晋安坊团团围住。
    他环顾四周,扬声道:“有人向本官禀明,晋安坊内有人蓄意纵火,现下所有人都不得出入,如有违者,格杀勿论!”
    郁仪穿过攒动的人群走到周行章面前:“周指挥使。”
    周行章点了点头,没说话。
    很快,亭一将五花大绑的王以骋丢到了周行章的面前。
    “是他身上带着火石等物,他就是纵火之人!”
    周行章用鞋尖抬起王以骋的脸,蹙眉:“王以骋,你为什么会在这?”
    而此刻的王以骋脸色灰败,浑身战栗,显然已经恐惧到了极处。
    立刻有锦衣卫上前搜查王以骋的全身,搜出了几把钥匙,上头刻了晋安二字。
    周行章心道不好,若王以骋真的出事,他这指挥使只怕难辞其咎,于是冷冷说:“带他走。”
    便在此时,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既然从他身上搜到了晋安坊的钥匙,不如就查上一查,看看能用这钥匙打开的门后面,到底装了什么?”
    张濯自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
    见到张濯的那一刻,周行章便心知此事难得善果,他扫了一眼左右:“去查。”
    张濯走到郁仪身边,二人离了三步远,郁仪抬起眼看他,张耀却垂着眼,迟迟没有回应她的目光。
    他生气了。
    纵然张没有表露出来,仅依然能够感受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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