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第(2/2)页
意外。
寻常人家均是大人让着孩子,而陆栩生眼里,显然只有程亦安。
她大方地笑道,
“是孩子莽撞了,陆将军不要介意。”
唤国公爷过于生疏,唤三妹夫有些拿大,她摸不清陆棚生的底细,不敢贸然端长姐架子,是以折中唤了一声将军。
那头贺青云将孩子哄好,重新交给乳娘,他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见孩子没事便露出笑容,这才朝程亦安一揖,“三姨妹没事吧?”
程亦安也朝他屈膝,“是我冒失抱孩子,姐夫莫怪。”
贺青云笑了笑,没接这话,目光移至陆棚生身上,又要作揖。
陆栩生毕竟是妹婿,与他对揖,算是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程亦彦不动神色盯了二人一眼,抬手往席面上比,“平步,慎之,都坐吧。”
孩子们被带去隔壁暖厅单独吃一席。
不一会,程明显与老祖宗一道过来,大家分主宾落座。
一条硕大的长条案摆在正中,老祖宗坐北,程明显坐南,其余人分列左右,程明显右面坐着程亦乔,左面给程亦安留了个位置,陆栩生便挨着程亦安,于是程亦歆便坐在老祖宗左下首,程亦彦夫妇坐在老祖宗右下首。
在家里不论官职,只论辈分。
众人先向老祖宗敬了一杯酒,再向程明显敬了一杯,才开席。
刚动上筷子,贺青云便起身又朝老祖宗一揖,
“上回您老人家大寿,孙婿与亦没能来贺寿,实在罪过,这一杯给您赔罪。”
老祖宗朝他摆手,示意他坐下,“一家人客气作甚,歆儿是我膝下养大的,你也素来孝顺,我是清楚的。”
贺青云父亲乃大理寺卿,当年与程明显是同窗,二人性情相投,贺侯爷便将嫡长子交给程明昱教养,贺青云其实是程明显的弟子,他一手丹青极负盛名,与程亦算是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程亦散及笄后,程明昱便将长女嫁给了他。
他继母过世,循例守孝一年,这不除服后,便快马加鞭赶在年前进京,想托程明显替他谋个好职。
说来说去,这一桌子都很相熟,也就陆栩生和程亦安还有些生疏。
贺青云敬完老祖宗敬岳丈,敬完岳丈敬大舅子,最后也给陆栩生同饮一杯。
陆栩生看出来了,这位大姐夫长袖善舞。
他不拘虚礼,不爱应酬,两辈子除了敬皇帝,他没跟人低过头。
程明显看出他的脾气,对贺青云道,
“青云好不容易回京,别顾着喝酒,先用膳。”
他一发话,大家就不做声了。
这是一条长案,处处摆满了菜肴,不是每一碟菜都能够得着,贺青云便将自己这边几样菜夹入小碟,推至程亦跟前,程亦歆也照做,夫妻俩吃饭很默契。
卢氏这边要照顾老祖宗饮食,程亦彦就忙着给妻子布菜,将她素日爱吃的给夹了一碗。
程亦乔呢,极少在饭桌上搭话,她口味叼,每日程家的厨子都要绞尽脑汁称她的意。
今日她面前就摆了一道烤茄子,茄子被削成一块块搁在炉子上烤,皮烤得焦焦的,茄肉上粘了细细的肉末与蒜蓉,程亦乔舀了一勺茄肉入嘴,嚼了下便皱了眉,
“啧,这茄肉老了。”
程明昱搁下筷子,无奈看着她,“都什么时节了,不是吃茄子的时候,这还是他们费心思从野山里寻来的野生茄,已经很难得。”
程亦乔跟他嘟着嘴,“我知道了,爹爹..."
程明昱又瞧小女儿,程亦安和陆生各吃各的,谁也没管谁,两个人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
唯独一碗汤离得远些了,程亦安不耐烦够,就没管。
程明昱瞧在眼里,亲自给她舀了一小碗汤搁在她面前,温声道,
“安安多吃了些,你太瘦了。”
陆栩生闻声手一顿,往身侧的妻子瞟了一眼。
瘦吗?
程亦安个子高挑,看着纤细,实则骨细丰盈,夜里抱在怀里手感极好。
人家爹爹说瘦就瘦吧。
陆栩生眼又不瞎,看到贺青云给程亦夹菜,于是也将搁在他面前的一道肉丸子舀了一个放在程亦安碗中,
“夫人多吃些。”
程亦安看着凭空出现的肉丸子,两眼一黑,她最不爱吃肉乎乎的东西,忍了忍,轻轻靠近陆生,在他耳边低声道,
“我不吃肉丸子。”
陆栩生:“…………”
程明昱摇摇头,执起一双布菜的公筷,将那颗肉丸子夹在自己碗里。
程亦安:“......”
程亦乔险些笑出声,旁人顾念陆栩生的身份,程亦可不在乎,她很不客气地批评道,
“三妹夫,你还得多了解安安的喜好呀,连她爱吃什么都不知道。”
程亦安其实也很心虚,她跟陆栩生是半斤八两,不忍看着丈夫落面子,立即笑回,
“哪里,他平日公务繁忙,都随着我吃,我摆什么他吃什么,他吃的都是我爱吃的,过去我也爱尝个鲜,吃过这道丸子,他便当真了。”
老祖宗先瞪了程亦乔一眼,随后问陆栩生,“三姑爷,你极少来府上用膳,今日的膳食可合你口味?若是有喜欢的不喜欢的,只管说出来,不要客气才是。”
老祖宗心里很喜欢陆生。
放眼整个朝廷,还有谁能接过程明显的担子南下平豪强,只有陆栩生。
什么温柔体贴都是虚的,关键时刻能顶住事的才是真男人。
陆栩生能感受到老人家的善意,拱袖回,“祖母多虑了,我行军打仗,哪里顾得上挑,在边关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所以府上这些我觉得都极好。
老祖宗很心疼道,“有姑爷这样的将士在,才有我们安享太平的好日子。”
说着便吩咐程亦安,“安安,姑爷公事忙,你平日得多关怀他起居。”
心里疼归疼,身为祖母,她却还是要教导姑娘如何当家。
程亦安起身施礼,
“孙女受教了。”
膳后喝过茶,女眷们干脆挪去隔壁的颐宁苑说话,程亦彦和陆栩生还有公务,连夜又回了官署区,程明昱则照旧去了书房,贺青云送程亦彦和陆生出门。
出了垂花门程亦彦敲打陆栩生,“祖母说的是客气话,你可别当真,别纵得自己轻狂,还真事事让妹妹伺候。”
言罢比了比贺青云,“若是不知如何做程家女婿,可以讨教大妹婿。”
陆栩生不上他的当,“程家女婿也不能千篇一律,有我在,方能衬得大姐夫能耐。”
贺青云不知二人私下这般唇枪舌剑,笑道,“慎之贤弟与我等不同,他出将入相,后宅之事顾不着也是有的。”
程亦彦却是语重心长:“男人越经天纬地,回了家越得在妻子面前伏低做小,方显胸襟,只有那些气量狭小的男人,在外头受了气,才在家里逞威风,慎之,你说是吧?”
陆栩生深深望着他,“有燕宁兄这样的大舅子,我就算想逞威风也不起来。”说着侧眸问贺青云,
“他这脾气,大姐夫是怎么忍的?”
贺青云愣了愣道,“他对我不这样。”
陆栩生:“.....
程亦彦笑出了声。
贺青云这厢送二人出了门,折回老祖宗的院子,见那边一屋子女眷,干脆领着几个孩子回房玩。
老祖宗目送他走远,拉着程亦歆问,“他还是这样的性子,万事听你调派。”
程亦欲望着丈夫远去的背影,露出温柔,“是,老三出生后,夜里都是他在带,平日没有红脸的时候。”
老祖宗很欣慰,“很好,你生了三个孩子,平日还要操持家务,该使唤男人的时候不要客气,他肯带,让他带。”
程亦安听了有些震惊于贺青云的耐心和细心,“长姐好福气。
程亦乔在一旁插话,
“可不是,大姐夫简直是十项全能,出身好,才貌出众,脾性还好,不仅处处体贴长姐,连着孩子也能看顾,还画的一手好丹青,坊间称他是玉面郎君。”
当年他与程亦歆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程亦歆听到这里,怔怔一笑,慢慢垂下了眸。
她的丈夫在旁人眼里十全十美,就连她也挑不出一个错,她性子其实不算好,比较急,万事求全责备,他却总能顺着她,哭了他哄,骂他他也受着,过去婆婆不好处,他也能拦在跟前替她撑腰,不叫她受气。
出身也无诟病,响当当的侯府世子。
这样一个完美的人,却有一处不足为外人道。
那就是床事不大行。
刚成婚那两年,每月总有几回,顺顺利利生了两个孩子,到了小女儿出生后,次数越来越少,偶尔半年才有一回,偏偏二人感情好,这种事不好宣之于口,程亦一直默默忍受,心里却也急,毕竟还没个儿子。
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夫妻俩喜极而泣,也因这个缘故,贺青云对这个儿子看得格外重。
过去这一年守孝,不消说,他很坦荡地不用碰她。
如今除了服,又当如何?
老祖宗没顾上程亦散,却是指着程亦乔道,
“你也不必羡慕你长姐,我这就给你寻个差不多的,保你满意。”
程亦歆闻言正色道,“祖母,乔儿的婚事还没定吗?”
程亦乔最烦人提她的婚事,小脸立即垮下,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老祖宗笑意一收,露出几分慎重,
“正要跟你说呢,到了年关时节,有些在外地的子弟回京,有些边关将士回城,各家急着把孩子婚事定下来,都在走动。”
“咱们家也每日都有人来问。”
程亦歆问,“都有哪些人家?”
老祖宗道,“多着呢,我跟你爹爹挑来挑去就相中了崔家,打算年前择个日子给两个孩子相看,若是中意,交了庚帖,定下婚事,明年亲迎便是最好的。”
程亦安听到“崔家”二字,眼底微微渗出几分寒光。
前世二姐便是定给了崔家少主崔晗。
崔晗素来以爹爹为楷模,一心想让崔家成为第二个程家,等着爹爹死后,他暗中联络王家跟二哥哥打擂台,趁机蚕食过去程家的生意和地盘,程亦乔不满他的行径,没少跟他吵架,后来夫妻俩渐行渐远。
崔晗冷落妻子,程亦乔一直无子,然而崔家做出什么狼心狗肺的事呢,崔晗的父亲,崔家当家家主一日喝了酒,见儿媳妇独守空房,竟然潜去她的内室。
二姐性子本就烈,不容人侮辱,争执中摸到一把针线刀钳杀了崔家家主。
即便后来爹爹在都察院的旧部极力替她辩护,二姐还是被判关掖庭,二姐当庭剪了头发,不肯屈服,最后还是二哥哥想了法子,将她接回程家家庙,免了牢狱之灾。
崔晗,狼子野心,招他无异于引狼入室。
程亦安势必要帮着二姐挡去这一段煞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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