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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第(1/2)页
风飕飕地从腿间擦过,恍若有细蛇游走在肌肤,令他毛骨悚然。
    崔函脸色近乎扭曲。
    第一颗弹丸击中他尾椎时,他以极其不雅的姿势被迫坠下马背,紧接着又一颗弹丸射中他腰腹,极致的酸痒窜出来,下意识便扯了下,随后系带被抽散,衣袍忽然蓬开,手僵在半空,意识到发生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
    仿佛置身刑场,正在经受公开的极刑。原先聚在他身上那一道道视线很快变了味。
    这一瞬间,他甚至顾不上恼怒,临机应变两眼一翻直挺挺往下栽去。
    而崔府的小厮也极是迅敏,飞快抓着他携来的氅衣扑过来,七手八脚裹住自家少主,径直往停车坪奔去,将他抬离了现场。
    马球场愣是寂静了好一会儿无人说话。
    马儿停蹄在草场四处闲逛,马背上的几伙人还没回过神来。
    程亦乔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
    方才还气度从容的男子就这么以滑稽的方式退场。
    崔函过于狼狈,这份狼狈已然盖过方才给她带来的惊艳。
    就像是一个矗立高台的谪仙, 骤然间跌下神坛趴在地上摔了一嘴泥,所有形象毁尽。
    她甚至来不及惋惜,已彻底将这个人从眼底踢出局。
    只是,这是谁做的?
    明眼人看得出来有人暗算崔函。
    程亦乔回想今日马球赛的初衷,忍不住瞟了一眼孟如川和魏舒亭。
    那孟如川比她还懵,替崔函尴尬到无以复加,这位少年,十八岁,比她还小些,虽然有些腼腆,一紧张就结巴,但一上场,便如一把出鞘的宝刀,气势凌厉,方才他是在场唯一压住崔函的人。
    为什么说他能压住崔函?
    他武艺远在崔函之上,而崔函靠得是队友的配合与技巧,在他手底下进了一球。
    孟如川这一看,就不大会行小人之举,她把视线调至魏舒亭身上。
    魏舒亭此时却盯着孟如川,不是他做的,那就只能是孟如川。
    方才那暗算的手法明显出自军营,孟如川是将门出身,不是他又能是谁?
    即便孟如川本人看起来刚正直,保不住他爹娘或身旁人行此歹计。
    不过可真是解气。
    除掉崔函这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清楚知道,程亦乔不会远嫁益州,她就想留在京城。
    一向沉默的男子暗出一口气,知道自己机会来了后,反而有些紧张。
    他轻轻去寻程亦乔的踪影,正撞上她冰冷冷的视线。
    魏舒亭脑门一炸。
    这是怀疑上他了?
    正要替自己解释,那头程亦乔已移开视线,问还处在震惊中的石飞燕道,
    “咱们还打吗?"
    石飞燕可顾不上回这话,惊疑未定反问她,“乔乔,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陷害崔哥哥,崔哥哥该怎么办嘛,往后他还怎么见人呐,天哪..."
    石飞燕光带入崔函想一想,便觉天崩地裂。
    平日名声不显也就罢了,当做笑谈渐渐就抹过去了,但崔函是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身负众望,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出了如此不雅之事,别说娶妻,就是做官都要被人笑话一辈子。
    程亦乔无奈摇摇头,“我也不知……”
    那头石飞越顾不上打球,已急急忙忙追了上去,石飞燕却想着此刻崔函定不想见到任何人,于是嚎啕一嗓子将自己哥哥叫回来,
    “哥,你回来!”
    石飞越平日极宠爱妹妹,宠到妹妹指东他不往西,坊间说他是妹妹,闻声立即便停住了,再看远处消失的崔函,重重叹了一声气。
    马球赛是打不下去了。
    孟如川翻身下马,绷着脸大步往姐姐席中行来,一坐下便低声问姐姐,“是不是爹爹暗中搞的鬼?”
    “怎么可能!”孟如宁也觉得极为蹊跷,被弟弟质问时,自然也想起家里那位豪爽不羁的父亲,为了儿子,示意底下人给崔函一个教训,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她这一声辩解毫无底气。
    孟如川见状,气得拂袖而起,“君子不为!”
    若是通过这种手段娶到程家女,那这门婚事他宁可不要。
    孟如川下姐姐走了。
    孟如宁便知弟弟的脾气,最是风光磊落之人,他这一走,无异于放弃程亦乔,她急着追过去。
    程亦乔见他们姐弟这般举止,又陷入迷糊了。
    不过她无心追究,因为程亦安不见了。
    “妹妹呢?”她问身侧的婆子。
    那婆子回,“三姑娘说是出去了。”
    “去多久了?”
    那婆子光顾着看热闹,一时被问住了,羞愧道,“回姑娘话,好像去了一会儿了...”
    另一大丫鬟倒是早早注意着的,方才久等程亦安没回,便去后院寻了,这会儿正得了消息回来,
    “三姑奶奶闹腹痛,已去马车里歇着了...”
    程亦乔急了,“赶紧给我换衣裳,我要去看看....”
    言罢与随后下马而来的郑颖等人告罪,先行去了抱厦,待从抱厦出来,准备下台阶顺着院子石径往停车坪去,枯萎的竹林里绕出一人,正是顾不上换装的魏舒亭。
    他还穿着那身深蓝的骑服,等在她必经路口,朝她拱手道,
    “程姑娘,不是我,你别误会!”
    他急着辩解,这要是让程亦乔误以为是他所为,那比被崔函比下去还糟糕。
    程亦乔裹着披风,手中捏着暖炉,静静瞥着他,“是不是你,与我何干?”
    两个丫鬟四个婆子护在左右,均虎视眈眈盯着魏舒亭。
    魏舒亭被她堵得哑了口,
    局面至此,算是老天帮他,再矜持怕是错了机会。
    于是他后退两步,弯下腰郑重朝程亦乔一拜,
    “程二姑娘,三年前燕山行宫那场马球赛,姑娘夺魁,魏某望姑娘宛如望日月之辉,魏某不才,暗生仰慕之心,想聘姑娘为妇,往后敬重之,珍视之,爱护之,请姑娘给魏某一个机会。”
    魏舒亭说这话时,额尖的汗已层层往下冒。
    他曾在无数个暗夜于脑海里预演过这番话,盼着有朝一日能说出口,而今日终于说出了口,他深深吸着气。
    程亦乔微微一愣。
    魏舒亭此人,她接触过几回,还算略有了解,平日是个沉默寡言之人,在少爷圈子里不算出挑,也不爱出风头,本分稳重,但他今日鼓起勇气说出这番话还是令她有些意外。
    他坦诚。
    她也不必藏着掖着。
    “魏舒亭我实话告诉你,因为姚玉妆,我不愿与你们魏家搭界。”
    魏舒亭苦笑,“姚家是姚家,我魏家是魏家,虽是姻亲,却也是两个门楣,京城官宦,随便拧出来几户都能窜出一些关联来,你不能因为这个,一棍子打死我。”
    魏舒亭很委屈。
    程亦乔轻轻嗤了一声,“我瞧你时不时跟在姚玉妆身边,你们表兄妹之间似乎极有交情嘛。”
    这话越发叫魏舒亭懊恼,他窘迫地望着程亦乔,
    “程姑娘,在下若说,不过是借着表妹的东风,想见你一面,你信吗?”
    程亦乔时常跟石飞燕打马球,而石飞燕每每有事就唤姚玉妆,姚玉妆又爱唤魏舒亭.....
    程亦乔忽然哑口无言。
    这般直白,令她一时接不上话。
    沉默片刻,她面无表情道,
    “那又怎样,你想娶我,我就得嫁吗?行了,魏公子,我要去寻我妹妹,你让开别挡了我的去路。”
    程亦乔平日气势就足得很,一脸懒洋洋的骄矜劲,她这一开口带着冷色,魏舒亭压根不敢迟疑,下意识就听命,二话不说退至路边,目送她远去。
    程亦乔这厢赶到停车坪,却被程亦安留下的人告知,她不大舒服已提前回府,让程亦乔不必挂念。
    “她走多久了。”
    “那有一会儿了..."
    总不好追过去,况且府上老祖宗还在等她今日马球赛的结果,程亦乔只得回府,登车前唤上自己一个婆子,“你去陆府跑一趟,问问姑奶奶病情,可严重了?什么症候,明白吗?”
    那婆子立即领命而去。
    程亦安没有回陆府,她在一处转角的巷道里被范玉林拦住了去路。
    方才她把范玉林打了一顿后,径直就扔下了,回了停车坪准备离开,孰知那范玉林竟还跟到这。
    范玉林由两名小厮架着,拦在马车前,气喘吁吁问她,
    “安安,你为何要对崔函动手?他欺负过你?还是你不愿意看着他娶你二姐,故意使坏?”
    程亦安当然知道他目的何在,掀开车帘看着那鼻青脸肿的男人,好笑道,
    “你是不是想借此威胁我,以为我怕你宣之于众,然后被迫跟你周旋?”
    “我告诉你,姑奶奶我压根就不在乎,就算那崔函知道了,他又能怎么样?”
    “你滚开!”
    那裘青见状脸色已十分阴沉,“范公子,我数三下你再拦着不动,我从你身上轧过去。
    范玉林见识了裘青的本事,不敢拿命赌,瘸着腿往一边挪,等着程亦安的车帘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忽然开口,
    “那崔函如谢庭兰玉,你是不是看上了他,因爱生恨,故意毁他前程。”
    程亦安觉着范玉林脑子大概是抽了,不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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