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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第(2/2)页
姜云婵不欲与他争辩,抽开了手,“世子到底想做什么,直说吧!”
    这般弯弯绕绕、虚情假意,他演得不累,她看得都累了。
    她的神色充满了疲惫、抗拒,甚至不加掩饰的厌恶。
    谢砚的笑意凝固在嘴边。
    温泉里,升腾起的氤氲雾气阻隔在两人之间,暮霭沉沉。
    姜云婵于浓雾深处,拨云见日,看到了他笑意底下强势的占有欲,“我想要什么,妹妹真的不知道吗?”
    轻飘飘的话,裹挟着强大的威压,是能碾碎一切的存在。
    姜云婵腿脚发软,脊背紧贴着池壁。
    那些私心揣测的念头全部浮出水面,摆在了姜云眼前。
    窗户纸终究被捅破了。
    姜云婵默默后退,又退无可退,“我、我已经嫁人了!”
    “谁承认?”谢砚歪着头,嘴角扯出一抹邪肆。
    姜云婵和顾淮舟那场婚礼,本来就是谢晋做出来的一场骗局。
    无媒无聘,上无天地父母,下无宾客亲友,甚至连新郎都没有,算什么大婚?
    何况,大婚那夜,谢砚早就在背后掐断了一切消息。
    整个东京城,其实根本没人知道姜云婵曾坐着花轿出过侯府!
    谢砚一步步走近她,双臂将她困于一隅,一字一句道:“妹妹从来都是侯府的人,从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她不要!
    姜云婵连连摇头,不可置信盯着谢砚,“你发过毒誓,会放我走的!佛祖,还有你娘都听着呢!你就不怕因果报应?”
    凭她言之凿凿,谢砚自巍然不动。
    显然,他从未将这些毒咒放在心上。
    从一开始,他就已经打算把姜云婵放在舞姬的壳子里,一直禁锢在身边了。
    姜云婵瞪大的眼眶,春水涓涓,“所以,你把我当什么?圈养在你府上的一只狗吗?”
    “当然不是。”“谢砚拥住她战栗的肩膀,下巴在她肩头斯磨着,轻语呢喃:“妹妹一直都是我要保护的人啊。外面很危险,他们都没本事保护妹妹,只有我可以,只有我………………”
    他的手臂强劲有力,犹如链锁圈禁着她。
    姜云婵感受不到任何安全感,有的只是避不开的窒息。
    她微扬起脖颈,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哽咽不已:“那我是谁呢?我自己是谁?”
    她知道自己在盛京权贵中很渺小。
    可能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侯府有这么一位寄人篱下的表姑娘。
    可她从来都记得自己是美云婵,是爹娘用命护着宝贝女儿。
    而今,她连这唯一的身份都不能示人了。
    无尽的怅然从她心底蔓延开,她的身体越来越寒。
    谢砚无论怎么拥紧她,也无法渡给她一丝一毫的热量,他只能轻抚着她的背,“朝堂的事马上就处理完了,之后我会想办法还妹妹身份,给妹妹名分。”
    “妹妹会是世子夫人,会封诰命,还会有更多更贵重的身份,我们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了。”谢砚语调缱绻地描绘着他们的将来。
    可姜云婵只听到了“捆绑”两个字。
    她将永远附属于谢砚和谢砚手上的权利。
    娘亲不屑一顾的侯府位份,要被她重拾吗?
    她得多卑贱?
    “谁稀罕?”姜云婵冷如冰封的眼直视着谢砚,“就算你让我做皇后,我也不稀罕!”
    “别说嫁淮郎了,就是嫁乞丐嫁山匪,或是出家做姑子,我也不会嫁你!”姜云婵猛地推开了他。
    她的力气不大,但谢却踉跄了一下。
    姜云婵趁势爬上了岸,捂着湿透的衣衫便要离开。
    “妹妹!”谢砚被孤零零丢在水池中,静静望着她决绝的背影,“禅房里有件我的大氅,去穿上,别受了寒。”
    姜云婵头也不回,消失在了竹林中。
    谢砚倚靠在池壁上目送她渐行渐远,身体缓缓沉入水中。
    如镜般的水面荡开圈圈涟漪,碎得彻底。
    须臾,又重归平静。
    谢砚从水中浮出,靠在池壁上,发髻被打湿、散开,贴着薄透的白衫。
    他扬起脖颈吐息。
    凸起的喉结有力地上下滚动,水珠顺着他的颈线滑入胸口,那水中似乎还残留他的味道和她的胭脂香。
    又想起她柔软的小手,仍旧出奇得美妙。
    谢砚沉静的瞳望着竹林上空稀薄的云层,自言自语地呢喃,“妹妹虽不稀罕,但一定需要。”
    天地不仁,没有人不需要权利的护佑。
    这一点,没有人比谢砚体会得更深………………
    年仅三岁那年,他的娘是镇国公嫡女,他的外祖是战功赫赫威震八方的镇国公。
    而他是镇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是圣上亲自赐名的麟儿,连皇子皇孙也得礼让他三分。
    后来,他亲眼看着他爹将自己的娘亲贬妻为妾,亲眼看着他爹抄了镇国公府。
    一夕之间,他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沦为慈心里一条人人可欺的狗。
    他也曾信誓旦旦,誓死与他爹断绝父子关系。
    可后来呢?
    为了权利,他还不是要舔着脸回去讨他爹的欢心,与他爹扮什么恶心至极的父慈子孝!
    没有人能逃得过权力的倾轧。
    只要权利在手,再倔强的骨头也终究会卑躬屈膝。
    世道轮回,这一点从不会变………………
    谢砚闭目轻歌,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
    彼时,姜云婵踉踉跄跄跑进了翠竹林,却又不知该去哪儿,唯一只想离谢砚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无论她怎么逃,似乎都挣不脱身后无形的力量。
    那样不怒而威的力量似能把人抽干,姜云婵越跑,腿脚越软。
    三步一回头。
    忽地,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定睛一看,一根两寸长的树枝竖在泥土里,染满泥巴,那树枝上似圈着一枚蓝宝石戒指,造型甚是奇特。
    似乎,是楼兰的太阳图腾。
    姜云婵小心翼翼取出来,那树枝上泥土也扑簌簌掉落,露出斑驳的森白,上面还沾黏着腐烂的血肉。
    “啊!”姜云婵一个激灵扔掉了手上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什么树枝,而是指骨!
    人的指骨!
    她吓得头皮发麻,站也站不起来,连连后退。
    腰臀忽地又被硬物抵住,却是一只骷髅头,空洞的双眼森然望着她。
    头骨上被蛆虫啃食的腐肉,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
    姜云婵一阵作呕,捂着险些惊叫出声的嘴巴,一瘸一拐逃出了翠竹林。
    她已没有力气逃得太远,坐在溪边连连喘息。
    那些臂骨、头骨和染血的喜服碎片争先恐后涌入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翠竹林里为什么会有尸骨,还有那枚戴在手指上的楼兰戒指实在奇特…………
    姜云婵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是楼兰舞姬胡娇儿的尸体!
    胡娇儿根本没跟情郎逃跑,而是在新婚之夜被杀死了……………
    谢砚又骗了她!
    这样的念头让姜云婵觉得荒唐。
    可若谢砚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她囚在身边,又有什么做不出来?
    他连新科状元都敢伤害,一个楼兰奸细又算得了什么?
    姜云婵从坐上喜轿,到成了他的爱妾、再到与他行亲密之事,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谢砚掌控之中。
    她不过是谢砚手中的提线木偶,哪里玩得过他?
    姜云虚软的瘫坐在地上喘息,却找不到出口。
    此时,翠竹林里响起纷杂的脚步声。
    一行十几个小厮端着托盘,从林中小径往闲云院去了。
    托盘上放着各式金银玉器,还有一尊纯净剔透的玉观音,旁边放着晋安王爷的礼单。
    “晋安王爷不是与咱们侯府不对付么?怎的亲自让王府管家送礼来了?”
    “说是都察院近日动作频频,不少官员都被弹劾入狱,证据确凿!这里面少不了晋安王爷的人,晋安王爷想求咱们世子转圜转?吧!”
    回避在两道的护卫们????谈论着,又为谢打抱不平:“晋大爷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本来跟咱们世子也没什么关系,上面毫不留情封了侯府,罢免了世子的官职,如今出了事反倒又来找世子出山了?"
    “还不是新上任的李大人只会拍须溜马,哪里管得住都察院那些老狐狸?说是前两日圣上为这些糟心事龙颜大怒,气晕了呢!也不知道圣上此次还能不能…….……”
    几个人话到一半,禁声不敢往下说了。
    不远处,姜云婵眼皮一跳。
    方才谢砚还跟她说朝堂的事快要处理完了,处理什么事?
    恐怕就是肃清异党吧。
    都察院有督查百官之责,谢砚曾为都察院之首,势力根深蒂固,手里有太多官员的把柄了。
    故而,他看似困于一隅,但仍旧能把手伸进朝堂翻云覆雨。
    他于方寸之地搅弄朝局,也于方寸之地锁住了姜云婵。
    不得不说,他是个高明的执棋者,你永远不知道他这一子落定,意指何方,又有多少路数。
    就连堂堂晋安王爷也得弯腰求他办事,姜云婵又如何斗得过他?
    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罢了……………
    姜云婵自嘲地冷笑。
    “姑娘,你没事吧?”夏竹赶来的时候,正见姜云被压弯了脊骨,萧索飘零。
    似挂在枝丫上枯萎泛黄的桃花瓣,摇摇欲坠。
    “对不起姑娘!是我昨日冒失了。”夏竹上前握住姜云婵冰冷的手,搓了搓,却怎么也无法回暖。
    姜云婵愣怔了许久,讷讷摇头。
    夏竹的确冒失,可她不也一样冒失才落得如此境地。
    “我们斗不过他的,斗不过的。”姜云婵不停呢喃。
    夏竹看着姑娘死灰一样的表情,抚着她的脊背顺气:“姑娘别急,我们再想想办法,总能救出顾郎君的。”
    “救不了了。”姜云婵怅然叹息,尾音哽咽。
    她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去救顾淮舟?
    下药,在谢砚眼里不过指尖轻轻一捻就碎的雕虫小技,再不能用了。
    夏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环望四周无人,压低声音:“姑娘实在不愿再与侯府有所瓜葛,不如,等解禁之后,我们悄悄离开城?”
    “逃?"
    且不说姜云婵无处投奔,在谢眼皮子底下,她甚至连路引都办不到,根本寸步难行。
    她想离开侯府,必须得仰仗权贵。
    可姜云婵认识的官家也只有顾淮舟一人。
    顾淮舟仍然是她出府的唯一希望。
    她虽救不了他,但起码得让他活着。
    他活着,姜云婵才有希望。
    姜云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耳边风声呼啸,竹林深处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犹如波涛侵袭着姜云婵。
    逆流而上只会被淹死,她得随波逐流,先寻找一块浮木栖身。
    “算了,你陪我去趟慈心庵,把世子的大氅取来。”姜云婵长睫轻颤,咽下眼中所有的不甘和低落。
    现在这种毫无出路的情况,她必须先哄着谢砚。
    一则,保住顾淮舟的命,等解禁后再议后事。
    二则,她总不能一直这样被谢砚拎住后颈,她得留在谢砚身边,寻找时机。
    或许将来有一日,她可以反过来要挟他。
    前路还很长,谁知道这位端坐高台之上的人有一天会不会跌得体无完肤呢?
    但她想?他,必得学得和他一样不动声色,徐徐图之。
    她不能再冲动了!
    姜云婵心中有了成算,抱着谢砚的大氅重新回了温泉处。
    彼时,谢砚仍闲适地靠在池中,合着眼眸,双臂撑开搭在池壁上。
    月白色的中衣被泉水浸透,紧贴着胸口,衬出他紧致有力的胸肌轮廓。
    他再不像小时候那般羸弱,但也不像外人看到的谦谦君子模样。
    他身上自有一股不容僭越的王者之气,浑厚蓬勃的力量让人望而生畏。
    姜云婵脚步怯怯在池边等了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晨间寒气重,我给世子送件大氅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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