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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第(2/2)页
帘外的内宦跟了光义帝许多年,最清楚这位皇帝,当即在外躬身相告:“禀陛下,誉王去山中剿匪,为陛下拿回那石碑。无奈中了山匪奸计,誉王惨死山贼之手,实在可惜。世子为父报仇,不顾身边人相劝,便登山去剿匪。
    “此地教化恶极,那些山匪竟然拿誉王家全家性命威胁世子。世子不屈,一家子尽死山中。世子化愤怒,终剿杀山匪,逼得那些人流窜逃跑。世子这才将石碑带了回来。”
    内宦没说的是,为了一块石碑,誉王府上下死了七十二人。
    他知道光义帝并不关心。
    光义帝果然不关心。
    光义帝搂着名妓的手忽然用力,让怀中美人吃痛娇嗔。美人仰头想撒娇,却见这位皇帝神色淡淡,并无多少欲色。
    光义帝问:“金州有川蜀兵马驻扎。为何世子负伤上阵,却不向川蜀兵求助?”
    内宦讪讪:“陛下,照夜将军死后,川蜀兵可不好管束。再者,金州原来是北周地盘,这几年才回到咱们手中......誉王和那些将士,恐怕都有些私仇。”
    光义帝叹道:“何必呢。”
    但他不计较。
    显然,王侯与将士交情不好,实他所愿。
    光义帝又问帘外人:“石碑带回来了?世子怎么不来见朕?”
    内宦为难道:“听说世子受了重伤,下榻不便,特意向陛下告罪。”
    光义帝目光低敛。
    他叹道:“誉王是朕叔父,此事至此,于情于理,朕都心中不忍。这样罢,朕去誉王府一趟吧。”
    世子卧病在床,本闷闷不乐。听闻皇帝车辇驾到,他当即鞋也不穿,便赤着脚奔出门廊。
    光义帝看到一团白影扑来,尚在警惕,那白影就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
    白影颤抖着,朝他仰起脸:“陛下,臣何德何能,竟劳您大驾呢?”
    光义帝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正要做足姿态将人拉起来,却是一看到来人的脸,他眼睛微妙地抽搐两下:
    半跪在他面前的少年郎只着中衣,因奔出仓促,而中衣带子不展。他乌发披散,身长肩瘦,一把好风骨。
    但是少年抬起脸时,脸上大片大片的脓包,覆着厚厚的中药。
    那些脓包与中药,让他脸不成样。何止无法被人看清,是观看一眼,都要强忍住,才不露出惊惧之色,不被吓得倒退。
    少年脸上完好无损的,只有一双眼睛。他眼睛如墨玉,晶莹剔透,乌黑噙水。
    少年眼睛漂亮,神色却阴郁。
    光义帝想到内宦告诉自己的世子伤情:脸被伤到,就此毁容;手筋也被挑了,日后不能再习武。
    堂堂一个世子,落到如此下场。
    光义帝毕竟是光义帝。
    他眼睛镇定地落在少年郎的眼睛上,不看他脸上其他部位。
    光义帝屈身,扶起少年:“你家人尽亡,朕是你堂兄'',自会照顾你。微言,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这样生疏。”
    世子字微言。
    李微言。
    光义帝眼中含泪,说到激愤处,声音哽咽:“朕昔日见誉王进京,豪爽无畏,风姿。朕那时还想着,待国泰民安,便召你们一家回建业常住。谁料到,世事难料。”
    李微言道:“陛下不说出来,臣属怎么知道呢?我爹娘身死时,还以为一辈子见不了陛下。陛下要去见见我爹娘吗?”
    光义帝一滞。
    李微言意识到自己话有歧义,改口道:“臣说的是,去宗祠看我爹娘牌匾。不过陛下日理万机,死光了人的宗祠又不祥,陛下就不去了吧。”
    光义帝本不想去。
    但李微言这么一说,光义帝必须去。
    光义帝心中微妙。
    李微言说话实在不中听。
    但他想到李微言刚刚全家死尽,又被山贼弄了一脸脓包,日后恐怕也要毁容了......少年心性偏激,此时有些激愤,倒也正常。
    更重要的是,光义帝还没看到石碑。
    光义帝便和李微言一同去了宗祠,给誉王夫妇上了柱香。出了宗祠,光义帝不动声色地问起石碑之事。
    李微言这才恍然,带光义帝去看石碑。
    李微言:“幸臣不辱使命。全家七十二口人,好不容易换了一块石碑回来,一点都不曾磕碰......”
    身边的内宦都快忍不住这少年郎阴阳怪气的说话风格,光义帝却始终温和,保持微笑。
    光义帝和李微言走在庭院中,听李微言说他如何保护那石碑,如何将石碑运下山。人走到庭院中段,光义帝听得连连点头时,忽见李微言抬头看一处,周身气势一变。
    李微言厉声:“陛下小心??”
    他朝光义帝扑来。
    光义帝莫名其妙间,被少年扑倒。少年扑棱着跌撞爬起,似要做什么,但又无力跌倒。而高处寒光从枝叶间露出锋芒,朝下方的光义帝射去??
    李微言高声:“陛下快躲!”
    光义帝被吼得头痛,慌乱爬起的身体沉重间,被一道射到他面前的箭只绊住。
    旁边的内宦吓傻了,瘫坐在地。
    好一阵子,他看到四面八方扑下来蒙着面的敌人,才尖声高呼:“来人,快来人。陛下遇刺??”
    光义帝今日私服出访,没有带太多卫士。誉王府场景凄凉,遍是白幡,仆从寥寥无几。
    当日下午,一则消息传遍金州府衙,让官署中人震惊间,各个想昏厥:
    那些山贼卷土重来,袭击了誉王府,绑走了小世子和光义帝。
    石碑似乎激起了山贼们的愤怒,他们从山下下来,不光劫走光义帝二人,还对百姓滥杀,放火猖狂。
    他们在街上砍伤许多无辜百姓,占地为王,直到川蜀兵来,他们才嚣张地抢着人质,逃跑。
    山贼们放下狠话:“想要皇帝老儿的命,先拿十万两黄金!”
    “老子们反正走投无路,不做人了!”
    众人慌然:“救、救陛下??”
    阿曾带领着和亲团众人,到来金州。他们还未和当地官府面见,便看到此地混乱,百姓慌张,兵士满街抓人。
    众人疑惑。
    明景和窦燕对视一眼,二女各自摆出无懈可击的笑容,去找街上逃跑收摊的百姓打探消息。
    阿曾始终淡定。
    阿曾和一摊贩讨价还价,在对方心慌意乱收摊前,他买下了一帽斗笠,戴在头顶。皂纱笼下,挡住阿曾的脸。
    粱尘疑惑:“你好端端的,买斗笠干嘛?”
    阿曾淡然:“防晒。”
    梁尘:“......?"
    阿曾:“一路走来,我看此地四面环山,地势低洼,这正是暑日闷热之地势。我预计此地会非常热,戴上斗笠,遮遮太阳罢了。”
    明景和窦燕回来。
    听到阿曾的胡言乱语,窦燕嗤笑:“你好骚......”
    她还没说完,便见明景眼眸明亮,惊呼:“阿曾哥,你懂的好多。”
    窦燕无言间,见小少年粱尘半信半疑,也拿起一斗笠盖到头顶。粱尘比划半天,似乎觉得有用,大手一挥:“我给咱们人人买一顶斗笠。”
    : "......"
    燕和阿曾对视一眼。
    隔着斗笠,她已然看不清那青年的眼神。但这无碍她想象,斗笠之下,那人必然面无表情。
    ...这么离谱的谎言,粱尘他们都信。离开林夜的和亲队,太好骗了吧。
    窦燕不禁思考,自己卖了这只队伍回“秦月夜”复命的可能性,有多大。
    南宫山上,过了一宿,雪荔和林夜把尸体放回棺木中,用土重新埋好棺木。
    雪荔昨夜又做了一夜噩梦,睡得并不好。
    一早上的忙碌,她沉默无比,林夜却依然活泼快乐,引着她说话。
    二人埋好坟墓后,他神神秘秘地从包裹中掏出一物:“阿雪,你看这是什么?”
    雪荔抬眸,看到他手掌间,摊着一封信。
    信……………她看到的信纸折叠这一面,画了一个绿豆眼小人,小人在翻白眼。
    雪荔迟钝的:“啊。”
    林夜笑吟吟:“我昨夜帮你整理包袱,从你包袱中翻出来的。’
    他眨一下清泠泠的眼睛。
    他做出感动模样:“阿雪,你待我真好。”
    雪荔:“………………什么?”
    林夜高声宣布:“这不就是我在浣川树林给你留的信吗?你一直收着,说明你记挂我,始终没忘记我。哼哼,要不是我聪明,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林夜展开看信。
    他就着阳光,将信展到半空中,欣赏许久,美滋滋道:“这小人,画的真好。这是你的自画像吧?代表你和我的心在一起………………”
    雪荔眨眼。
    她闷闷的心,因他的自作多情,而不得不落到他身上。
    雪荔解释:“画的是你。”
    林夜:“嗯,你心中有我。”
    雪荔:“我画的是你在翻白眼。”
    林夜笑嘻嘻:“哪里是白眼?不管不管,无论我多可恶,你都心里亲近我。”
    雪荔:“不是的。明明......”
    她话没说完,一只道尖戾鹰鸣声破空。一只灰鹰盘旋,自重重后拍翅掠空,向二人投来。
    林夜一声呼哨后展臂,让那大鹰落在臂间。
    他看到信件,神色越来越肃然:“阿雪,我不能陪你玩了。金州出事了,我得去金州。”
    雪荔站在林夜身后。
    她盯着林夜的修长背影,也盯着林夜身前的万丈深渊。
    云雾一重重漫上山峰,云雾缭乱间,雪荔恍惚着,想到了玉龙。
    此时的林夜灰衫拍身,和她记忆中的玉龙盘坐山崖的姿势重合??
    雪荔问:“林夜,你面朝的方向,是哪里?”
    林夜:“金州啊。”
    风吹拂雪荔发丝。
    十多年漫长岁月,真如水逝。
    刹那间,雪荔回头。她好像重新变回当年那个五岁幼女,站在玉龙身后,看玉龙整日坐于山崖峰顶,朝远处眺望。
    玉龙看的方向,是金州。
    玉龙一直在看金州,直到她带着两个徒儿离开此地。
    金州有什么?
    雪荔听到自己悠缓而平静的声音:“林夜,我和你一起去金州。我去找宋挽风。
    “金州太守,是宋挽风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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