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第(2/2)页
范江桥眼睛一瞪,贺文嘉笑哈哈地跑了。
“这个调皮小子,真是夸不得一句!”
捧着范江桥旧衣的小厮笑着道:“少爷已经很好啦,别说是弟子,就是亲生的儿子,也没见有几个关心当爹的穿得暖不暖。”
这话叫范江桥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不肯认,只道:“他知道什么,肯定是渔娘心细想到了,这小子只怕是借花献佛。”
不得不说,范江桥说到点子上了。
隔天早上,绣娘再送来跟月色衣袍搭配的皮靴、香囊,一切安排得再妥当不过了。
范江桥在家待不了一会儿,换上崭新的衣袍外出会友去了。
范江桥这个当师父的自在快活,贺文嘉这个做弟子的,一上午都在衙门埋头编书。
蒋雪村看到贺文嘉的进度都震惊了:“贺大人,您在家休一日,就写了这么多书稿出来?”
贺文嘉谦虚道:“过奖了,我准备了许久,厚积薄发而已,并不是一日之功。”
蒋雪村白他一眼,这话说的假不假呀,明明之前你忙活了一个多月,除了看书就写了两篇书目而已。
冯亭、肖秀、王苍、邓福兴几人都过来瞧,哟,确实写了厚厚一沓书稿了。
肖秀问:“这是什么字?”
王苍道:“胡人传过来的字,民间的一些商户图方便会使用。”
“什么字?”张长广背着手走过来,王苍等人连忙让开位置。
张长广俯身看,似乎是眼神不好,他拿起书稿翻了两页,仔细看了半晌,这才笑道:“贺大人不错,开窍了嘛。”
“都是我师父指点的功劳。”贺文嘉实话实说。
“哈哈哈,本官不管你跟谁学的,只要你把书修好了,就算作你的功劳。”
十年前皇上下旨叫郭有德他们修《周史》时就想修这本《数术全书》了,可惜翰林院里没有擅长算数的大家,就一直拖了下来。
《周史》修完刊印出来好几年了,张长广开始琢磨着想请太学里教算学的先生来修书,那先生硬说他只知皮毛,没资格修书。
后头又想请钦天监监正来,毕竟算天象也要懂数术么,结果钦天监的监正也拒了翰林院的盛情邀请。
再后头,皇上怒了,骂他们翰林院都是吃白食的,修书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得已,修《数术全书》的差事才落到练大人手头。
练大人刚研究算学没多久,人就病了,拖了大半年人没了,然后《数术全书》这个烫手山芋始终找不到接手的人。
贺文嘉这小子不错,脑子好用,还是范江桥的关门弟子,这差事不找他找谁?
这才多久呀就上正路了。
看看,找对人了吧!
张长广拍着贺文嘉肩膀,鼓励道:“贺大人,我看好你!”
张长广潇洒地转身走了。
张长广走后,蒋雪村也学着张大人拍贺文嘉肩膀:“贺大人,我看好你!”
肖秀犹豫了下,也伸出手来,贺文嘉赶忙躲开,警惕地瞪着他们一群人:“做甚,把我衣裳摸脏了你们给我洗?”
围观的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散了散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
积压了多年的事总算有进展,张长广心头高兴,下午去太和殿的时候,碰到皇上在用点心,就笑着把这事儿说给皇上听。
皇上听了也很高兴,点了桌上一碟核桃酥赏给贺文嘉,叫他好好编书,书编好了有赏。
贺文嘉接到赏赐的时候还没什么反应,蒋雪村这个自来熟的就酸起来了,还是替别人说的酸话。
“我以为咱们翰林院里左大人、王大人最得圣心,没想到头一个得到赏赐的竟然是我们贺大人呐!”
贺文嘉捡了四块点心放到一边,大方道:“见者有份?”
“这不好吧,皇上赏贺大人的,咱们怎么好分享。”这话言不由衷。
“你是说皇上小气?还是想说我小气?”
“哈哈哈,那不敢说。”
蒋雪村不客气地领头来拿点心,肖秀、冯亭他们都来拿了一块,盘子里的点心立刻就空了。
贺文嘉砸吧咂咂嘴,嗯,味道一般,不如他家的核桃酥做得好吃。
御厨的水平就这样?
皇上真是可怜了。
巧了不是,蒋雪村也这么认为,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点心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心里看重谁。赏点心的事传出去,外头人都在猜测,翰林院里继左士诚、王苍之后,难道贺文嘉也要受宠了?
这话传到范江阔耳朵里,范江桥隔天范家书房找书时,范江阔把这话玩笑似的说给范江桥听。
“堂兄,你这弟子不得了呀,他进翰林院这才多久,就得皇上赏了,以后前途定然广阔。”
范江桥哼笑:“原来我带那小子上你家的门,你不是觉得他年轻,不稳重、担不起事么,这时候夸他做什么,难道是又觉得他好了?”
“堂兄哪里的话,不说他是你的弟子,就是咱们范家的亲子侄,我向来都是这样说,年轻人不要急于出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江阔呀,还有一句话,我看你是忘了。”
“什么话?”
“功名须及早,岁月莫虚掷。”
范江桥走后,范江阔在书房里静坐了许久,想了许久,随后笑道:“堂兄啊,功名虽好,不是想要就能有的,我等,皆是庸人呐。”
他跟堂兄比,他是庸才。
范家年轻一辈的孩子跟贺文嘉比,也多是庸才。
罢了,各人有各人的命,随他去吧。
一碟点心引起的热闹,从十月里一直热闹到冬至后。
冬月二十八,洪国公府办宴,林舅母黄氏叫人请渔娘一块儿去洪国公府凑热闹。
渔娘这两月一直在家写她的京杭游记,写得累了,正好随舅母去国公府见见世面。
洪国公府在西泉坊,梅家离洪国公府还近些,渔娘就在家中等舅母来接她。
早上用了早食,换上见客的衣裳,刚打扮好林家的马车就来了。
渔娘上车,见只有大舅母和三表嫂,笑问:“大表嫂没来?”
“没来,今早桃娘调皮在院子里跑,踩到冰摔了一跤,小丫头哭得可怜,你大表嫂心疼得很,在家照顾她。”
渔娘亲热地挽着舅母胳膊:“桃娘今年五岁,翻年就六岁了吧,可准备请先生了?”
“原来是打算请先生来家教,托你三表嫂娘家的福,给咱们家介绍了一户家学,那家姑表侄女七八个,一群小娘子凑一块儿读书也热闹,等过完年,把我们家桃娘也送去。”
“人丁挺兴旺呀,是哪家人?"
耿氏笑道:“太常寺少卿曹家。曹大人跟我爹是同乡,我娘家跟曹家相交多年,送孩子去凑个学罢了,不算什么大事。”
“虽不算大事,到底承表嫂娘家的情了。”
黄氏笑着点点头:“过完年初二回娘家,我叫你大嫂多准备一份谢礼,你帮你大嫂带回你娘家去,就说我们林家多谢了。”
耿氏笑着点点头。
耿氏心里感慨,一年多以前她家和耿家结亲时,家中许多亲戚说林家不是一门好亲。都说林家武将家出身,只怕公婆都不是讲理的人,若是嫁到耿家,受欺负的时候多得很。
如今再看,她这个婆婆太懂礼了,那些高嫁的低嫁的堂姐堂妹表姐表妹们,竟都不如她的日子过得舒坦。
三人说笑间到了洪国公府,洪国公府门前热闹,他们的马车走走停停,半刻钟才进了二门。
下马车后,渔娘随舅母表嫂去正厅拜见洪国公夫人,永安公主。
洪国公是以军功封爵,洪国公的嫡长子娶了皇上唯一的公主,永安公主为妻。
国公府的规制比侯府高,即使是后院正厅,也比渔娘之前见过的安国侯府要宽敞大气。
她们到的不早不晚,正厅里已经到了许多贵夫人小姐,渔娘随舅母表嫂进去正要行礼,坐在洪国公夫人下首的安国侯夫人,指着渔娘朗声笑道:“老姐姐,这就是我前些日子跟你说的贺榜眼的夫人,她娘家姓梅,她母亲是兵部郎中林长书林大人
的妹妹。”
大厅里的贵夫人们小姐们好奇地看向渔娘,不算多高的出身,除了她的夫君前些日子得了皇上的赏,值得说一句之外,还有什么值得安国侯夫人这般尊重地在洪国公夫人面前提到她?
突然点到她的名字,渔娘笑着抬起头,安国侯夫人笑着招她过去。
渔娘微微侧头看大舅母,黄氏点点头笑道:“安国侯夫人叫你去,你就去吧。”
渔娘笑着走过去:“给侯夫人请安。”
安国侯夫人笑道:“托你的福,我安好得很。”
安国侯夫人抬头跟坐在对面的永安公主道:“这是个好孩子,今儿头回来你家,我老婆子厚着脸皮公主要个恩典,今儿可不能叫旁人欺负了她去。”
永安公主笑着摆摆手:“您哪里的话,这样的娇客只有护着的,哪能叫旁人欺负了她。”
“老夫人呐,公主呀,你们是不知道,家里打扫地再干净,总有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老鼠坏人的好意头。”
这话意有所指,黄氏和渔娘顿时都明白了,侯夫人今日这一出,只怕是为了道谢。
永安公主叫丫头把女儿叫来。
洪国公夫人笑着跟渔娘说:“慧敏这丫头性情活泼,又好交友,你跟着她去吧,她最会找乐子。”
慧敏郡主笑着过来牵渔娘的手:“好姐姐,这里没意思,我带你去花厅坐一坐。”
黄氏笑着点头:“你去玩吧。”
渔娘微微躬身行礼:“舅母,渔娘去了。”
安国侯夫人满意地又夸了一句:“真是个知礼的好孩子。”
慧敏郡主好奇打量:“刚才听说你姓梅,姐姐哪年生人?”
“元吉初年生人。”
慧敏郡主笑道:“我是元吉二年生人,比姐姐小一岁。”
渔娘心中暗叹,郡主竟这般好脾性?
慧敏郡主对渔娘说话这般客气是有缘由的,缘由就是任二娘子。
那日站在花墙外远远看到二娘子跟郑良撕扯,没怎么看清楚正脸,这又过了一年,渔娘就更记不得了。
任二娘子看到渔娘走过来,顿时红了眼眶,毫不犹豫就要跪下,渔娘赶忙扶住:“这位夫人您有话好好说。”
慧敏郡主惊讶:“你救了任二娘子一回,你竟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任二娘子?
听到这个名字渔娘就记起来了,她仔细打量任二娘子的脸,随即笑道:“那我没看清楚,你竟生得这般天生丽质,若是那日叫我看清楚了,我定然唤你来我这里,叫我仔细看看美人。”
任二娘子含泪笑了:“当日我惊慌失措,心里怕死了,若不是姐姐帮我,后来又有安国侯夫人为我遮掩,我只怕早就投河了断了。”
渔娘忍不住摸摸她细嫩的脸蛋,笑道:“要死也该坏人去死,你一个好看的小娘子就该好好活着,悦己悦人。”
任二娘子愣了,那颗心呀,扑通扑通跳。
慧敏郡主轻呵:“明明我也这样同你说,你不听,她一说,你倒是听进心里了,我说的话当真是没用。”
渔娘拉着慧敏郡主的手,笑道:“当然有用,房子不是一日建成的,要拆,自然不是一日就能拆干净的。郡主帮她大半,我只是恰好帮她拆了最后一块木板罢了。”
任二娘子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呀,被这句话彻底打碎了,呼吸间,腰挺直了,感觉人都高了一寸。
任二娘子眼泪汪汪,是呀,不是她的错,她该放下了。
渔娘心里叹道,郑良真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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