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晋江首发第(1/2)页
翌日才至卯时,天还未亮,蔺便已起身。
“不是说,广林园就在洛阳城外五十里处,便是风雪天策马一个多时辰也就到了。”隋棠睡眼惺忪,抬起一条左臂给他扣腰封。
蔺稷嗔道,“殿下对臣是一点不上心,今个臣着盔甲的。”
“孤下回一定记得。”隋棠眉眼弯弯,“司空大人,伺候孤更衣。”
“天寒地冻,作甚?”
“送三郎。”
蔺稷瞧着没摸到他腰封便早早缩回被衾的手,低眉笑了下。转身倒了盏茶回来榻畔,从被中拉出她的手。
妇人眉间拧川,明显不情不愿。
“没让你起来。”蔺稷将那盏茶递给她。
“孤不渴。”隋棠裹着被衾,哈欠连天。
“给我的。”蔺稷低下头来,嗓音温沉如水,“和昨晚一样,喂我。”
猫儿一样的公主,脑子尚且模糊,动作也拖拉懒散。
“如此便算殿下送三郎了。”男人在她耳畔低语。
妇人顿时撑起身子,赶紧握上茶盏。
彼时,蔺稷已经洗漱毕,那样近的距离,他身上还有皂角的味道。凑身饮水时,整洁的鬓角触过妇人手掌边缘。茶水就要见底,他微微再靠近了些,恐她久失力扯痛伤口,便又伸出一只手隔被褥掌在她后腰…………
天还是黑的,天地间飘着雪花,屋内铜台烛火幽幽,晕出淡黄色的温暖光华,将缱绻在一起的两幅身影投在窗牖上,浑似一人。
一人独坐窗下,天光已经大亮。
门边滴漏发出声响,即将午时。
隋棠想起晨起的事,白绫覆眼的面上笑意柔婉,手下慢里斯条地整理书案上的木字,后由侍女侍奉净面洗手,准备用膳。
为庆今岁初雪,这日小膳房给隋棠备下的是鱼羊鲜锥斗(1),清水汤饼,和一盅甜豆腐脑。汤饼和甜豆腐都可做主食,如此便只有一味菜肴。
然这味菜却是极其丰富。锥斗下燃碎银炭,上置太极子母锅。子锅在中间,内里便是已经好的鱼羊鲜。母锅在外,又分阴阳二锅。阳锅内羊汤乳白,阴锅中鱼汤碧清。再有径长过尺的竹盘中,盛备各类鲜蘑菌菇,青嫩菜苔,以及切得薄如蝉
翼的生鱼片和羊肉卷。
隋棠头一回见识这道菜,兴趣之余,想到若是蔺稷今日在,定然欢愉。他酷爱羊肉,自己可以将阳锅全予他。只一点,她爱吃鱼,但鱼多刺,她总吃不好,便让他给自己挑刺。
今日可惜了。
“下回等司空回来,且做这个。寒日里送入政事堂,也不必你们又是油布,又是沸水地保温,更无须那处另燃炉子,方便得很。”
司膳点头应是,在旁亲自烫菜掌控时辰以保证口感,另有副司调制酱料,呈给隋棠。
羊肉软烂不膻,鱼片滑嫩无刺,时令的蔬果鲜脆爽口。说是一道膳,但尝来三种味,配之十数种菜,关键都保留其自身本真滋味。
隋棠十分受用,就是有些热,额头都渗出了薄汗,“这个酱,如能调成辣口,定然更加美味。”她将一箸裹满咸甜口酱汁的羊肉喂入口中,提出建议。
“辣酱自然有,且美味上口。”司膳笑道。
“孤以前在漳河,见百姓多食茱萸为佐料,道其味辛辣酱中可有此味?”
“殿下说得不错。”司膳颔首,“只是我们制的更精细丰富些。乃取茱萸捣碎,花椒炒熟,再以芥末油拌之,如此方成辣油。用时取出加热,淋在牛羊肉糜上,佐以芝麻和葱末,遂成辣酱。”
“府中可有现成的?若有,赶紧送来让孤尝尝。”
兰心从司膳处接来玫瑰牛乳奉给隋棠,笑道,“这可不成,殿下如今伤口未愈,哪个敢给您食辣。”
隋棠眉间顿时浮上两分哀怨,对着手中温热喷香的牛乳茶也颇有挑剔了,“这个也美中不足。”
诸人皆看她,不免疑惑,“花色牛乳,可是殿下平素最爱,怎今日也有不足了?”司膳问道。
“热!”隋棠脱去披帛,“这茶中得搁些冰块在里头,配今日这锥斗,方算妙绝。”
一众侍者皆失笑,司膳笑应,“可做得冰镇,但殿下如今的脾胃,又逢眼下气候,婢子们可不敢给您做寒凉之物。司空交代过,您的饮食都需配合医署的建议安排烹饪。”
隋棠闻来略惊,却又觉熨帖,两手捧牢了那盏玫瑰牛乳,送至口鼻,醇香四溢,仿若还有一点旃檀香的香味。
是蔺稷的气息。
时值前者来报,“东谷军祭酒杨松求见殿下。"
“东谷军祭酒见孤?”隋棠笑意未及收,心下诧异,“现在吗?”
“是的,杨祭酒从广林园来,神色匆匆,还请殿下快去前殿。”
蔺稷清晨才往广林园去,这会派人回来,还着急要面见公主,屋中诸人惊惑不已。
隋棠更是毫无头绪,惶恐忧惧丛生。
难不成是蔺稷出事了?还是阿弟动手被发现撕破脸,这会蔺派人手要来拿她?
“兰心,扶孤去正殿。”隋棠漱口净手,提着一颗心来到殿中。
堪堪座下,后背渗汗,又是走了一段雪路,便觉汗似冰水,冷透周身。
“臣拜见殿下。”
“不必多礼。”隋棠僵直坐在榻上,后背伤口也开始泛疼,“闻杨祭酒从广林园来,不知所谓何事?"
无论何事,现下除了面对,别无他法。
若是蔺稷已出事,她是大齐的长公主,生路多过死局,也算是完成了来司空府这一遭的任务。回去,和阿母阿弟好好过日子便是。不,且回漳河去,如今一个人过活,比当年已然要好上许多。但漳河那处有卫泰在,也不是太好的去处,那个让
阿弟赐个富庶安全的地界。余生长......隋棠这样想,明明有很大存活的希望,可不知为何胸口憋闷隐痛,整个人喘不上气来。
她捂着胸口,脸色不太好看,迫使自己换个情况想。
换个情况,便是蔺稷和阿弟撕破了脸,蔺稷占上风,此人事奉命来取她性命的。回想人世十七年,以为再见不得至亲,要注定飘零一生。然阿弟记得她,阿母疼爱她,他们还将她接回了家。嫁来司空府,蔺稷,他也对自己好过,让她吃好,穿
暖,让她交友作伴,拜师读书......只是他的志向更重,她输给他的前程,输给山河社稷,乃正常事。
隋棠心绪起伏,思至此处,终于深吸了口气,端正容色洗耳恭听,以待即将到来的命运。
“属下此番面见公主,是奉司空之命,给您送来一只野兔,另取今日司空的午膳。”
外头冬雪虽停,然朔风未止,依旧拍打窗牖,呼啸在檐下。
“你说甚?”隋棠撑案就要起身,被后背破皮裂肉的痛拉扯,幸得兰心眼疾手快,将她扶住,重新坐了下来。
“不是,你再说一遍,你来作甚?”隋棠脑子嗡嗡作响,只当风扰不曾听清。又推开侍女,恐她阻在身前让自个将话听错。
“属下乃奉司空之命,给殿下送来一只野兔,另取今日司空的午膳。”杨松回话道,“殿下容臣解释,实乃今岁冬狩前三日第一轮的常规围猎已经结束。今日起开启第二项对抗赛。对抗双方为红丸军和黑丸军,设立的事件背景是殿下被困敌城,敌
军不敌已经弃城逃跑。然殿下受伤无法挪动,城中衣食不济。故而司空只能派我们送来吃食……………”
“孤懂了,就是看红丸军和黑丸军哪个给孤送的吃食多,便算谁赢,对否?”
“是这个意思。”杨松回道,“只是这一路我们与红丸军之间还有拼杀,若是我们两军都不曾在规定时内送达,便计算这途中的………………”
“行了,不必与孤细说。”隋棠沉沉合上眼,心道蔺稷在跟前,她定冲上去打他一顿,用鸡翅木琵琶拍他,黄金鞭抽他。
怎会有如此无聊至极的人!
“兰心,你去让司膳将兔子烤了。”
“哎??”杨松闻言,匆忙阻止,“殿下,这不是寻常野兔,乃极珍稀的垂耳兔,因兔耳不竖而耷拉闻名,模样慵懒可人,姿态灵活矫健,最适合抱于怀中逗玩。”
说着,从门边拎来一个笼子,掀起盖在四周的棉布,上来递给兰心。
“好漂亮。”兰心亦是第一次见,忍不住赞叹,接了笼子回首道,“殿下,我们养着它,给您解闷。你抱着它,便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
隋棠看不见,也不想看见,扭头道,“扶孤回去。”
“殿下??”杨松的任务显然还没完成。
“候着!”隋棠走至门口,方不咸不谈地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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