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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第(2/2)页
背景音里,时离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喊他去开会。
    他轻轻捂住听筒,应了对方一声,隔了几秒重新问她:“……带花是吗?好。我得去开会了,你先睡吧,不用等我。”
    他的声音很沙哑,疲惫中带着些匆忙。
    可他没有嫌她烦?。
    他说了“好”。
    时离莫名感觉到心情变好了很多,她弯着唇角“嗯”了一声,让他记得喝水,早点回来,安心地挂了电话。
    那天晚上,时离哼着歌做了一些菜,撑着困意等到深夜,陈渡才回家。
    她听到门锁的动静就从餐桌边弹起来,穿着薄薄的睡裙,蹦蹦跳跳地去迎接他。
    他像往常一样左手拿着电脑包,右手摸了摸她脑袋,都没注意到满桌子的菜,一脸疲惫地往房间里走。
    时离左看右看,他手里没再拿别的东西。
    她几乎以为他把那朵花放在了电脑包里。
    可陈渡照例在书桌前坐下,从包里拿出了鼠标和电脑,打开,修长手指放上键盘,继续改他的代码,一行一行,冷冰冰的。
    时离不死心,走过去扒开电脑包的拉链往里看。
    空空荡荡的,像个黑洞,没有一点颜色。
    他忘记了。
    ……
    时离不记得他们具体吵了什么。
    只记得她因为要面子,没有掉眼泪,也没提花的事,突然把所有的情绪都一股脑砸向了他,而陈渡面色铁青,阖上电脑,任她谩骂责怪,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那个火热的夏夜,成了他们的最后一面。
    她没有掉眼泪,冷冷地说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在一起。
    大概还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什么大学时候也有挺多人追她,她就是看错了人,选错了人。
    陈渡忽然转身,盯着她的脸,腮边肌肉鼓动着,让她有本事再说一次。
    “再说无数次也这样。”
    时离冷笑着指着门,让他滚。
    “时离!”
    他第一次吼她。
    记忆到这里截止,后面的事,她想不大起来了。
    最后的画面,是陈渡摔门而出的背影……
    这就是他们这段感情的结局。
    在阴间的那五年,时离想起这些事,常常觉得是自己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讲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陈渡明明对她挺好的。
    不就是一朵花吗,至于么。
    他每天挣扎在上司画的大饼里,哪有精力记着什么日子。
    他也不应该承受她的坏情绪,那些伤害又不是他带给她的,凭什么一股脑甩给他。
    可时离也明白,他们的感情的确很一般。
    随便吵个架就散了,谁也没有再挽留谁。
    再后来嘛。
    没到两个月,她就嗝屁了,孤零零地,很活该地,死在了出租屋里……
    时离回过神来,没再看那束玫瑰,幽幽地飘到了沙发上,闭上眼,听着陈渡洗漱,洗澡,换上睡衣。
    折腾了好几天,他应该很累了吧。
    果然,陈渡拉上窗帘,隔绝掉刺眼的日光,倒头就睡。
    时离飘进房间里,蹲在床边看着他睡。
    他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时不时皱眉,翻身,有时候又好像在梦里被人打了一拳,下意识弓腰捂住腹部,额间沁满密密麻麻的冷汗。
    这小子,怎么睡觉都这么不安生。
    时离撇了撇嘴,往地上一躺,无聊地托着腮看着天花板。
    要不还是再让他睡会儿吧。
    这人也怪累的。
    她一直等陈渡睡到晚上,确认他睡足了,才终于凑到他耳边,清了清嗓子,轻声叫他。
    “陈渡。”
    没有反应。
    时离稍微大声了一点,凑得离他耳朵更近了一点。
    “喂,陈渡,你能听到我吗?”
    还附带一句自我介绍。
    “我是时离,你的前女友,你还记得我吗?”
    洁白的公主床上,陈渡紧闭的眼皮忽然动了动。
    时离眼睛一亮,看来真的听到了。
    看来她想得没错,在他意识沉睡的时候,说不定能感应到她。
    时离压住自己激动洋溢的心情,尽量礼貌地继续开口。
    “不好意思啊陈渡,打扰你睡觉了,我给你托梦是因为我现在在地府过得特别惨,特别穷,都没有钱投胎,再这样下去我要变成孤魂野鬼,灰飞烟灭了,嘤嘤嘤。”
    “你不知道,其实鬼也是能再死一次的,如果我灰飞烟灭了,我就连投胎转世都不能了,我就彻底消失了。”
    她心机地卖了个惨,为之后的话打下基础。
    果然,陈渡应该是听到了,他的眼皮抖动着,眉心肌肉小幅度弹动,似乎想要回应她。
    可他的意识毕竟还在沉睡,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时离不再去琢磨他的反应,继续趴在他耳边喃喃:“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给我烧点钱,行不?”
    “不用花你自己的钱,我去世之前存了的,就在洗手台抽屉的夹层里,里面有个信封,信封里有张卡,密码是我生日,1220,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里面还有十二万八千多。”
    “你帮我换成冥币,烧给我,行不?”
    陈渡的眉心又跳了跳,嘴唇也挣扎着张了张,像是被她的存款吓到了。
    时离知道这笔钱不少,但凡是心术不正的人,或许就私吞了,也说不定。
    她知道陈渡不是那样的人。
    但毕竟过了五年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万一呢?
    时离鼓着脸,张牙舞爪地做了个鬼脸,又凑近他,威胁道:“陈渡,你要是不照做,小心我诅咒你,被鬼诅咒的话,你运气会很差的哦!”
    “你要是敢私吞,”她恶狠狠地“咬”他耳朵,“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当然了,”威逼利诱都得用上,双重保险,“如果你乖乖给我烧钱,我保证以后天天为你祈祷,保佑你长命百岁,事业有成,跟你现在的女朋友幸福美满,儿孙满堂,行不?”
    她话音刚落,床上那张漂亮的面孔骤然一颤。
    下一秒,陈渡猛然蜷缩起身体,苍白的手指紧紧按住心口,仿佛那里被撕裂了。
    时离看到他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随后,他蓦地睁开眼,眼底涌动着未散的迷茫与慌乱。
    意识似乎仍旧混沌,他踉踉跄跄地下了床,光着脚,不曾开灯,冲进洗手间里。
    他剧烈喘息着,拉开抽屉,抖着手拆开夹层,从里面拿出了那个泛黄的信封。
    冰冷的镜子里,那张苍白英俊的面容凝滞扭曲了一瞬。
    他牢牢盯着那个信封,神色难以置信。
    下一秒,他突然在夜晚的公寓里横冲直撞起来,脚步凌乱得像是身陷梦魇的梦游者。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急切却茫然,如同一只无头苍蝇,仓促地穿梭在公寓的各个角落里。
    一瞬间,小腿骨狠狠撞上了茶几,踉跄着扶住沙发靠背,下一刻,又跌向了门框,痛楚蔓延开来,他却浑然未觉,依旧在黑暗里盲目地探寻着。
    时离飘在半空中,压根不知道他还在找什么。
    她刚刚说的话,他听进去没啊,找到了,就快去给她烧钱啊……
    这样她才能回地府去啊。
    时离疑惑地看着陈渡,发现他寻找无果后,竟然又躺回了床上。
    他的双手颤抖着,扯过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眼皮轻颤,紧紧阖上,似乎企图逃回梦境,继续沉睡。
    “……”
    这是在干什么?
    这是不打算给她烧钱了?
    怪她打扰他睡觉?
    “喂,陈渡,你干嘛呢?我都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了,你就先别睡了,行不?”
    但陈渡现在根本听不到她说话。
    他好像急切地想要再次入眠,可胸腔剧烈起伏,呼吸紊乱,所有情绪都裹挟在翻腾的气息里,无法平复。
    咚、咚、咚……
    他猛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几分钟后,他猛地坐起来,劲瘦胳膊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倒出几片褪黑素,一股脑塞进嘴里,仰起头,尖锐喉结上下滚动,干咽了下去。
    时离托腮看着他,不解地嘟囔着:“……你这么缺觉嘛?褪黑素吃这么多也不好吧?”
    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北霖噬人的黑暗里,陈渡一动不动地躺着。
    可惜他还是没有如愿。
    他躺了那么久,吃了那么多药片,却始终没有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呆滞,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眼中满是通红的血丝。
    那瞬间,时离突然觉得,陈渡在清醒地绝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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