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他们不再是无所畏惧的“张麻子”第(1/2)页
2003年5月15日，戛纳。
    深夜的海滩酒吧，咸湿的海风裹挟着威士忌的醇香。
    杜晨坐在高脚凳上，手肘撑着吧台，掌心托着下巴，指尖无意识地轻点脸颊。她望着不远处的罗伊——他正倚着木栏杆，和一个中国男人热络地交谈。
    那男人从皱巴巴的烟盒里弹出一支烟，动作娴熟地点燃。
    火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烟雾很快被海风吹散。
    他随手把烟递给罗伊，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收回手，嘴角扯出一个歉意的笑。
    罗伊摆摆手，脸上是杜晨熟悉的、那种谈论足球时的专注神情。
    “说到哪了来着，继续...“
    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烟酒浸润多年。
    他急切地催促着，手指在栏杆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鸿门宴...”
    杜晨注意到他说话时，眉间那道浅浅的皱纹会不自觉地皱起，又很快舒展。
    “眼神蒙太奇，2分钟内连续切换21次眼部特写，张麻子的鹰视、师爷的鼠窜、黄四郎的虎眈...”
    姜文猛地吸了口烟，烟头瞬间亮起猩红的光点：“操，这镜头感...”
    罗伊俯身向前，手指在吧台上模拟着镜头运动，“三个男人围着菜桌，镜头在酒杯、眼珠、枪管之间跳切。”
    “像三只饿狼互相闻味儿。”
    姜文接话，弹烟灰的手突然停在半空：“你他妈怎么知道我爱拍男人吃饭戏？”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要把罗伊看穿。
    姜文可以看出这小子完全是个外行，但又多少懂点，应该是个电影发烧友。
    在听说有个法甲球星看过他的电影。
    姜文起初不信，后来发现这小子真看过，还颇有见解。
    此刻他把姜文脑子里有些朦胧，朦胧到尚且不能描述的念头给完美塑造了出来。
    完美到让姜文觉得：这他妈的这就该他妈的是我想的。
    罗伊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故事像连环劫。张麻子进城骗黄四郎，黄四郎反杀，反杀又被反杀。”
    姜文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节奏，“这个狠，最狠的是得让所有阴谋都摆在明面上：‘我要赚钱’、‘我要报仇’、‘我要当县长’。”
    罗伊突然打了个响指，“没有暗线，全是阳谋，观众反而猜不到下一步。”
    姜文眯眼：“这路子野，像土匪打明牌。”
    “得把...讲成一场骗局。钱是假的，官是假的，连子弹都故意打偏。最后老百姓抢完银子一哄而散，只剩张麻子一个人站在枕木上。我猜你想说：所有...到最后，都是土匪和土豪换椅子坐。”
    姜文突然前倾，手肘重重砸在吧台上：“小子，这剧本...”
    他的声音突然停住，“真像从我脑子里掏出来的。”
    “得让师爷说“杀人诛心”...让黄四郎用“彼时彼刻”怼回张麻子的“此时此刻”，像对暗号。还有那句“让子弹飞一会儿”——明明是黑话，听着却像哲学。最酷的是台词全带节奏，枪声和念白押韵，像...”
    姜文突然大笑，接话道：“像他妈的莎士比亚写土匪？”
    “让张麻子戴着九筒面具劫火车，黄四郎穿白西装住碉楼——两个人隔着鹅城对赌。所有人都在演滑稽戏，但笑着笑着脊背发凉。因为台下坐着的我们，和电影里领银子的百姓没区别。”
    姜文沉默几秒，突然大笑：“这他妈才叫电影！”
    最后，他问“那你说，张麻子到底赢了没”时，罗伊把一片柠檬扔进他的威士忌：
    “赢个屁。”
    他的眼睛闪烁着，“最后子弹还在飞呢——”
    远处突然传来海浪拍岸的巨响，像极了枪声，“就像你现在抽的这支烟，烧到底才发现是空弹壳。”
    姜文突然凑近，带着烟草味的呼吸喷在罗伊脸上：“兄弟，这剧本我能拍吗？”
    “除了你，没人拍得了!”
    姜文沉默了片刻，突然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成！”
    重重砸在吧台上，“这买卖我接了！”
    罗伊搂着昏昏欲睡的杜晨转身离去，女孩的金发被海风吹散，像一匹融化的绸缎垂落在他的肩头。
    姜文盯着烟头看了许久。
    “真他娘的...邪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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