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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6.谁更狠第(2/2)页
,眼珠不能转动。
    直到一只戴着猫儿眼戒指的手探过来,迟疑地握住刀柄,然后用力拔.出!
    小丽花身体里最后一股鲜血随之喷涌而出,女体猛然弹动了一下,像是要做最后的挣扎,然后她呼了一口气,放弃了……所有。
    只有那只紧握凶器的手,依旧嚣狂般乱颤,猫眼沾血,迷离诡异。
    这就是此刻阿弦在凶器上见到的所有。
    陆芳见阿弦一声不响,小心翼翼将刀取回来,身后公差会意,便去押拿连翘。
    阿弦正因方才刀中影像骇然惊心,——先前连翘说并不是她杀的小丽花,但如今凶器在她房中搜出,血衣也是她嫁祸给王甯安,再加上方才所见,简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差人押着连翘往外,将出门之时,连翘忽地沉声说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
    这句话没头没脑,也不知是对何人所说。
    她面前正是陆芳跟吴成,陆芳问道:“你是承认了杀人?”
    连翘不理,将行时却又回头,看着阿弦温柔一笑:“你哥哥不在这儿,这一顿饭,容我代他尽一尽心意,你吃了再走,不必着忙。”
    连翘被带走后,那伺候她的小丫鬟进来,见阿弦仍在,便怯生生问道:“哥哥,我家姐姐如何竟被带走了,她会无碍么?”
    阿弦不知如何回答。
    桐县西城,有个药师菩萨庙,因之前战火流离,来拜祭的百姓也自少了,经年累月,便透出破败之象,院中杂草丛生,石像歪跌,大殿上蛛网乱结,幔帐碎裂,那高高在上的菩萨像也掉漆败色,更加无人理会了。
    于是这个地方,便成了些乞儿聚集之处。
    这日,其他的大小乞丐都出去乞讨了,只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乞丐,因手脚不便,便独自斜歪在庙门口的石马旁边,趁着天色尚好,敞开棉袍晒日头。
    过午的日色极好,晒得人脸上有些热辣辣地,身上也略有些发痒。
    老乞丐经验丰富,探出如枯枝的手,在胸口掏来摸去,若是有幸摸出一个虱子,便双眼放光,忙不迭地放进嘴里,上下牙一怼,发出嘎嘣声响,十分惬意。
    正捉的兴高采烈,鼻端嗅到一股香气随风而来,老乞丐只当是做梦,眯起眼睛伸长脖子,只盼这梦迟一些醒来,多闻上一会儿,便是多赚了的。
    谁知那香气越发浓烈,老乞儿睁开双眼,却见蓝天之下日影当中立着一道人影,因是仰视,那人影显得格外高大。
    乞儿眨了眨眼,才咧嘴招呼:“原来是十八子,你今儿怎么有空来了?”问话间便看见阿弦手中提着若干油纸包,那些香气自然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老乞丐早已口水如涌,却不敢奢望。
    阿弦问道:“其他的人还未回来?我带了好东西请大家伙儿吃。”
    原先只想多闻些香气便心满意足,如今竟能吃上又肥又嫩的油鸡酥鹅,对老乞儿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光乍开,最好的美梦成真了。
    于是这个下午,菩萨庙里格外热闹,简直如过年一般。
    对比先前千红楼中的情形,当真是半边欢喜半边忧,几家欢乐几家愁。
    听闻连翘是直接被带去府衙,原先阿弦想去府衙打听,然而在府衙门口徘徊半晌,终究未曾入内。
    袁恕己竟想到派人暗中跟踪,陆芳跟吴成自然也都听见了她逼问连翘的那些话,倘若袁恕己问为何她会知道是连翘将血衣放进包袱的,她将如何回答?
    难道就说——“我看见的?”
    且不论袁恕己信不信,有关自己这些匪夷所思的“本事”,阿弦却是打心里头不肯提起,更不想因此节外生枝。
    另外,阿弦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若入内见了袁恕己又要说什么。
    如果她并没看见小丽花临死之前那幕,如果没看见连翘亲手将血衣塞进包裹,那么她或许还可以为连翘一争,可是她的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连翘就是杀死小丽花的真凶,尚有什么立场去为她求情?
    倘若一言不合,反弄巧成拙,到时候后悔就已经晚了。
    因又想起那个女声幽咽哭求“不要插手”的话,阿弦总觉着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将要做错什么。
    在这进退维谷之时,阿弦越发想念陈基。
    当初陈基在桐县的时候,一切都有他在,遇上为难的事,他出头解决,阿弦自己拿不准的,他给出谋划策,有陈基在,阿弦自觉无往不利,虽于世道混乱,生存艰难之中,也自有一番乐趣。
    只是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阿弦发呆的时候,旁边一个光头圆圆的石佛像,佛像有张极圆的脸,圆润的肩,坐姿、通体都甚是圆滑,只有双眼弯弯地如一双弦月倒扣,显得喜气洋洋。
    不知这俗世里有什么好光景,竟惹得石佛喜欢如斯。
    阿弦眼带羡慕地看着佛像,却听到嚓嚓地脚步声响,她回过头来,见小乞丐安善手中举着块米饼,边啃着边走近阿弦。
    阿弦因时常来接济这些乞儿,彼此认得,见这孩子衣衫褴褛,脸上杂灰带尘,虽举着饼,并不狼吞虎咽,反而小口小口地吃,仿佛很不舍得立即吃完。
    阿弦心生怜惜:“怎么不快些吃,那边还有。”
    安善摇摇头:“我已经领了两块饼。”说着,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衣裳上那破烂的兜子,又自顾自道:“这块儿是要留着给小典的。”
    阿弦自忖没听说过这个名字,随口问:“小典是谁?”
    安善说:“是之前忽然来的一个孩子,身上好多伤,几乎要死了。”
    乞丐素来在街头奔走,车行马舞,不免有些磕碰,阿弦只当他口里的“伤”指的便是意外伤痕,便道:“那现在好了么?我方才怎么不曾见到?他是在外头还没回来?”
    小安善道:“他已经不见了四五天了。”
    阿弦皱眉:“不见了?”
    安善乖巧地点点头,又小心拍拍衣兜:“所以我给他留着饼,等他回来吃,他一定会很高兴。”
    阿弦因惦记连翘之事,无心久留,见众乞都分了吃食,正欲起身离开,小乞儿忽又自言自语:“只盼小典不要给大恶人捉到才好。”
    阿弦脚下顿住:“你说什么大恶人,有人为难你们?”
    安善摇头:“是小典说的,说大恶人折磨他,还让我们也小心大恶人。”
    虽是太阳底下,阿弦的心头仍是冒出一股冷意:“你……你是说,小典身上有伤,但那些伤,是大恶人……”
    安善道:“是啊。小典的一条腿都断了。”他弯腰,竭力在脚踝处比划着,“这里,断了,刀子割断的。”
    阿弦后退一步,不知为何眼睛里有什么涌出来:“你……那大恶人是谁?”
    小安善眼中透出几分惧意:“小典没说,他、他很害怕。”
    阿弦的呼吸乱了,她竭力平静了会儿,才俯身握着小乞儿的肩膀,认真地叮嘱道:“如果小典回来,你就来找我,我会帮你们对付大恶人的,记住了?”
    孩子的脸陡然明亮起来:“真的?”
    阿弦伸手:“一言为定。”
    安善忙弯出小指,两个人认认真真勾了手指。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出了菩萨庙,先前因众人饱食带来的短暂快乐早已经荡然无存,阿弦长吁了口气,心头如压了两座大山。
    晚间,阿弦依旧来到老朱头的食摊上,同他一块儿拾掇收摊。
    倒春寒的夜,冷的透骨,老朱头道:“这老爷天可也是发了脾气,都开了春了,这仍是要冻死人呢。”
    叹了一句,并无回音。
    老朱头转头,见玄影在两人之间快活地窜动,阿弦却耷拉着脑袋,置若罔闻。
    老朱头道:“瞧你这垂头丧气的模样,难道是为了千红楼里那红姑娘被带去府衙的那件儿?”
    阿弦闷闷嗯了声。
    老朱头道:“当年陈基在的时候,同那女子勾勾搭搭,如今她杀了人,被拿了去,你该拍手称快才是,怎么反而这幅颓丧嘴脸?”
    阿弦愕然之余哭笑不得:“听了您的话,我忽然后悔没亲手押送她进大牢了,那样我必然要高兴的窜天。”
    老朱头哈哈大笑:“你不如窜到那月亮上去,让玄影这小畜生每天晚上对着月亮上你的影子嚎啊嚎的,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岂不有趣。”
    玄影听见叫自个儿的名字,顿时兴奋起来,果然“汪”地叫了声,往前如箭似的窜出,蹦跳撒欢。
    老朱头感慨:“你瞧瞧,这畜生就是畜生,明明我骂它呢,它反而撒起欢儿来,改日我把它卖给那贩香肉的铺子,它……”
    阿弦忌讳听这些:“伯伯!”
    老朱头适时停口,又怕阿弦不快:“不过是个玩笑,我看你实在太疼它了,赶明儿我跟它之间要死一个,你多半也是撇下我。”
    阿弦笑道:“这个您放心就是了,玄影沦不到被人救的地步。”
    老朱头正觉感动,猛地回神:“呸,你拐着弯儿骂我不如一条狗呢?”
    给老朱头一番打岔,阿弦才略放松了些。
    老朱头觑着她的脸色:“不过话说回来,我虽然觉着那红姑娘有股狠劲儿,是个能干出杀人放火勾当来的,但若说她会杀害楼里的同行姑娘,我还是不大信的。”
    阿弦先打量了一番,确认左右无人,才低声道:“但小丽花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是她在身边,是她握着刀,而且她又用血衣嫁祸王甯安,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这样?”
    老朱头想了会儿,低低笑道:“你呀,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事儿,你没见识过这世间那些稀奇古怪情理不通的诡异故事呢。我问你,你果然‘看见’了连翘握着刀?”
    阿弦道:“千真万确。”
    老朱头道:“那么,你可看见她杀人了?”
    在阿弦看来,自己见到那一幕,时机那样玄妙,几乎已足以证明连翘杀人了,如今老朱头这句却另有所指。
    老朱头放下挑担:“你看仔细了。”
    阿弦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朱头却对着前头的玄影打了个唿哨。
    玄影听见主人召唤,忙调头飞奔过来。
    黑暗的长街上,远远地有个过路人发出一声锐叫,似受了惊吓。
    老朱头屈膝,玄影便直扑到他怀中,狗嘴凑在他的脖颈上,趁机舔了口。
    远处那人迟疑着又站了片刻,终究去了。
    阿弦依然懵懂,老朱头早踢开玄影:“还不懂么?你我心知肚明,玄影在跟咱们嬉戏,”他重新挑了担子:“但是对方才那过路人来说,见玄影来势凶猛,还以为畜生要伤人呢。”
    起初听了这句,平淡无奇,但再三品味,便如醍醐灌顶。
    府衙,书房。
    袁恕己抬眸看着眼前的人:“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阿弦一路疾奔而来,竭力定神:“我只是想通了一件事,想要立即禀告大人:连翘姑娘并非杀人真凶,甚至……王甯安也不是。”
    袁恕己挑眉,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谁是真凶?”
    樱唇轻启,只三个字:“小丽花。”
    豳州军屯的统帅苏柄临,底下屯兵五千余人,驻扎在豳州百里之外的新镇。
    所谓“兵屯”,便是指战时作战,闲暇无战事的时候,士兵们就如同百姓一样种田耕作,也可成婚生子,繁衍生息。
    军屯的存在,让军队可以就地自给自足,军需供应上不必一味依赖朝廷拨放,因此兵员充足,兵力也能得以保障,十分便宜。
    虽然士兵们来自地北天南,但一旦在军中成婚,便似有了家一样,军屯就如管理有序的城镇。
    但这也需要一个英明能干的统帅才成。幸而苏柄临年逾六十,却是个老当益壮极有经验的将帅,自从他在豳州屯兵,才将豳州原本流寇四窜互相殴斗扰民的场面镇压下去。
    最近却出了一件令苏柄临恼怒的事,他所信任看好的一名年青副将,逃走了。
    袁恕己也有些震惊,“逃兵”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视为奇耻大辱,又因为之前连年征战,许多百姓被急招入伍,不免有些不适,曾发生过大规模逃逸的情形。
    为杜绝这种行为,朝廷对逃兵的惩罚十分严厉,逃走的士兵若被追回,重则斩首,除此之外,连带其家中也要受到连累。
    雷翔道:“何鹿松是苏将军的同乡,且为人机警能为,所以苏将军很是青眼,去年才在苏将军的主持下跟本地一名士绅之女完婚,六天前,他忽然失踪了,人说是逃回了南边的家乡。”
    袁恕己道:“既然有苏将军为靠山,他在军中前途无量,怎会选择逃走自毁前程?”
    雷翔道:“我也是这样想,苏将军因此气得旧伤都犯了,四处找寻都找不到,苏将军虽然不言,但至今未曾发通缉信令,只因一发此令,再也无法挽回了……何鹿松真是辜负了将军一番期望啊。”
    袁恕己皱眉:“那你为何要讨十八子?”
    雷翔重重一叹,道:“这话我也只敢跟你说,我总觉着何鹿松不似自己逃走了。”
    袁恕己点头:“若他真得苏将军青眼,便不会是个愚笨不堪的人,只怕另有内情。”
    雷翔愁眉不展:“但军中人人传言他是逃了,苏将军脸上无光,更不肯听底下人劝解……至于你这里的十八子,其实我早就听说他的名头,这几日在城内坐镇,明察暗访,也得知了他不少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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