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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四一】霹雳弦惊第(2/2)页
了……若这样继续下去,娜鲁夏塔格丽被追上只是时间问题。
    连长安将整个身子都帖服在马背上,像是要逃离既定的命运似的,拼尽全力地向前奔行。疾风吹走她头上缀着彩色羽毛的毡帽,吹散她蓬松的发辫,吹动她猎猎的袖口与衣袂……直到她隐约听见了风里夹杂的马蹄声,这才茫然回头,扎格尔和他□□的乌骓马已赶至丈许之外。
    他的脸色极之难看,她从没见过他这般模样;他在她面前一向是欢喜的、放松的,甚至总带着一股孩子般的真挚劲头……他忽然变得那样陌生了。
    “……若是之前的他,早就喊我的名字,叫我停下来了。”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连长安的脑海,她只觉刚刚被烈风压抑下去的泪水又要翻涌上来。她狠狠转回头去,再一次咬紧印着枚血槽儿的惨白的下唇,彻底的、什么都不顾了。
    扎格尔的确是生气了,遇到这样的无妄之灾谁都难免要生气的。这真是比莫名其妙还要莫名其妙;而在这个事件里,自己还是那个最冤枉最无辜的倒霉蛋!其实连长安猜想的不错,若是在长城那一边,若是在他们相识不久的时候,这样的状况下他一定会大声呼唤她的,说尽好话央她停下——就像曾经做过好几次的那样,他会急切地吐出世上最好听的那两个汉话音节,拼命挽回她的心;毕竟那是在汉人的地盘,他只是他自己,只是一个陷入狂热恋情的年轻人而已,他做的一切都不过分,都是应该的……
    可现在是在草原啊,是在他的族人们中间,方圆数十里之内都是阿衍部的帐篷、草场与牛羊;若那些正在痛饮美酒正在欢歌悦舞祝福他和他的塔格丽的族人们忽然看到他们的塔索、他们未来的单于这样大呼小叫地上演你追我逐的滑稽戏,他们会怎么想呢?
    “……你不再是个孩子了,”赫雅朵的声音出现在风中——永远那么镇定而宽容的声音,“你找到了你的塔格丽,你带回了‘命运之女’;你马上就要是命运的主人了……记得……你将是单于,是所有人的依靠与希望……你不能叫他们失望……”
    ——于是扎格尔塔索同样咬紧下唇,缄口不语;卯足了劲头只是向前。
    ……泪水不曾滑落眼眶,却仿佛统统灌入了口腔,整个喉管内一片苦涩咸腥。扎格尔越逼越近,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甚至听到他怦怦的心跳声……各式各样的混乱情感充斥头脑,连长安不知不觉间使出了自己的全部手段——习练不久的“白莲真气”澎湃在周身上下,随着心绪的荡漾体温渐渐升高,皮肤下面浮现出一朵一朵的白炽的轮廓。她的体型虽然轻盈,毕竟还是还有重量的,可身上的莲花一旦出现,□□的胭脂马仿佛背着的不再是个大活人,而换了根羽毛似的,竟然在极高的速度里又加了一成!身后追赶的扎格尔眼中生出厉色,两匹马之间的距离眼看只剩尺许,却开始渐渐拉远了。
    扎格尔顿时冒出三分怒,却又有七分惊;他爱马如命,向来将心爱的马匹当做极好的挚友看待,连大声呵斥都是少的,此刻却抄起了鞭子,狠狠一鞭打在马臀上,乌骓马嘶叫一声,口中喷出大量白沫,已不可思议地速度再次赶了上去!
    身前不远处,连长安猛地转过身向着他——她竟然在全速奔驰的马背上放开了缰绳,双手持定一把雕花长弓,弓上搭着一根银色的箭矢。
    “……不要追我!”她几乎是在尖叫着,“我不想伤你!”
    那柄长弓是扎格尔的“安达”厄鲁送给她的仪式礼——连长安知道它很贵重,却并不真正明白,这些礼物都将在她与他的婚礼上扮演重要的角色;没有它们,他无法成为单于,而她也不会变成阏氏……她只是又羞又怒,她只是被那该死的矜持以及自己的心魔死死攫住无法动弹,她抓住那张随意挂在马鞍前的雕弓就像它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什么都好,她需要一件东西来让自己摆脱目前至大的窘态。
    她依然忍住没有哭,可声音却比哭泣还要惨然,还要让人肝肠寸断:“别逼我……扎格尔,求你别逼我……”
    锋利的箭镞在颠簸的马背上起伏,于灿烂的日光下闪烁,扎格尔彻底目瞪口呆。那柄弓瞧着并不起眼,却是上古神木所制,绝非一般人的臂力可以使动——可他纤秀单薄的塔格丽,却用那样一种危险而别扭的姿势,会挽雕弓如满月!
    “长安——”他终于开口唤她,声音无限惊悸。与此同时,她双手一抖,箭如流星疾飞而来!
    一番追逐之后,二人之间只隔着两丈左右的距离。箭一离弦立刻化作银白的虚影,不过弹指功夫,抑或连一弹指的光阴也用不到,扎格尔便听见一声尖啸擦着左耳飞过,他的半边脸都被带起的劲风刮得隐隐生疼。
    扎格尔有没有被这一箭吓住,实在不好说,但连长安肯定是给吓坏了。那一箭她根本没有瞄准,她甚至没有真的想射出去——只是感觉身前破了一个大洞,最柔软的部分暴露在最在意的人面前;她怕啊、怕啊,实在是怕极了,却又完全说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么。
    ——害怕把真实的心意表达出来么?甚至……怕到完全不敢承认,以自己的“真心”为耻么?
    ——那样害怕……害怕失去你……
    ……扎格尔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伸向左鬓,动作简直像是凝住了。那一瞬间,他满脸的心急火燎满脸的惊怒交集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片荒凉,如同这遍地枯黄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座下的乌骓最懂得主人的心思,渐渐放缓了蹄子;而那匹胭脂马,逐渐消失在遥远的前方。
    ——草地上抛着一张弓,弓弦已断为两截,断口处有殷红的血迹。阿衍部的塔索、未来的单于扎格尔缓缓下马,缓缓拾起那张残弓来;他突然想起了不久之前,抑或是上辈子之前,在那个刀光密布死亡纵横的山谷中,在那个夜晚……她与他之间、那场致命的逃离。:wbsh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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