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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四五】桑田沧海第(2/2)页
金凤钗委落于地、折掉了半边翅子;她手中提着长剑,那男人和他后娶的美丽贵妃伏尸在她脚下……
    ——可是,他却……死了。
    扎格尔起得比连长安还要早。他已然骑过一圈马,舞过一趟刀,正盘膝坐在帐里;乳白色的奶浆从身旁女侍手上的银瓶中流出,流进一只并不精致的银碗,流进他的喉咙。
    他是尚未继位的单于,并没有住在传说中用黄金涂饰屋顶的羊皮大帐里。一阵风吹来,帐帘忽然飞起,捧羊奶的女侍脸上忽然一红,连忙垂下头遮住窃笑的嘴角,也不待吩咐便飞快地收起银瓶飞快退了出去。
    连长安的面色也泛着一层红光,却显然并不是因为羞怯的缘故。她额间见汗,大口喘着气,不由分说径直便问:“扎格尔,他死了……是不是真的?”
    扎格尔一手端着银碗,嘴唇上还有白色奶迹。他终于放下了碗,点了点头:“是,两天前我就得到消息了。但是还没有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你。”
    “是真的……死了?”
    “这还不好说……不过,这消息现在已沸沸扬扬,总有□□成可能性了。”
    连长安双膝一软,刹那间竟像要站不住了。扎格尔向前两步将她的重量稳稳接在怀中,发现她在疯狂的颤抖。
    “……怎么,长安?我原以为你会高兴的。”
    “我是在高兴!”连长安猛地张开手臂,死死环抱他的肩膀;力量用得那样重,以至于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硬邦邦的。她拼命咬着牙,不让双齿发出“咯咯”的声响,“我真的很高兴……可是,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害怕。”
    ——我觉得害怕。害怕命运的颠倒,害怕人世的无常,害怕在它残酷的指尖,最深的爱与最深的恨同样犹如无根之草;它像弹奏琵琶一样,癫狂地弹奏华丽乐章,于苍空的高处哈哈大笑,把最坚定的信念与最决毅的誓言轻易击得粉碎,拉朽摧枯。
    ——我的确非常喜悦……但我竟恍然发现,激奋传入身体,却变成难耐的战栗;喜悦到了极致,只剩下黑色的恐怖——我直视过这样的黑色,我知道在那之中,安睡着尖牙利齿的怪物。
    笑容终于爬上了扎格尔的嘴角,那样柔软的笑。他一下一下轻抚着连长安的背脊,用手指梳理她飞散的青丝。“怕什么啊,小丫头……难道是害怕自己的好运吗?他们汉人的话是怎么说的?圣天子有百灵护体,只能说明他并不是真龙。”
    轻易之极的,不安开始渐渐平息;他一定是有魔力,一定是的。
    扎格尔怀抱着她,絮絮说着,讲到热处,嘴角不由落下,轻吻她耳后的肌肤:“……汉人虽不如我们匈奴男儿血性刚强,人数却比我们多百倍千倍;他们若自己不乱,我们是没有什么办法的,哪怕今天杀一批,明日再杀一批,也杀不绝啊……幸好他们总是内斗不止,这可是好事。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其实我倒希望传得越乱越好;一乱起来,我们才有机可乘。”
    连长安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在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在她心里,无论是光还是影,他始终是高高在上坚不可摧的;哪怕是根深叶茂的连家都败给了他,怎么会这么轻易而突兀地死掉?
    “据说是中了奇毒,药石无救,整个人从头到脚一块一块烂掉,死的时候根本是个怪物了。”
    “……毒?”连长安一怔。刹那间似乎有什么意向飞过她的脑海,她伸手去抓,却捞了个空。
    “不过赫雅朵却不这么想,她说那个叫做拓跋辰的摄政侯爷不简单。此人之前根本名不见经传,似乎只是个富贵闲人,可就是在短短半载之间,先是让妹子当了贵妃,继而掌握朝政,再来皇帝就死了;他找到了一个据说是后宫女子生的才半个月大小太子继位,当上了顾命大臣——这一切实在都太突然了……长安,你认得他吗?”
    连长安犹豫着,微微摇了摇头。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似乎在那场沉香殿上满是甜腥的欢宴里,有个穿着华丽一脸酒色之气的青年男子捻开一柄折扇,扇面上飞扬着三个洒金的大字:殿前欢。
    ——只有这么一个模糊地景象而已,除此之外,拓跋辰——如今这个长城南北大河上下最炙手可热的名字,再没有给她留下任何痕迹。
    “……好了,别想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其实并不怎么喜欢你去想之前的男人之前的事,我还没那么大度,”扎格尔再一次吻了吻她的耳根,忽而诡秘一笑,“你是不是该起来了?好香,我怕我会忍不住。”
    连长安一拳打在他肩上,扎格尔装模作样的叫起来。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却把她搂得更紧。他微眯着眼去摸索她的唇,口中含糊不清道:“你可记得啊,你再刺激我,我就真把你吃了……”
    他讲得那样自信满满,简直可以说是眉飞色舞。仿佛要让自己的威胁更有效力,真的张开口,咬住她的下唇,极仔细、极仔细的,描摹她贝齿的线条,追逐她美妙的丁香舌……
    “……真甜!”他终于放开她,满脸都是得意。
    连长安双颊火烫,捂着嘴恨恨瞪他,恨恨道:“甜什么甜?一股奶皮子味!酸死了!”
    扎格尔不禁哈哈大笑,连长安也跟着咯咯的笑;却越笑、退得越远,再也不敢倒进他怀里去了。
    “……萨尤里,”扎格尔忽然高声喊,“萨尤里进来!”
    方才那个捧银瓶偷笑的女侍不见踪影,帐帘掀开一条缝儿,大大方方走进来的却是连长安很熟悉的额伦娘,她问:“塔索,什么事?”
    “别装了,你一直在外头偷听吗?想笑就正正经经笑吧,嘿嘿……去再拿一个银碗,给塔格丽倒点酸奶皮子喝,我知道她馋了。”
    额伦娘却没有答应,反抱着瓶子把扎格尔的银碗装满了,当真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像着偷吃了半斤蜜糖的老狐狸:“再找只碗多麻烦?长安想喝,你小子继续喂她好了,这样吃得香呢!”
    扎格尔大声叫好,连长安却急急啐一声,身子忙向后缩。额伦娘和他们闹了一阵,渐渐收了笑,正色道:“阏氏在找塔索和塔格丽,说是四白帐的人都在往咱们这里赶,你们最好寻个因头出去躲一躲,可别这么早给人瞧清底细——胭脂说,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巫姬大人那里,去把断了弦的仪式之弓接好吧,这一趟总是免不了的。”:wbsh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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