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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五五】手足昨日第(2/2)页
到的时候,只看见了……只看见了血肉横飞的战场……完了,一切都完了。”
    “……我终于鼓起勇气,对父王说都是我的错,是我自作主张,不怪哈尔洛,也不怪冒顿伯伯。可是父王他……却让我这辈子也不要把这件事的真相告诉别人,他说‘敢做不敢当’是最受人唾弃的,说我不配做个匈奴男儿——我是他的继承人,是阿衍的塔索,即使我没办法坚强,我也要保持坚强的外壳。”
    “……后来父王的确是找了个理由退兵了,但冒顿伯伯领兵回去才知道,右大将刘勃勃趁机偷袭了萨格鲁部的背后,劫走了哈尔洛的母亲,还杀掉了他的好几个兄弟姐妹——从此萨格鲁部和米亚哈部就是不死不休的血仇,而这个仇里,也有我们阿衍的一部分……哈尔洛他,也许一直恨着我吧……他那么思念他的父母,可等他回到萨格鲁部,却得到了母亲在刘勃勃那里不甘受辱自尽的消息……”
    “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父王说的话……每一字每一句都记得。他指着满地的死尸和鲜血对我讲:‘扎格尔,看清楚了,我要你牢牢记住,这就是你的懦弱的代价;他们都是被你的懦弱害死的。一族的塔索要为他的族人而活,要为他的族人的生死荣辱负责。塔索绝对不能懦弱,要永远勇往直前!’这可能就是我对父王,最深的记忆了……”
    “……也是……最后的记忆——他班师回来不久,就去世了……巫医说是长久征战太过疲劳,导致旧伤发作……那时候父王还不到四十岁啊……”
    ——故事结束的时候,扎格尔将头埋在连长安的颈项之间,声音有如叹息:“我讨厌想起这段往事。但……我要保护你,我要保护赫雅朵,保护阿衍部,保护父王留下的草原……所以我要……勇往直前。”
    “哈尔洛,你想过吗?我们匈奴人为什么要互相争斗?”扎格尔问。
    萨格鲁的塔索一愕,几乎是下意识回答:“因为……‘利益’啊。每个部族都想壮大自己,都想生活的更好。只要有贪欲,战争就不会停止,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是啊,因为‘利益’;”扎格尔颔首,“但那不是最重要的。其实是因为……因为我们的土地养不活我们的子民啊;我们没有足够的牧场,一个部族宽裕了,另一个部族必然就会缺少——为了活命,缺少的就会去抢。母羊没有草吃就没有奶水,然后刚生下来的小羊就会饿死。同样的,我们的女人不断地生孩子,却因为挨饿因为战乱因为疾病,十个里头只有两三个能平安长大……你们萨格鲁和米亚哈为什么会结怨?因为刘勃勃觊觎你们的草场,不是么?为了草场,为了水源,为了健康肥壮的种牛和种马……从阿提拉大单于的时代起,匈奴人就总是和匈奴人在打,流出的全都是大阴山的儿子的血——难道不是么?”
    多年以后的第一次,哈尔洛塔索叫出了自己幼时玩伴的名字,而不再用“喂”来称呼他:“扎格尔,你说的这些我当然明白。所以抢夺与被抢夺、复仇与被复仇才是长生天的法则,才是所谓的‘古道’……”
    “‘古道’已经死了,”扎格尔摇着头,表情严肃,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古道’已经走到了尽头——我就是为了埋葬它,才出生的。”
    “我们根本不需要王冠,只需要土地;或者说……需要能养活许多许多人的粮食——只有‘活下去’才是一切。恶魔雪山上的大巫姬曾经对我预言,让我跨过死去的巨龙的尸体去寻找我的‘命运’,你也看到了,我找到了长安;但……她不是我唯一的收获。我渐渐明白了长生天为什么让我去长城以南,为什么让我亲眼看见汉人的生活……粮食,那就是‘命运’啊,那就是答案……”
    “你想去汉人的驻地劫粮?他们这些年都在各个关口重兵防守,远没有之前容易了……或者,你是想扩大榷场的生意?”
    “是,又不是。互通有无自然是必须的;我想统一草原,我想整合土地,我们的西方有许多小国,我想把他们全都收服在麾下,如果可能,攻入中原当然最好……但……那些都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其实我在考虑……要自己种粮食。”
    “你……你疯了啊,”哈尔洛的眼睛瞪得好比铜铃大,“马背上的男子汉,怎么可能跟长城南边的汉人一样做那种下贱活儿?这简直是妄想,是个大笑话,在‘库里台’上会有人同意才是奇怪!”
    “赫雅朵和长安也这样说,不过她们的理由和你的可大不相同;草原的冬天很长、又很冷,她们不敢断定,中原的谷物在我们的地盘儿能不能长得一样好……不过汉人的书上说,西南方很远,有个叫吐蕃的地方就很冷,那里的人也放牧牛羊,还种奇怪的谷物吃;我很想试一试……”
    哈尔洛猛地支起身子,厉声道:“汉人、汉人、汉人……扎格尔,你可以娶个汉女,这没什么大不了;但别忘了,你可是草原的塔索!即使……即使我支持你,谷蠡、且鞮侯和刘勃勃可不会听信你的异想天开。你是‘金帐’,我们是‘四白帐’,你的确有天然的优势;但你可别忘了,在‘库里台’,所有的部族无论大小,他们的族长都是平等的。到时候有人会喊你的名字,这点我毫不怀疑;可是给予你的呼声绝对无法和谷蠡或者且鞮侯相提并论!特别是谷蠡,刚才你也看到了,他野心很大,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收买盟友的机会。”
    阿衍的塔索依然好整以暇依然不知死活的笑:“是的,我明白。但是……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一定不可能呢?我会叫你们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利益’——不是阿衍部的利益、萨格鲁部的利益或者瓦雷部和米亚哈部的利益,而是匈奴人的利益,是我们大家的利益。”
    “扎格尔你……”
    “青空照耀之下,都是长生天许给我们匈奴人的土地。哈尔洛,相信我,我会成为单于的。”
    在匈奴人的传说里,吟游歌手们都是草原上的风;从这里到那里,漂泊不定,不肯停留……那位歌者大笑着去了,夜色之中遥遥传来他的歌声——那是一首汉人的歌,却被他用匈奴人的语言唱了出来。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鼻青脸肿、全身上下的衣裳全都破得一塌糊涂的萨格鲁的塔索呆愣许久,忽然冲到帐边,对着黑暗中喊道:“你可千万别死啊!我还想抢走你的雪莲花,还想收你当仆人,让你夜夜守在我们的帐篷外头弹琴听呢——”
    “……好啊,你尽管试试看吧……我的……好安达。”:wbshuk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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