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只为狂人而写 · 二第(2/2)页
犯罪者或被褫夺公民权的人之间都住不下去,总是继续住在小市民的领域里。他总是和小市民的习惯和气氛保持着关系尽管那是对立或相反的关系。另外,他受着小市民式的教育成长,一直拥有许多和那种教育的观念和形式相符合的尺度。在理论上,他丝毫不反对卖淫,但是他本人却无法很认真地去对待妓女,把妓女视为是与自己同等的人。虽然他可以像兄弟那样去爱受到国家或社会驱逐的政治犯、革命家或精神上的诱惑者,不过对于小偷、强盗和变态性欲杀人犯,除了以相当普通的同情之外,根本就无法为他们做什么。
就像这样,他以一半攻击、否定他的为人和行为,却又以另一半总是予以承认、肯定。在有教养的小市民家里,在严谨的形式与管教中长大的他,总是以他灵魂的一部分执著这个人世间的秩序。即使在他超越了小市民生活中可能有的限度,早就已经将自己个体化,早就从小市民的理想与信仰的内容中获得了自由以后,也还是一样。
作为人的存在状态,永远存在着的“小市民事物”,除了试着寻求“和解”之外,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努力从人的无数极端行为中,从对立的两种事物中找出妥协的中庸之道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在这个对立的两种事物中,我们就以圣徒和放荡者作为例子来看看好了。这样的话,就可以立刻了解我们的比喻。人具有试着想向彻底的精神事物,向神圣的事物接近,想献身给圣徒的理想的倾向。但是另一方面,人也具有尽一切努力,想在彻底本能的生活中,耽溺在情色欲望里,追求短暂性快乐的倾向。一条路通往圣徒,通往精神殉教者,通往舍身献给神。另一条路则通往放荡者,通往本能的殉教者,通往舍身献给腐败。小市民试着想在两者之间适度的中庸之道活下去。小市民绝不会舍身将自己献给情色的陶醉或禁欲,绝对不会成为殉教者,绝对不会同意毁灭相反的,小市民的理想并不是献身,而是保存自我。小市民不会努力去成为圣徒,也不会努力去成为与圣徒相反的事物。小市民无法忍受极端。小市民虽然也侍奉神,但也侍奉情色的陶醉。虽然希望自己具有道德,但也希望在这个人世间过得安乐些。总之,小市民想要定居在两个极端之间,在既没有暴风,也没有雷雨的适度健康地带上过着生活。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做不到,不过必须牺牲那种绝对事物与极端事物所赋予的生活和强烈的感情。小市民最珍惜的是自我事实上那是发育不完全的自我。也就是牺牲激烈,换得自身的保障与安全;牺牲献身给神,换得良心的安稳;牺牲享乐,换得安乐;牺牲自由,换得舒适;牺牲炙身的热度,换得惬意的温度。也因此小市民从人的本质来看,只不过是具有微弱生存本能的生物罢了。最害怕牺牲自己,是最容易驾驭的东西。所以小市民用多数取代权力,用法律取代暴力,用投票决定取代责任。
尽管有这么多这样羸弱、胆小的人,但人数多还是没有用。所以从他们的本质来说,在这个世界上,很显然的,他们夹在自由徘徊的狼之间,只能扮演着迷途羊群的角色。而在具有强大惊人性格的人统治的时代,小市民或许会一下子就被挤到墙边,但绝对不会灭亡。不,甚至有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他们在统治着世界似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那群家畜的数量、他们的道德、他们所谓的常识和组织,都没有强大到足以把他们从毁灭中救出来。从一开始,他们的生命热度就非常薄弱,所以这个世界再怎么好的药,也无法维持他们的生命。然而小市民阶级却依然存活了下来,向世人夸耀他们的强大与繁荣这是为什么呢
答案没有别的,这完全要归功于荒原狼们。事实上,小市民阶级的生命力绝对不是来自一般小市民同伙的特质,而是因为小市民阶级的理想既笼统并且又具有弹性,因此能够包容非常多的局外人的性质,他们的生命力就是从这些性质来的。小市民阶级当中,经常有许多具有强大野性本质的人和他们一起过着生活。我们的荒原狼哈利就是一个具有特征的例子。个人早就发达到超越小市民程度的他;知道冥想的快乐,也知道憎恨和憎恨自我的阴郁快乐的他;轻视法律、道德与常识的他,依然受到小市民社会的强制拘留,无法从那里逃离出来。就像这样,人类的广大层面,无数的生命与知性围绕在真正的小市民阶级固有的大众四周。那一切虽然脱离了小市民社会,具有在极端者当中存活的使命,但却基于发育不全的感情,对小市民执著,受到小市民特有的微弱生命力些许感染,还是以某种形式停留在小市民阶级中,隶属于那个阶级,尽着义务,不断为那个阶级服务。因为在小市民阶级,他们通用的是与伟人使用的原则相反的原则。也就是“不反对我的人就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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