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红尘 · 3第(1/2)页
离开永阳坊、离开长安的时候她不过十四岁。离开的时候,还是小孩子的她、身上已经背负着一条人命。
母亲一直都是懦弱的,无论在里坊的白眼冷笑、还是在客人的淫威面前然而,那样懦弱的母亲,第一次发火、却是对着自己唯一疼爱的女儿。
母亲的恩客里面,脾气最坏、来得也最勤快的是个叫马叔的中年人。那个男人有着瘦峭的脸,细细的胡须,和一张焦黄脸皮,满身猥琐气息。然而,母亲似乎很畏惧那个人,因为据说这个人、是在长安的衙门里当差的。
他的脾气不好,母亲小心的侍侯着,每次他一来母亲就紧张的打发她快点出去。然而,有时候她晚上回家,还能看见母亲流着泪打扫着被砸过的房间,擦拭着满身青紫色的伤痕。
那一天马叔来得特别早,喝得醉醺醺的。母亲出去洗衣服了,只有她独自在房里。那个满脸麻子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上下打量着她,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呦,以前怎么就没发现红儿原来是个美人胚子呢”
一边说着一边走近来,拿出一个银锞子塞到她手心里,摸着她的头笑起来。
她也着了魔一般的没有害怕或者躲闪,只是甜甜的对着那个猥琐的中年人笑起来多少次了,每次看见母亲身上青红色的痕迹、想起那些禽兽是如何地折磨母亲,她心里的恶毒就再也压抑不住。
真的真的好想把这些人都立刻杀掉
“马叔叔好。”她溜了马叔一眼,眼角带着笑意,手心里却握上了一根雪亮的毒刺。该死的家伙满嘴的酒气,肮脏的手用那样肮脏的手来碰母亲和她她今天就要用失心针,让他永远都不能再动
“来红儿是个好孩子,陪叔叔玩好不好”马叔被她一瞟,立刻眉花眼笑,抱起了她,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双臂紧紧抱着她幼小的身子,将充满酒气的嘴凑到她脖子上和脸上,双手也开始不老实的上下移动。
“叔叔好坏痒死了”孩子笑着,忸怩着伸出雪白的小手拉开那个满脸麻子的大叔手指间藏着那支毒针。在对方几乎没有察觉的瞬间,她用毒刺轻轻在马叔手腕上刺了一下。那个欲火熏心的男人没有注意到这如蚊虫叮咬的刺痛,只是把她抱得更紧,凑过来在她脸上乱拱着。
孩子娇笑着,小手再次敲敲的伸出来,揽向麻脸男人的脖子手指间,那枚蓝莹莹的毒针闪亮。只要再来一下,这个猪猡就会横尸就地,到时候用化尸水化了,拿去浇那株晚香玉算了。
她心里懒洋洋地想着,眼神里没有丝毫迟疑。
“下贱快给我滚出去”忽然间,门砰的一声大开了。孩子还没有转过头,脸上就热辣辣的挨了一下那个耳光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打飞了出去。
她惊恐地抬头,看见母亲苍白扭曲的脸就在眼前,恶狠狠的看着她,嘴里发了狂一样的骂着,不由分说地一把将女儿推出,重重关上了门。
她滚落在台阶下,捂着脸呆住了从小到现在,母亲还是第一次打她
贱母亲居然骂她贱她才下贱她才下贱
十四岁的她哭着跑了出去,沿着坊里唯一的一条路远远跑了开去,心里充满了憎恨。她、她今天,本来只是想帮母亲对付那个马叔的啊如果不是看不过眼那个家伙如此欺负母亲,她才懒得动手呢
一阵阵的委屈和痛苦撕扯着她,她捂住肿起来的脸颊,极力忍住不让眼泪从眼里掉出来,在心里发誓、永远也不要再见到母亲。
身后的房间里有激烈的争吵声音,伴随着母亲的哭叫她知道,马叔又在殴打母亲了,不过中了失心针的毒,他也神气不了多久,很快发作的毒性就会让那家伙抽搐而死孩子无动于衷的站在路边的土坡上,听着母亲的哭叫,然后继续往前跑了出去。
贱人自己找的活该她被打
抹着眼泪,她却只是跑,跑,跑正午的太阳在头顶白花花的照耀,黄土筑就四壁的永阳坊是那样的大而无边,她的脚步空旷的回响在土路上
片刻间,她似乎有一种错觉:她永远都跑不出这个自小生长的地方。
在江湖闯荡了很多年,她再也没有回到过永阳坊。然而,她的确永远都走不出那个地方。
不止一次,她梦见自己回到了永阳坊,梦见母亲苍白的脸有时候是温柔的哼着紫竹调哄她入睡,有时候却是恶狠狠的,骂:“贱给我滚出去”然后劈手将她推出门去,让她一惊而醒。
当年,在跑出去很远后,她才想起来:如果那个马叔死在房间里,母亲会如何她会受连累么
那个时候,她在江湖上已经闯出了名号:红蝎。她残忍,放荡,冷漠,独来独往,谁也琢磨不透她的踪迹与心思,只知道她是一个毒辣阴险的暗杀高手而已。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其实是懦弱的很多次,她都想回到永阳坊去看一看,然而,不知为何,却始终没有勇气。
即使在江湖上漂泊了那么多年,桀骜执拗的她却还一直没有悟出这一点,一直到某一天,有一个人对她说:“你居然看不出来在当时、你母亲是用她唯一能做的方式、用尽了全力在保护你啊”
“你不该恨她。”说话的时候,绯衣女子的眼角有闪亮的光芒。
不知为何,听到靖姑娘这样淡淡的叙述,泪水却接二连三的从她本来已经干涸许久的眼眶落下。感情上的死结在瞬间被点破,她痛哭出声。
那一刻,她终于有了返回永阳坊的勇气。
近乡情怯,鼓起了勇气打听母亲下落。然而,人事全非。连坊门口的张裁缝也已经认不出她是谁,听她打听,只是叹息着,说:“这一家么以前的住的女人是个暗娼,怪可怜的独自拉扯着一个女儿,为了不饿死又能怎么样”
“本来她老老实实的接客挣钱也罢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天这个女人居然敢和恩客争吵起来,而且还下毒害了那个倒霉鬼啧啧听说是那个家伙想对她的女儿下手,被暗娼给阻拦了不过,那个人死相实在恐怖啊”
“本来是判了秋后问斩,后来运气好碰到了大赦,才改为流刑,被压到了沧州草料场那边服劳役。”
“她女儿本来就不懂事,对娘说话没大没小的。那一天和她娘吵了一架,居然就跑的不知踪影了唉唉后来有街坊说,在什么窑子里看见过她,或者说在大户人家看见她当婢女你说说,一个小女孩自个跑出去能有什么活路”
张裁缝的话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半,蓦然想起眼前这个打听消息的旅客也是一个女子,连忙顿住了话语。然后有些惊疑的悄悄打量来人似乎,似乎有些眼熟呢。
就在他偷看那个漂亮女孩子的时候,看见旅客美丽的眼睛里滚落出了一串的泪珠。那个佩着剑的厉害女子,就这样忽然掩着面哭了起来,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
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在沧州的草料场里。
寻觅了那么久,终于知道母亲如今被流放五百里,到了这个地方。赶来的她用迷香轻而易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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