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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东方龙蛇 第五节 两使入秦皆惶惶第(2/2)页


    这个大尹,便是宋国老世族华氏的第十三代,叫做华蓼。华蓼的先祖华元、华督等,都在宋庄公、宋景公、宋共公时期做过上卿、右师等显赫高官,此后便是代有重臣,竟似宋国的常青树一般。到了老宋偃即位,这华蓼也是雄心未泯,便与一班将军牢牢跟定了这个雄主,竟是一心要做第个又一个令天下目瞪口呆的惊世举动射天、鞭地、称王、攻韩、攻齐等等等等。于是,老宋偃对这个半文半武之才信任有加,便将一应治国大权全数交付华蓼,自己只管扩军打仗。于是,华蓼竟成了举国唯一的一个文臣,所有的政务都由他的大尹府料理,倒也是事半功倍效率奇高。

    以华蓼谋划,宋国与秦国不搭界,秦国不会灭宋,宋国也不会攻打秦国,只要宋秦两国合纵,便是天下无敌。而合纵秦国之要,便在于结好权臣,对于目下的秦国来说,就是要结好宣太后与丞相魏冄,给他们一些好处,秦国的力量便是宋国的力量。华蓼在宋国烂泥沼摸爬滚打数十年,深信在这个利欲横流的大争之世,土地财货的力量是无可匹敌的。

    谁知到了秦国,不说宣太后,连魏冄也见不上。丞相府的行人只撂下一句话:“丞相公务繁忙,无暇会见特使,大人能等则等,不能等便请自便。”言下之意,竟是要驱赶他回去一般。华蓼自然不相信这种托词,便写了一封泥封密件,又用重金贿赂了那个行人,托他将密件务必交到丞相手中。大约是看在那一袋金灿灿的“商金”面上,行人总算沉着脸答应了。密件刚刚送走,华蓼就看见插着“齐国特使苏”的轺车驶进了驿馆,便连忙闭门不出。他只打定一个主意:会见魏冄之前,绝不能与这个精明机变的苏代碰面。谁知刚刚关上门小憩了片刻,便有驿丞悄无声息的进了门,说是丞相府派缁车来接他。华蓼一听大喜,立即翻身坐起,带好宋康王密信便疾步到了角门钻进了四面垂帘的缁车。

    “大尹匆匆入秦,却是何干了”魏冄连一句寒暄礼让都没有,便黑着脸兜头一句。

    华蓼连忙深深一躬:“丞相明鉴:宋国心意,密件中尽已明白。”

    “密件噢,我还未及打开。”魏冄一摆手,“大尹先请入座了。”便拿起了书案上一个泥封竹筒,撞得旁边一个紫色皮袋哗啷一响。华蓼心中不禁便是一沉,这分明是他送给行人的那袋商金,如何竟到了魏冄案头行人不爱钱还是魏冄太黑太狠一时竟是想不清楚。

    魏冄已经看完了密件,悠然踱着步子道:“大尹是说,要将陶邑割给本丞相做封地了”

    “丞相明鉴。”华蓼跨前一步,“陶邑,乃陶朱公发迹之福地,被天下商贾呼为天下之中,一等一的流金淌玉之商会。华蓼以为,天下唯丞相配享此地也。”

    “也好。”魏冄淡淡一句撂过陶邑,“太后呢大尹用何礼物说话了”

    华蓼顿时愣怔了。天下公例:贿赂权臣只能一人,其余关节便当由受贿之权臣打通了。如何给丞相割了如此一块心头肉,这丞相竟还要宋国给太后献礼难道宋国还有比陶邑更丰饶的都会么猛然,华蓼一瞥书案金袋,顿时恍然醒悟,这魏冄实在是太黑太狠了,小到吃下属吏贿金,大到独吞陶邑,当真是天下罕见的巨贪权臣。可自己又能如何合纵秦国的使命一旦失败,那个说变脸便变脸的老宋偃要找替罪羊,如何饶得了他华蓼思忖片刻,一咬牙道:“若得与秦国合纵,愿将齐国五城献于太后。”

    “齐国五城是宋国夺下的那五城么”魏冄冷冷一笑。

    “正是。巨野泽畔,齐西五城,百里沃野”华蓼骤然又是精神大振。

    “然则,本丞相却如何教太后相信”

    “这是宋王亲笔书简,请丞相呈于太后。”华蓼连忙便从大袖中捧出一支细长的铜管。

    “打开了。”魏冄一声吩咐,旁边的书吏便接过铜管,割开封泥掀开管盖抽出一卷羊皮纸双手递上。魏冄哗地展开羊皮大纸,一眼瞄过便随手丢到书案上冷冷道:“此乃宋王私笔,不是合纵盟约,做不得数。”

    “丞相差矣”华蓼大急,“大宋朝野皆知,宋王亲笔最见效,比寻常国书有用多了。”

    魏冄罕见的呵呵笑道:“还是大宋老宋王一纸私书便想合纵连横,已是天下一奇。大尹久掌国政,竟然也公行此道,更是天下大奇也。”竟是一脸的鄙夷与嘲讽。华蓼不禁满脸涨红,连忙便是一躬:“丞相明鉴:宋国久不与天下来往,原是对邦交生疏了许多,该当如何请丞相指点便了。”魏冄又黑了脸道:“其一,要立盟约。其二,要彰诚信。”华蓼思忖道:“立盟约好说,旬日便可办好。这彰诚信,却要请丞相开我茅塞了。”魏冄冷笑道:“大尹偏在要紧处茅塞了本丞相便明告于你:彰诚信者,大尹所许之地,得秦国先行驻军。”

    华蓼顿时惊讶得目瞪口呆。以老宋王与他的秘商,陶邑只是吸引秦国与宋国合纵的“利市”,若秦国果然出兵保护宋国并真的战胜了齐国,陶邑才能交割,即便在那时,老宋王也明白无误地告知华蓼:只能割让陶邑城外的土地民户,不能割让陶邑城这块大利市;万一齐国灭宋只是虚张声势一场,拒绝割让陶邑自然更是顺理成章。至于献给太后的齐国五城,本来就是华蓼的随机应变之辞,老宋王根本没此打算,过后还得想方设法地抹平了此事。在华蓼想来,纵横策士派现世以来,战国邦交便是尔诈我虞,苏秦张仪等不都是凭着能言善辩风光于列国么更不说张仪以割让房陵行骗楚国,天下谁人不知了正是有了这个想头,华蓼才口舌一滑便许下了献给太后齐国五城。可他万万没有料到,魏冄竟要先行在这些地面驻军如此一来,大宋国岂不是未得利便先出血若万一齐国不打宋国了,这大片土地要得回来么

    “哼哼,”见华蓼愣怔,魏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一彰诚信,便见真假,合纵个鸟”粗骂一句,竟是大袖一甩向后便去。

    “丞相且慢”华蓼连忙上前扯住了魏冄衣袖,又是深深一躬,“在下只是在想,要否禀报宋王而后定夺并无他意。”

    “岂有此理”魏冄一抖衣袖转过身来,“没有老宋王授权,你这大尹却算甚个合纵大臣还是回去等着做齐国俘虏,才是上策了。”说罢抬脚又要走。

    “丞相且慢。”华蓼一咬牙,“但以丞相便是。只是,在下尚有一请。”

    “说吧。”

    “一则,陶邑与齐国五城之宋军不撤,共同驻防。二则,秦军驻扎兵力可否有个数儿,最好,最好以五万为宜。否则,在下实在不好,不好对宋王回禀了。”华蓼满脸通红,总算是期期艾艾地说完了。

    魏冄踱步思忖了一阵:“也罢,给大尹全个脸面,便是这般定了。”

    “谢过丞相”华蓼心中一块大石顿时落地,“在下这便回去,旬日之后带来国书盟约,便是宋秦一家了。”

    “大尹且慢了。”魏冄冷着脸,“邦交大事,岂能口说便是方才之允诺,大尹须得先行立约。否则,我却如何向太后禀报”

    华蓼又吭哧了,口说容易,他见宋王还有转圜余地,若与魏冄当场立约,黑字落到白羊皮上,那便是拴死了宋国,可当真教人为难。可魏冄的行事强横敢作敢当是出了名的,看他那张黑脸,若不立约,合纵便肯定告吹。思忖再三,华蓼断然道:“好便以丞相。只是立约须得申明一款,立约之后,秦国大军得开出函谷关,防备齐军偷袭宋国。”

    “依你便了。”魏冄哈哈大笑,“旬日之内,大军出关大尹要是赞同,我还可给商丘城外派驻五万铁骑,如何啊”竟是分外地豪爽痛快。

    华蓼却不敢再接话了,若再擅自答应秦国给都城驻军,宋国简直就成了秦国属地。看着书吏一直在大笔摇动,华蓼便来到大书案前问道:“可是方才所议约定”书吏拱手作答:“回禀大尹:小吏只是录写丞相与大尹对答。立约,还须大尹亲笔,方显邦交诚信。”

    魏冄悠然一笑:“大尹,动手了。”

    华蓼也是无话可说,便坐到书吏为他预备好的大书案前,提起了那支铜管鹅翎笔写了起来。及至在羊皮纸左下手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官号名讳,魏冄便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弯着腰便拿过华蓼手中的铜管鹅翎笔,龙飞凤舞地划下了几个大字。饶是华蓼学问广博,竟也识不得他笔下物事,不禁皱起了眉头:“敢问丞相,这是秦国文字么”魏冄哈哈大笑道:“这是老夫自创文字,任谁摹仿不得秦国上下,但见此字便如同亲见老夫一般,大尹放心便了。”华蓼心中一动道:“既是盟约,便当各有一份,在下再写一张,也请丞相大笔印记了。”却有旁边书吏双手捧过一张羊皮大纸道:“宋国一份在此,请大尹收好了。”

    华蓼接过一看,竟是书吏看着他的笔下同时誊抄的一份,连他那工整的古篆官号名讳也一并在上,竟是分毫不差。旁边便是鲜红的朱文“秦国丞相之玺”大印。华蓼双手递向魏冄:“敢请丞相押字了。”魏冄大袖一甩道:“大尹当真颟顸也方才老夫说过,此字只对秦国上下。对宋国么,丞相大印自然便是国家名号,老夫涂鸦,岂非蛇足了”末了竟是哈哈大笑着径自去了。华蓼愣怔在厅中,竟不知如何是好。旁边书吏便是拱手笑道:“大尹安心回国便是,丞相做事最是有担待,旬日之内必有兵马进入陶邑。”

    恍然醒悟间华蓼正要告辞,却见那个行人走了进来向书吏一点头,便将魏冄书案上的那袋金币提起来走了。华蓼大奇,连忙大步赶了出来,在粗大的廊柱下追上了行人,喘着粗气问道:“敢问行人,你又将这金币收回来了”行人上下打量华蓼一眼,揶揄笑道:“如何给了人又心疼了”华蓼连忙摆手道:“非也非也。我只是新奇莫名,这金币本是送给你的,何以要交给丞相既给了丞相,又如何能拿走”行人眯起眼睛冷笑道:“大尹操心不少啊。”华蓼低声道:“好奇而已,岂有他哉行人若得实言相告,我便再奉上两方老商金了。”眼见行人嘴角便绽开了笑意:“老商金何在啊”华蓼立即从胸前贴身皮袋中摸出两方金币,手指一捻便是呛啷一阵金声。行人笑道:“嗬,手法捻熟,显见老于此道也。好,在下便对大尹说了:秦国吏员不拒使臣礼金,然却不得中饱私囊;但收礼金,须得禀报上司并经查点,而后缴于府库。”华蓼大是惊讶:“那你这是”“上缴府库啊。”行人一笑,顺手一掠,华蓼的两方老商金便呛啷易手,留下一串笑声,行人却是飘然去了。

    华蓼愣怔半日,竟是一时回不过味儿来,只觉得这秦国处处透着古怪官员权臣不爱钱不贪私,却是拼命为邦国争夺土地财货,到头来究竟图个甚叹息一声秦人可怜,华蓼便匆匆回到驿馆,一番收拾,竟是连夜便出了咸阳。

    五鼓鸡鸣时分,苏代接到斥候密报,竟是惊讶莫名,一时揣摩不出此中虚实。

    “华蓼进丞相府几多时辰”苏代皱着眉头问。

    “回上卿:至多一个时辰有余。”

    “华蓼出驿馆,可否有大臣送行”

    “回上卿:华蓼一车十骑,没有任何人送行。”

    “函谷关之内,华蓼有无停留”

    “回上卿:末将一直跟随华蓼到函谷关方回,未见他有片刻停留。”

    这可当真是苏代斡旋邦交一来碰到的第一桩奇事。按照邦交常例:使节会见丞相只能确定使命的大体意向,最终决策立约,一定得在晋见国君之后。纵然某国丞相是权臣,某国国君是虚设,邦交大礼还是有定数的。强横如燕国子之者,每有邦交立约,也都是燕王出面的。一个使臣在会见丞相一个多时辰之后便匆匆离去,且没有任何爵位对等的大臣送行,说明了什么呢猛然,苏代心中一亮华蓼说秦不成,宋秦合纵破裂。对呀,一定是魏冄做派强横,一定是想大占宋国便宜,而老宋偃则正在甚嚣尘上之时,专一的横挑强邻,如何容得被秦国大占利市一个强横霸道,一个气焰嚣张,自然是一碰便生火气,岂有他哉

    苏代精神大振,天刚蒙蒙亮便驾着轺车辚辚入宫请见秦王。此时咸阳宫广场已经是车马如梭人影流动,所有的官员都奔赴官署,准备在卯时开堂。早朝当值的内侍刚刚精神抖擞地走出来,便遇见了苏代手捧玉笏求见秦王,便是一声高宣传了进去。片刻之后,一个老内侍匆匆走出正殿高宣:“秦王口诏:齐国上卿苏代在东偏殿候见。”

    苏代知道,咸阳宫正殿只是礼仪性的场所,这东偏殿才是秦王处置国务的日常处所,秦王要在这里召见他,便意味着秦国君臣要认真与他商讨邦交大计了。想到华蓼负气出秦,秦宋合纵破灭,苏代就觉得分外舒畅,他已经隐隐地有了一种预感秦国不理睬宋国,齐王灭宋的宏图就要实现了。一想到这里,苏代的脚步就分外轻捷,虽然自己与孟尝君反对灭宋,但若秦国放弃了对宋国的保护,齐国在无可阻挡的情势下一举吞灭一个大国,又何乐而不为再说,此事若成,他苏代分化秦宋合纵便是大功一件,他在齐国的地位便会大大巩固,岂非更是天遂人愿

    “齐国上卿苏代进殿”一个尖锐细亮的声音响彻在大厅。

    苏代恍然抬头,见一个黑服玉冠的年轻人正站在大书案之后微笑地打量着他,这便是在燕国久为人质的秦王嬴稷么遥遥看去,这个嬴稷虽然正在即将加冠的少年尾青年头年岁上,可那黝黑劲健的身姿却分明渗透出一种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风尘,竟是任谁也不敢将他做寻常的弱冠少年对待。苏代虽然久在燕国,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嬴稷,今日竟是第一次见这个少年秦王,心中不禁便是油然感慨:如何上天独佑秦国,一代少年君王也是如此出色饶是感慨良多,苏代也无暇品味,一个躬身大礼便道:“外臣苏代,参见秦王。”

    “上卿黎明即起,大非齐国富贵气象啊。”嬴稷亲切地笑着。

    “人云:见贤思齐。秦人勤政,苏代何敢放任”

    嬴稷朗声大笑:“秦人苦做成习,何敢劳上卿思齐了来,上卿入座便了。”

    苏代坐进左下手的第一张大案,略一打量,便见与秦王大案并排的左手还有一张空案,心知那便是宣太后的位置,自己对面遥遥相对处也只有三张长案空着,可见这里只是秦王与几个栋梁大臣议事的殿堂,不禁便大是欣慰,直觉今日必成大事。

    “上卿匆匆来见本王,何以见教啊”嬴稷笑着开了头,分明是要苏代说话了。

    苏代拱手笑道:“想必秦王已经知晓,齐国欲与秦国结盟,伸张天下公理,铲除桀宋。”

    “原是齐国想灭宋了。”少年秦王粲然一笑,“宋国夺齐国五城,齐王心疼了”

    “秦王差矣”苏代正色道,“老宋偃射天鞭地,穷兵黩武,大行苛政,人神共愤,天下呼为桀宋。齐国吊民伐罪,岂能以五城之恨论之”

    “说得好听呢”猛然听得大屏后一阵清亮的笑声,便走出一个散发长裙丰腴高挑的女子,不是宣太后却是谁她瞄了苏代一眼,便径自坐到少年秦王旁边的长案前笑道:“吊民伐罪,那可是圣王大道呢。齐王不是青龙现世么,自顾去做便了,何须一呼拢拉上他人,莫得夺了齐国风光”脸上竟是写满了嬉笑辛辣。

    苏代何其机敏,立即拱手跟上:“太后明鉴:战国攻伐,利害相连。况桀宋横挑强邻,攻楚攻齐攻韩攻魏,竟是为所欲为而无人抑其锋芒。惟其如此,皆因天下战国相互牵制,全无公理大道。今齐王攘臂举旗,自是吊民伐罪,即或不联秦国,亦当于楚韩魏赵联兵,绝非市井之徒群强欺弱,何来齐国独占风光”一席话竟是义正词严不容辩驳的架势。

    “不愧苏秦弟也。”宣太后赞叹一句便沉下了脸,“邦交根本,不在说辞。我问上卿:这利害相连,却是甚个说法灭宋但能分给秦国三成土地,秦国自然出兵。不然么,齐国大可去攘臂举旗,却休来咸阳聒噪。”

    苏代大出预料,如何这秦国与宋国翻了脸,竟还坚执要分土才能出兵莫非是自以为苏代不知情而漫天要价可是,苏代就是不能答应他国分宋,这是齐王的严令。蓦然之间,苏代计上心来,微微笑道:“太后之意苏代明白:秦国隔岸观火,既不保宋,亦不干预他国联兵灭宋。若得如此,太后大是明断。”

    宣太后却是咯咯笑了:“我却看你不明白呢,竟来糊弄一个女子,说我要隔岸观火,我说过么想让秦国闪开道,听任齐国独吞了这块天下最肥的方肉嘿嘿,上卿果然灵醒呢。”

    “太后明鉴:齐国是联兵灭宋,何曾想独占宋国”

    “苏代啊,你就别给我施障眼法了。”宣太后揶揄的笑着,“若不想独吞,如何一说到分地便装聋作哑我问你,联兵必分地,可是春秋以来联兵灭国的常例避而不谈,不是想独吞却是个甚来老身不答应,便想让我作壁上观,听任你等灭了宋国。可是此等雕虫小技,也亏了你苏代竟堂而皇之地在这里卖弄嘿嘿,还纵横名士呢,说得出口”

    苏代大窘,一时竟是满脸通红,不禁亢声道:“苏代唯问太后:秦国可是明白了要自外于中原六国,硬是要做桀宋后盾”

    “嘻嘻,不知道。”宣太后竟顽皮得像个小女孩儿一般笑着。

    猛然,殿中一阵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便有一个粗重的声音扑了过来:“苏代休得聒噪,魏冄与你说话。”话音落点,一身黑色甲胄的魏冄便铁塔也似的矗立在面前,“宋国已是秦国驻军属国,齐国要灭宋,先过我秦军大关再说。”

    这一来,苏代可是惊诧莫名。宋国几时成了秦国的属国还是驻军属地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也。蓦然之间,苏代哈哈大笑:“丞相之言,未免滑稽过甚了。苏代敢请秦王一句口诏定夺,秦国可是与宋国结盟了”明知少年秦王不做主,苏代偏是要名正言顺的给魏冄一个难堪,若是缺乏邦交阅历的秦王说出一两句可供利用的话来,便有得机会了。

    “上卿果然精明也。”少年秦王却是悠然一笑,“吾爱宋国,如爱新城、阳晋同也,岂有他哉”说罢竟是大袖一甩径自去了。

    魏冄哈哈大笑:“苏代啊,便宜没占上,快点儿回去准备灭宋了”

    宣太后却是冷冷一笑:“一条海蛇,竟是飞龙在天了”说罢也径自去了。

    苏代大是尴尬,羞脑攻心,一句话也不说,转身便大步出宫了。回到驿馆,草草收拾,立即出了咸阳,走到日暮时分,函谷关遥遥在望,才猛然想起还没有向樗里疾辞行,然则事已如此,再回咸阳岂不落人笑柄想想一咬牙,脚下一跺:“出关”一行车马便辚辚隆隆出了函谷关向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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