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孤城血卜 第二节 尘封的兵器库隆隆打开  大秦帝国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九章 孤城血卜 第二节 尘封的兵器库隆隆打开第(2/2)页
檑长二三尺,直径至少五寸。泥檑干透之后坚硬如铜铁沉重如巨石柔韧如皮质,从高空砸下纵经城墙碰撞仍然完好无损。

    其三,砖檑。砖窑烧制,整段实心,长三四尺,直径六寸余,用于城头抛掷。其四,车脚檑。实际便是一个巨大的独轮,以质地坚实的硬木打造,轮中心立一带绳孔的木柱,以粗大绳索系之,用城头固定的绞车放下城墙横滚,专门杀伤蚁附在云梯上的攻城士兵。可用绞车收回反复使用。

    其五,夜叉檑。还有一个很是雅致的名称,叫做“留客住”。此檑却是用一丈多长直径一尺余的顽韧湿榆木为体,榆木周身装五寸长的铁制倒刺或尖刀,两端各装直径二尺的脚轮。两轮带粗大绳索,用绞车沿城墙滚下,可将云梯之敌碾压钩割尽留尸身也可绞车收回反复使用。因了威力惊人,所以在士卒中便有了厉鬼之名。

    田氏据守即墨之时,东夷之患尚未根除,便打造囤积了大量檑具,虽多年无用,然除了木轮朽蚀,却也大体完好。田单稍感心安,便立即调来工匠日夜修复。

    看完右列,军器司马道:“中列二十间是大器械,清理之后将军再看如何”“不。目下便看。”田单一抬脚便走进了灰尘铁腥扑面而来的石板库。

    第一座库房却是城头击打器械狼牙拍。这狼牙拍也是顽韧榆木板为体,长五尺,宽四尺五寸,厚三四寸;板上密匝匝嵌满狼牙钉数百个,每钉长五寸重六两,钉头出木三寸;四面各嵌一道利刀,刀身入木寸半;前后各有两个铁环,贯以粗大绳索,用绞车吊于城上,但有大型云梯登城,高高绞起猛然从外猛拍云梯

    与狼牙拍配合使用的器械是飞钩,用铁链连接四个粗大的钩爪,狼牙拍拍下时飞钩同时掷向云梯将其钩翻或拉起悬空。

    第二座库房便是拒马。拒马者,阻拦战马之障碍物也。夏商周三代便有了早期拒马,即将木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带刺之尖锐物事铜刀或石刀。战国墨家将拒马叫做“锐镵”,墨子中专门有一篇备蛾傅论“锐镵”战法:蛾傅者,敌军士兵飞蛾蚂蚁般涌来也,当此时,沿途佈锐镵五行,行间距三尺,根部埋三尺,尖锥长尺五,可阻敌前进。战国中期,拒马发展为铁矛为头后世称为拒马枪,以坚实木料为固定支架,架上再固定六到十支铁矛,遍布敌来路使其骑兵不能驰骋。旷野大战,这种拒马数量毕竟有限,便很少使用,倒是城池设防,拒马大有用处。

    第三座库房却是真正的大型器械塞门刀车。“塞门”为用途,“刀车”为器械。究其实,便是打造一种极为坚固的两轮车,车体与城门几乎等宽,寻常总在三四丈之间;车前有木架三四层,各层固定尖刀若干口,车体有长辕;敌但攻破城门,数十成百兵士便猛推刀车塞住城门墨子备穴篇便记载了这种塞门刀车的用途。对于坚守城池的长期恶战,城门难保一次不失,这塞门刀车便是最为有用的救急兵器。

    “塞门刀车有多少辆”田单问。

    “三座大库,大约二百余辆。”

    “好看左列。”田单觉得心中塌实了一些。

    左列却是各种灭火器具与火攻器具。军器司马说,这列库房除了三千多桶猛火油是当年从秦国买来的之外,其余都是即墨田氏当年打造的,可惜一直都闲置着。田单心中便是一阵感慨,他晓得,这个军器司马不会知道他便是当今之即墨田氏,便淡淡道:“不管何人打造,只要有用便好。”军器司马道:“灭火器具也许用得,火攻器具便难说了。”田单道:“看了再说。”便又一头进了灰尘铁腥的大石库房。战国攻防,火攻已经成为主要战法之一,防备火攻自然也便成为兵家常法。六韬文韬云:“荧荧不救,炎炎奈何”说得便是扑灭攻方大火的急迫。孙子兵法有火攻篇专门论述五种火攻战法,并总而论之:“以火佐攻者明威势显赫,以水佐攻者强。”墨子备城门也特别记载了城门防守中的以火御敌之法,以及扑灭敌方纵火的多种方法。在城池攻防战中,火攻与反火攻更是基本战法。大库中的灭火器具主要有四种:其一,水袋。以不去毛的马皮牛皮缝制成“人”形大袋,注水三四担,袋口连接一丈多长的竹管,多置城门及要害处,若有大火,三五士卒抬起水袋猛力挤压,竹管便急喷水柱灭火。

    其二,水囊。以猪牛尿胞盛水,扎紧囊口置于城头备用,若敌军在城下堆积柴薪放火,便将大量水囊从城头急抛砸下,囊破水出,便可灭火。其三,唧筒,截长竹管为体,竹管顶端开孔,而后用木杆缠满棉絮塞入竹管做可拉动的活塞,旁置大水瓮,若遇大火,拉动活塞汲水然后积压活塞,水柱可远射疾喷灭火。此物流播民间,便成为后世孩童的玩耍“水枪”,这却是后话。其四,麻搭。以丈长杆,杆头绑缚散麻丝两斤,旁置水瓮,辄遇大火,便用麻搭蘸水扑打。

    第二座石库便是守城用的火攻器具。守城既要灭火,也要以火助守,实际便是一种特殊的火攻,借火攻以杀伤来犯之敌。这种火攻器具也是四种:其一,燕尾炬。以半干苇草扎束成燕尾形,饱渗脂油以备,城下敌军但以冲车等大型器械攻来,便将点燃的燕尾炬大量抛下,烧毁攻城器械。其二,飞炬。城头设桔槔,将巨大的燕尾炬吊在桔槔杆头,但有敌军云梯爬城蚂蚁般攻上,立即点燃燕尾炬猛力拉动桔槔,燃烧的燕尾炬砸向搭在城墙的云梯,便可烧坏云梯几蚁附士兵。

    其三,铁火床。用韧熟铁打造长五六尺、阔四尺的铁格“床架”,下装四只铁页包裹的木轮,后端引出两根铁索,后以长铁链系牢,“床架”绑缚草火牛用茅草扎束灌注脂油的牛形胖大引火物二十四束。但遇敌方攻城,便点燃草火牛从城头用桔槔或绞车放下,熊熊大火非但可大面积杀敌,且可照亮城下战场。

    其四,遊火铁箱。以熟铁打造成吊篮形物事,长铁索系之,内盛硬木柴火与捆扎成束的艾蒿火。但遇敌军在城下挖掘地道或从地道攻来,便将铁箱缒下至地道口,可烧灼烟薰穴中敌军。

    “有行炉么”田单一路看来,猛然想起了田氏典籍上的一则记载。

    “行炉”军器司马愣怔了,“末将不知,且容我查问。”说罢红着脸快步走到几名正在清点库房的老军吏面前,说得几句,便领过来一个老军吏。

    “行炉有三具,只不知能否修复。”老军吏很是惶恐。

    “看看再说。”田单却没有任何指责。

    随着老军吏来到最后一座石库,锈蚀的铁门被隆隆推开,便见墙角处大布苫盖了一片物事。老军吏揭去足足有三寸灰尘的大布,连连咳嗽着:“这,这便是,三具,行炉。”

    “炼铁炉”田单惊讶了,“这便是行炉么”

    “行炉者,能推动行走之熔炉也。”老军吏指点着,“但在城头熔铁,若敌军势猛,便以大杠抬起行炉,将铁汁沿城墙浇下,可保敌军立退。”

    田单端详敲打一阵,断然下令:“命铁工立即修复有此等神兵利器助力,方可与乐毅殊死一搏也。”“嗨”军器司马终于摆脱了方才的尴尬,精神抖擞地大步去了。

    “这是听瓮了”田单指着靠墙摆开的一溜巨大的陶瓮。

    “正是,七石陶瓮。”老军吏连忙点头,“将军如此谙熟诸般器具,即墨之福也。”“不。”田单摇摇头,“我只是从墨子中读到过地听一法,其余便一抹黑了。”老军吏说,这七石陶瓮是专门听城外敌军动静方向的,百姓叫做“埋缸听声”。在内城墙跟每间隔两丈左右挖井一口,地势高处井深一丈五六尺,低处至水下三尺,井底埋七石大瓮,派耳灵之人伏在瓮中谛听,根据相邻大瓮的声音强弱差别,断定城外挖掘地道者的方向;也可在一个深坑内同时埋两个间距一丈余的大瓮,让两人同时谛听,根据音差定方向,军士叫做“双耳听”,用之于战,百试不爽。“瓮在水下,能听得确实”田单疑惑了。

    “将军有所不知。”老军吏笑了,“土地出水,传声更佳,比没水清晰许多了。”“好”田单笑道,“我看老人家便领住地听这一摊了”

    “遵命”老军吏竟是分外兴奋,“多年不打仗,也忒憋闷了”

    午后离开时,兵器库已经是一片紧张忙碌了。军器司马被田单当场任命为兼领库令,坐镇兵器库与原先的老库令并几名老军吏督促修葺。所有的铁工木工陶工皮工等诸般工匠都被调遣到了兵器库,已经清除完荒草的库间大道搭起了一棚棚临时作坊,炉火熊熊锤声叮当,竟是分外令人感奋。

    回到住处,田单立即下令中军幕府搬出即墨令官邸,在靠近西门处选一片空地搭建幕府。中军司马不禁有些踌躇:“老官邸正在城中位,利于四面策应,将军何以要搬”田单道:“目下非常之时,死战多在西门,此地太远。”中军司马便道:“这老官邸空闲下来,却是可惜。”田单道:“即墨已是人满为患,如何能空闲房屋立即将老官邸辟为疗伤之地,城中医家全数集中此地,再选几百名精干女子运送伤兵襄助疗伤。即墨只能死战,这里疗伤只怕还小了。”中军司马不禁肃然起敬:“幕府靠近战场,却将上好官邸留给伤兵,将军此等胸襟,末将敬佩之至”说完便立即大步走去忙碌部署了。

    经过一番踏勘,田单的中军幕府搭建在西门内,距城墙只有十余丈,几乎便是一条大道之隔。这里原本是民间鱼市,如今四门封闭渔民不能出海下河,自然也就成了空地,只是那被养鱼水长期浸泡过的地皮始终弥漫着风吹不散的浓浓的鱼腥味儿,令人常常喷嚏不止。田单便是一阵大笑:“好好好大战无鱼,上天却给我鱼味,得其所哉也”一班军吏原本正大粥眉头,生怕田单不能忍受,如今见田单如此豁达,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天黑之时,幕府已经用土坯碎砖木料加三顶牛皮大帐搭建完毕,虽然急就章且简陋潮湿,却也是里外三进,聚将厅、军务厅、出令厅并起居寝室一应俱全。幕府落成,中军司马便与一般军吏立即进入军务厅各就各位开始处置军务,田单则进了出令厅。这出令厅便是主将书房,田单进入书房的第一件事,便是站在那张几乎可墙大的即墨城制图前仔细揣摩。方才看得片刻,便闻帐外马蹄声疾,随着便是军吏一声禀报:“城外斥候到”

    田单一回身,一个风尘仆仆满脸汗水的“难民”已经站在面前:“禀报将军:燕军按兵不动,各军营却都在厉兵秣马”“乐毅呢有何动静”

    “乐毅去了画邑”

    “画邑”田单心中一动,“好,继续探听,随时回报。”

    斥候一走,田单便大步走到对面的齐邦兆域图前,盯住了临淄西北的济水入海处。画邑只是一座小小的城堡,几乎没有任何兵家价值,唯一让齐国人知道画邑的,便是大名士王蠋住在那里。乐毅素称儒将,去画邑莫非找王蠋请教学问不,不会烽烟连天,灭国在即,目下正是燕军为山九仞的要紧时刻,睿智如乐毅者,岂有此等闲情逸致如此说来,乐毅究竟有何图谋呢为何暂停了对即墨的猛攻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